第八十七章 一出鬧劇
容易舒的這句不僅說得難得至極,聲音更是要多大有多大,眼時下這間房內的人,只要不是聾子,就必然聽得真切。
涅槃一如既往的三緘其口,悠哉游哉地倚坐在牆根處,竟不知何時學起了雲清鈺的模樣,摸出一根甜桿叼在口中,一咬一嚼的動作,就仿似在抽著煙袋。
對於姬忘憶的心思,林安烈這個聰慧的知情者自是不好說些什麼,只得佯裝失聰,身形僵硬地轉過去,以背對著這兩個如同倒豎起后脖頸上羽毛,隨時準備斗個你死我活的蘆花公雞般的女人,生怕一個城門失火殃及到他這條可憐的小池魚。
晝潛倒是聽得真真切切,然,他現在滿腦子裡全都是如何能更快的救出莫亦凡,聽是聽見了,卻沒聽明白,只曉得話題提及自己,便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兩個殺氣騰騰的女人。
「怎的?」改變了一下站姿,容易舒雙手環抱在胸前,繼續挑釁地說道,「看來被我說中了,你已化了百鍊鋼的仇做了繞指柔的愛了?」
她的話音才一落地,就聽「啪」的一聲響,姬忘憶手中的奪靈鞭似是有了生命一般,沖著她的面門直直地甩了過去。
「不知天高地厚!」
嘴角牽起一絲冷笑,容易舒身形一閃便躲開了攻擊,左手一抬掌心一合竟又穩又狠地握住了那墜細碎金屬錐尖的鞭梢,並緊緊扯住。
見自己的招數被拆,姬忘憶反手一抽借著反作用力,迎著容易舒就是一記飛腳。
柔軟的長腿一抬彎膝反踢,容易舒再次化解了攻擊,右臂一沉開拳出掌直接拍在了姬忘憶的腰腹處,力道不大卻還是將她推出去好幾步。
姬忘憶感覺整個人都被這一掌推得失去平衡,心裡才想著這下必定會摔得不輕,就重重地撞進了一個堅實的懷裡。
「沒事吧?」晝潛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語帶關切地問道,「怎的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了?」
猛的一抬頭就是他近在咫尺的臉,姬忘憶只感覺自己的那顆小心臟只這一瞬間就自胸腔中沸騰開了鍋,隨著那種想象中的「咕嚕」聲,它在一點一點地往喉嚨處涌了上來。
努力試著想要壓住內心的顫抖,姬忘憶感覺只要自己一開口必定要出醜,無奈之下,只得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輕輕地搖了搖頭。
容易舒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就是一股無名火自心中一路飆上了頭,拉開了架勢道:「少在我們面表演你們莫名其妙的感情,獵妖人,你不是要替你身後這個臭劍仙出頭么,那就別裝得可憐巴巴,給我起來再打!」
說罷,她亦未待姬忘憶表態,舉掌奔著敵人又是重重一擊。
然,這一掌未能如她所願的再次擊中目標,反而在觸及姬忘憶身體的一瞬間被一隻大手緊緊鉗住了手腕,並強行停了下來。
「夠了——」晝潛將姬忘憶自懷裡護到了身後,拉著容易舒的手腕將她扯到了跟前,沉聲問道,「你鬧夠了沒有?」
「咚咚咚——」容易舒突然感覺心跳加速,整個身體都僵硬住了,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凌亂困難,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發現完全使不上力氣,想要抬起另一隻手再扇他幾巴掌,卻是無論如何都提不起胳膊。
「呦,這是唱的哪一齣兒啊?」
一個聲音打破了這種緊張的氣氛,眾人齊齊回過頭去,就看到容一男笑眯眯地倚在門口,手中托著一個大茶盤,裡面不僅有茶壺茶碗兒,還有各種新鮮的瓜果和各色精緻的茶點。
「我說容一男——」一見他來了,涅槃拿著手中未啃完的甜桿,懶洋洋地指著他,道,「你這個妹妹若是不能放下心底里的那件事,是不是就退出啊,若是照這麼個速度下去,怕是連給那莫家二公子收屍都來不及嘍!」
「你這個老不死的!」容易舒總算找到了個碴口,用力地甩開了晝潛的手,衝到了涅槃面前,道,「誰告訴你我放不下那點子陳芝麻舊穀子,這進度慢是我拖的么?那還不是你帶來的這幾個傢伙資質太差,習不得我家御風之術的精髓,又與旁人何干?」
「你胡說八道!」姬忘憶本是為了晝潛不想再逞什麼口舌之能,但,容易舒的話讓她委實憋屈,便再握緊了手中的奪靈鞭,道,「分明是你處處刁難晝潛,故意打亂我們的修行計劃,怎的還這般惡人先告狀!」
將手中的托盤放到了一旁的桌上,容一男緩緩地移步到了姬忘憶的跟前,一隻大手溫柔地覆在了她執著奪靈鞭的手上,另一隻手則溫柔地拾起她一縷青絲。
