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穿魂針
不多時,呆魚俊美的臉上稍稍有了些血色,眉頭卻依舊緊蹙著,他捂著胸口喃喃:「悶。」
「悶?」貓兒愣了愣:「胸口悶?」
「這毒霸道,我強行用靈力灌入百會卻只能驅散少許。」如此涼的天,墨星染額間滲下細密的汗珠。
「什麼時候中的毒?誰下的?為何我們沒事?」貓兒急問道,一路上除了遇到四位古靈外並無異端,是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給呆魚下了毒,想想不由心驚。
「不知道。」墨星染面色有幾分凝重:「這毒發的癥狀像是『掩吸草』之毒,只是...」
「只是什麼?」貓兒追問。
「中了『掩吸草』之毒確實會口鼻窒息,但一般中毒之人身體髮膚不會出現異狀,可他現下膚色愈發潮紅,高熱不止,瞳渙而神散...」墨星染像是在自說自話,他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眼見呆魚情況愈發糟糕,兩手不住的抓撓著胸口,頸間一片皮膚已經被他抓出了血痕,看樣子很是痛苦。
事實也確實如此,呆魚此時能吸氣不能出氣,胸腔里像是有一團業火在燒,渾身如同被螞蟻啃食著,痛感從胸腔傳向四肢百骸,天靈蓋又像被人鑿了個大窟窿,只覺得涼風不住的順著那窟窿往裡灌。
「你快想個辦法啊!」貓兒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兩人腳邊亂轉,忽而頓住了步子抬頭直勾勾望著墨星染:「腓牙石在你那吧。」
墨星染一愣,點點頭。
「給我。」貓兒朝墨星染伸出小爪子,粉嘟嘟的肉墊小小一團,只有墨星染拇指大小。
「不行。」
「為何?腓牙石里有無數典籍,我去問問老吳頭說不定就能找到救呆魚的法子!」
墨星染嘆了口氣,搖搖頭:「不行,你的本身收放在腓牙石內,你如今主神丟失,殘魂見了本身定會受不住誘惑,出竅入體,若是當真讓你的殘魂入了本身,此前的所有努力都將功虧一簣,等不到你將主神取回,你的軀體就會被野鬼奪舍,屆時必將魂飛魄散。」
貓兒呼吸一窒,扭頭看了看苦痛不堪的呆魚:「可是...」
「沒有可是。」
「那之前那夜我明明記得我變成了人,墨星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貓兒正色望著他,問的一本正經,她現在並非要追究過錯,只是在想法子救呆魚。
墨星染讀懂了她的眼神,臉上卻極不自然的飄過一縷潮紅,將頭別過去不看她:「那是橫公魚的眼淚,你還記得那夜他醉酒落了一滴淚,橫公魚是先天靈物,至情之淚能攝人元神、補全魂魄,不過只是暫時而已,那夜你...誤服了他的眼淚...後來之事...也只不過是魂...交,並非實體...」
貓兒:「......」
當真是誤服嗎?『魂交』又是什麼鬼?
「無所謂了,你的意思是他的眼淚能暫時補全元神,讓我恢復人身?」貓兒眸子轉了轉:「若是我現在能服下他的眼淚,是不是就不會出現殘魂出竅的情況了。」
墨星染愣了一下:「是。」
他眼睜睜看著貓兒抬起爪子朝著呆魚的俊臉招呼去,忙哭笑不得的阻止道:「方才我不是說了嗎,只有至情之淚才有此效——疼哭的,不算。」
「啊?」貓兒像癟了氣兒的球,無奈的望著呆魚:「那怎麼辦,這樣下去呆魚要沒命了!」
墨星染眸色暗了下來:「解鈴還需系鈴人,別急,呆魚與下毒之人無冤無仇,想必下毒之人定是想從我們這兒得到些什麼,等等看吧,他會來的。」
———
瓮山裡的霧已經濃到了一丈開外不可視物的地步。
一片混沌,像是天地初開般的鴻蒙之境。
唐興大剌剌的將一隻腳踩在『人犬』背上,一手插著腰喘道:「廢物,你確定方才那四個老鬼是往這個方向走的嗎?」
那匍匐在地上的綠眸『人犬』將臉埋在地上嗅了嗅,外翻的獠牙杵著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土,隨後確定道:「是的主子,它們就在十丈外。」
「行勒,你們都聽好了,一會我們悄悄穿過瘴霧,金翎負責伏擊,白翎負責誘敵,一旦那四個老鬼露出破綻,金翎就給我上,將它們一舉擒獲!」唐興喜不自禁道:「我這回要是能一口氣將這四個老傢伙擒了,我看王府里那老不死的還有什麼理由不將王位傳給我!」
他牽著『人犬』喜滋滋的前行,步伐難掩喜悅,走路都顛顛兒的。
這次煙雲城秋祭圍獵,不少皇親貴胄家的兒孫都前來參加了,誰獵的古靈多,誰就能拔得秋祭圍獵的頭籌,而對於唐興這種世家子弟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證明自己的機會。
如今的世道,凡清界靈力稀薄靈寶甚少,凡人修士很難獲取修鍊用的資源,唯有在煙雲城的秋祭圍獵中拔得頭籌,他們才有希望鹹魚翻身,於是乎,這場秋祭圍獵便成了鄉野修士和貴胄子弟間的角斗。
一方是為了出人頭地,一方是為了錦上添花,目的不一樣,手段意外的相似——殘忍。
古靈都是修行了少說百萬年的修士,自然不是他們這些年輕修士能比的,既然明打不過,那就只能出陰招兒了。
就如唐興一般,他從唐王府裡帶出了兩隊翎羽軍,金翎和白翎。
白翎都是些低階修士,負責送死,金翎則是些小有能耐的修士,負責擒獲。
古靈再是大拿那也是人,數十人一擁而上,它也會亂,只要它亂了,那就有機會了。
「到了嗎?」唐興摩拳擦掌問了句。
人犬低頭嗅了嗅:「就在前方的山石后。」
「好!」唐興讚賞的從腰間取出一個布兜,一打開,隱隱透著血腥味。
他從布兜內拿出一塊好似生肉的東西餵給人犬,就見那綠眸的人犬如同野獸般急不可耐的撲上去,一口將那生肉吞下,饜足的舔著唇。
唐興嘴角噙著笑:「只要這次我們將這幾個古靈拿下,屆時這人心肝你要多少有多少,保準兒讓你吃到吐!」
那兜里的生肉竟是『人心』!