「姬姑娘,怕是誤會什麼了吧?」他一邊將青絲在手指上繞來繞去地把玩著,一邊溫柔地說道,「這間宅子呢,它是姓容的,而你方才罵的姑娘呢,她是我這位容家現任家主唯一的寶貝妹妹,她縱是有不對的地方,亦有我這個當哥哥的教訓,還輪不到外人出手,你若是想你的朋友安然無恙,且在我容家好生修行,若是不想,還請速速離去,我必不強行拘留,所以呢,麻煩你向我家小妹道歉,畢竟方才是你出手在先的!」
姬忘憶愣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笑得一臉溫文爾雅的男人,心中一陣恍惚,打記事兒到現在,她從不曾見過有哪一個人連個威脅的話都能說得如此溫柔得體,又讓人不寒而慄。
她很想一拳將悶在他那張好看的臉上,再跟著一腳踢飛那個正笑得一臉得意的容易舒,然,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就算不為了莫亦凡,亦是為了晝潛。
見她一顆腦袋低得連臉都看不見了,林安烈很擔心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連忙湊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寬慰道:「還好么,容兄不過護妹心切,你可別真往心裡去。」
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來,「啪嗒啪嗒」地砸在她腳尖前的地上,很快便連成了一小灘兒水漬。
看著她瘦削單薄的肩膀因著強忍哭泣而不住地顫抖著,晝潛的心有些微微地疼。這一趟玄庭之行,姬忘憶根本是不需要跟來趟渾水的,為了自己她還是不顧危險地來了,竟還要受這般屈辱,於情於理都是不應該的。
想到這裡,晝潛深吸了一口氣,幾步走上前去,才要開口,一隻手就被握在了另一隻冰涼一片的小手兒里。
「......」
收住了腳步,晝潛疑惑地看著再度擋在自己身前的姬忘憶。
「對不起——」姬忘憶鬆開了他的手,緩緩地抬起了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兒,扁著嘴巴倔強地說道,「是我衝動在先,還請容家主和容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諒了我。」
容易舒手中捏著一塊桃花酥正往口中丟,她這突如其來的一道歉,害得她一緊張竟將那酥合個兒吞了下,不當不正卡在喉嚨處,梗了許久才費勁扒力地咽了下去。
「你、你說什麼?」咂了咂還沾著酥渣兒的手指,容易舒尷尬地說道,「不,不會吧!」
「真是乖孩子——」容一男突然打從心底里欣賞這個漂亮又倔強,還仗義到寧願自己受委屈亦要替朋友著想的傻姑娘,笑眯眯地撫摸著她的頭,道,「快別哭了。」
說罷,他便彎下腰身,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為她拭去了臉上的淚珠。
「哥——」容易舒見慣了自家兄長綿里藏針,柔中帶刀的「殺人不見血」,而眼前這般情形卻是鮮有出現,不禁驚愕道,「你這是——」
「舒兒!」
直起身來,容一男的臉上已不見了方才拭淚的溫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嚴肅威嚴的表情。
「什麼?」
往後縮了縮脖子,容易舒的心突突亂跳,對於自家兄長的各種表情瞭若指掌的她,又豈會不曉得這是他生氣時才會出現樣子。
「姬姑娘沒錯尚且為了朋友而向你道歉,你分明有錯,怎的還敢若無其事地站著不動?」容一男聲音冰冷地說道,「接下來該做什麼,還需我告之你么?」
吞了吞口水,容易舒用力地搖了搖頭,趕緊臊眉耷眼兒地小碎步兒顛兒到了晝潛面前,偷偷地回頭看了一眼仍舊用嚴肅目光盯著自己的兄長,撇了撇嘴大大彎下了腰去。
「晝潛,方才是我說話過分——」她用一種極大且非常誠懇的聲音說道,「還請你男人不記女人過,原諒我這一次,接下來的修行我保證不再刁難了!」
明明是對自己道歉的,晝潛面對她這副模樣,反倒是尷尬了起來,怔了半晌,才伸出手去將她扶了起來,並連連道著「無妨無妨」。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容一男再次溫柔地撫摸著姬忘憶的頭髮,道:「容某這般處理,不知姬姑娘是否滿意了?能否賞臉不再哭了,畢竟,姑娘的笑容,容某覺得是極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