人犬是人非犬,是邪道修士,喜食人心。
唐興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尋得了這隻人犬,為的就是秋祭圍獵這時斬獲頭籌。
唐興陰測測的朝白翎做了個手勢,就見那五個身著鎧甲,後頸插著一條白翎的修士緩緩朝前方行進,他們出發時共有十人,如今已經折了五人,卻是白白送命,一個古靈都沒抓到。
明知自己的職責是誘餌,可還是不由發怵,腳下深深淺淺的沒進霧裡,一想到馬上就將赴死,那五個白翎修士腿直打顫。
唐興看的著急,低罵:「一群廢物,王府養你們這群貪生怕死的廢物何用,若是耽誤了老子大事,我回尚京城立馬讓你將你們祖墳全扒咯!全家問斬!」
那五人聞言一得瑟,唐興自小跋扈專橫,定然會說到做到。
有些修士雙親尚在,不願禍及家人,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須臾間,眼前朦朦朧朧出現一塊巨大的山石,其後傳來低聲的交談,唐興一喜,果然那四個古靈就在這。
他使了個眼色,五個白翎分散開,握著手裡的符咒從五個方向朝山石逼近。
霧太大,看不清。
就聽山石后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有人!」是個女子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五個白翎齊刷刷的將手中的符咒甩出去,也沒看清方向,只是下意識的動作。
那是爆破符咒,為的是聲東擊西,擾人耳目。
『轟』的一聲,山石上空的空氣猛然炸裂。
緊接著,傾城手指捏了了訣,暗念一串符咒,喝一聲:「起!」
山石上拔地而起一顆參天大樹,其上的枝條好似麻繩一般在霧裡狂卷亂抽,三兩下就將那五個白翎修士抽翻在地,哇哇吐血。
「上!還等什麼!」
唐興看不清,就聽慘叫連綿不絕,急忙指揮那一隊金翎修士圍攻上去。
「我就不信了,今天老子一個都逮不著!」
如同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般,那一隊修士立馬催動靈力。
須臾間,空中傳來凌厲的劍氣破空爭鳴之聲;尖銳的冰凌從四面八方襲去;山石后的草木瞬間燃了起來,熊熊的火光穿透濃霧,不遠看去,是一片紅澄澄的朦朧。
雙拳難敵四掌,唐興人多勢眾,再加上霧又大,四位古靈被火圍困在了山石后。
「傾城!小心!」急切的男子叫嚷聲響起,緊接其後是一聲悶哼。
那面容英挺的古靈生生用胸膛替傾城擋住了一根長槍。
槍矛穿透了他的前胸,從他的魂體間穿過,擊打到身後的山石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山石後傳來一聲朗笑:「古靈是靈體,不會被普通的刀劍所傷。你們這幫小人想生擒我們,痴人說夢!」說話的是那貌平平的古靈,他催動真火,火蛇順著地面游出了濃霧,直奔不遠處的大樹而去。
唐興就躲在那棵樹后,此時他眼看情況不妙,正準備掉頭逃命,腳下的人犬低語一聲:「主子,等等。」幽幽的眼睛透著綠光,像只嗜血的孤狼。
山石后,那面容英挺、氣度不凡的男子古靈抿著唇笑笑:「傾城,你無礙吧。」
一旁愣住的傾城急忙趕過來:「我沒事,華宇,你呢?你沒事吧?」她上下查看著男子。
名叫華宇的古靈搖搖頭:「沒事。」他有些依戀的看著傾城那張淡雅的臉龐,喃喃道:「你能關心我,真好。」
話音將落,他猛然捂著胸口跪倒在地,不知是因為霧大還是傾城恍惚了,她看見華宇的魂體淡了幾分,隱隱有消散的跡象。
「華宇!你是不是被傷了!」
她慌了神,扭頭看向身後那支長槍,眸子陡然一縮。
古靈是靈體,不會被普通刀劍所傷。
可惜,那柄長槍上附著了一根『穿魂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