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情為何物
後來瓊玉叫了人來收拾那滿桌的狼藉，我們幾人移到了隔壁的屋子裡，一樣的擺設，就像是照著弄的一般。
聽瓊玉說不論在哪個地方的醉仙樓都是一樣的裝飾一樣的擺設！
我在一旁安靜的吃著重新上的糕點，這些糕點與先前的那些不大相同，口味亦是極好。導致我吃的圓鼓鼓的，甚至最後風捲殘雲，剩的個杯盤狼藉。
我吃著糕點看著蘇言喝酒的樣子，那修長如玉骨節分明的指落在那精緻小巧的瓷杯上，就像是畫一般，偶爾轉玩一下偶爾喝一杯，涼薄的唇上高挺的鼻，雙眸清明冷淡。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不經意落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將他輕輕勾勒，這樣的他就像是一副畫，一副不染世俗風塵的畫。
看著這樣的頭，我不禁想以後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嘗試一下去釀釀酒？
連風笑著趣道「雖然他長得是挺好看的，你也不用一直盯著看吧？」
我回過神來后不禁覺得臉頰發燙，想起剛才突然冒出的想法又不由被嚇了一跳，我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嗯，言哥哥長得很好看」我托腮凝視著他故作認真的打量了番衷心的評價了句，不過他似是有點不悅……繼而又看向連風忍著笑上下打量了一圈，微微皺起眉來「唔……」頓了頓「段大哥貌似長得也挺好看的」
一旁的瓊玉掩嘴笑出來……
我不解的望著她，她清了清嗓子認真道「若惜妹子也蠻好看的」
我點了點頭表示我知道，幾人無語地看著我……
後來告別了幾人，回到浮生殿後，我就直接去找月老爺爺了。此番下凡動用了法術不說，又打傷了人，指不定他會怎麼罰我呢！不過就算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那樣做，那叫紅妝的姑娘就是欠打！不打不痛快！
此時，月老爺爺正在擺弄他新種的樹，看著那長了幾百年的樹上僅有的一顆零星果實，我徹底震驚了，完全就沒想到那棵醜醜的歪脖子樹居然能長出這麼好看的果實，雖然只有小小的一顆，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就是不知道那果子吃起來味道如何？
這樣想著，腦子瞬間一轉，我含笑甜甜的朝著他的背影喊了句「月老爺爺，」並向前邁步走著。
只是我話音剛落，就見他轉過來，像母雞護小雞一樣護著他的樹，指著我萬分震驚，微微顫抖著「你……你你離我遠點！」
見他這模樣，我不由反思自己，嗯……看來惡作劇是做的多了些！但是做都做了，我還能說什麼？於是做無奈地苦笑狀，裝作一副極度受傷的模樣，上前一步，撒嬌委屈地喊了句「爺爺，你……」
「停，不許動，你又打什麼主意？」他指著我，顯然不吃我這套，緊緊地護著他的那顆樹，一臉懷疑！一點都不把我的示好放眼裡。不過想著先前數次的捉弄，倒是弄的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還記得當初有一個仙子來找爺爺，說是要一顆情果，但是等到爺爺來找時，那樹僅有的三顆已經只剩下了一顆，弄得爺爺壓下了心底的怒火，很是不好意思的婉轉的回絕了那位仙子。後來又逢百花仙子來尋，月老爺爺念著平日里的情分不好意思再拒絕，因此唯一的一顆都沒了！
當時我看著他氣的吹鬍子瞪眼的，揮著手中的姻緣杖，嚇得趕忙跑，還不忘同他做了個鬼臉，瞬間又擺出一副傷心欲絕，可憐兮兮的模樣，彷彿錯的不是自己「爺爺，那果子我給你留了，你自己送人，怎麼能怪我呢！」說完就悠閑的坐在了一旁，捏捏腿，捏捏肩……
當時月老爺爺看我那副討打的模樣，被氣得半天不說話，立好姻緣杖，只輕飄飄的說了句「有你哭的時候！」
我不明白他在糊裡糊塗說什麼，我才不會哭呢！誰讓逗爺爺那麼好玩呢？
但是後來才發現那不是哭不哭這麼簡單的事！
此時，我見他這般寶貝那個果實，又想到此番惹了禍，不敢太放肆，眼珠滴溜一轉，瞬間有了主意！
「爺爺，我對你那個歪脖子樹才沒興趣呢！不用像防賊一樣防著我。」我沒好氣笑地道，說著，在一旁的石凳上做了下來，悠閑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心想：我才懶得打你那歪脖子的樹呢，頂多就是打打那果子的主意。
嘻嘻……但是我是不會告訴他這個的！
月老爺爺見我坐下，似乎真的沒有想打那果實的主意，鬆了一口氣，坐我對面，沒好氣地道「不是最好，那果子不能給你玩，還有，你來又想幹啥？」說著給自己倒了杯茶，聞了聞，一臉滿足的喝了起來。
看得我都不想說啥了！無非就是泉水換成了雪水嘛。
不過對於他這副表情我也是見怪不怪了。
還是正事要緊！
「爺爺，江湖是個什麼地方？」我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你問這個幹啥？」月老爺爺喝完了水，看著我，似要看出個洞一般，弄得我好不自在。
「今天不是去聽了個話本子嘛，所以好奇咯，爺爺，你快說」我雙手托腮，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說道。
月老爺爺並沒有回答我，而是摸著他那白白鬍須一本正經地問了另外一個問題「若惜丫頭，去了凡間幾次了，你可有什麼感觸？」
「有啊有啊」我突然想到了之前那個姐姐給的糖葫蘆，高興地說道，右手摸進左手的袖子里，取出了剩下的紅紅糖果遞給爺爺「爺爺，我跟你說哦，這個果子很好吃哦，是那個漂亮姐姐給我的！」
月老爺爺見我遞給他糖葫蘆，愣了一瞬，沒接過去，反而摸著鬍鬚呵呵笑了起來「若惜，除了這個呢，還有什麼？」
「嗯……」我低頭沉思，月老爺爺一臉認真地看著我。
我並沒有撲捉到他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無奈。
「哦，若惜不會名揚天下呢！」我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道，雖然我並不知道名揚天下是什麼！然後想了想低下頭小聲道「我碰到了一個很討厭的姑娘，不小心將她弄傷了，不過我只用了三分力！」我猛地抬起頭伸出手指比了個三。
月老爺爺臉色一點一點的黑了下來，很是無語「三分力還輕了是不？我說的話你又將它當了耳邊風？」
我比劃完就垂下了頭，並沒有注意到爺爺他黑下來的臉，只是胡亂的想著，亂用法術這事……怕是在劫難逃了……
我顫顫地收回他不要的糖葫蘆吃了起來，臉上漾著滿足，故意扯開話題，又問了一遍「爺爺，江湖究竟是什麼地方啊？」
月老望著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抬頭望向天際，不知在想些什麼「江湖，那是一個腥風血雨浮生短，飄搖不定紅塵廖的地方。」
「啊」我被腥風血雨四個字嚇了一跳「那……那爺爺，那裡是不是不好玩，生活在那裡的人是不是很可憐？」我突然起了同情心，又想到了連哥哥的話「那為什麼說書哥哥說他身在江湖，卻心無江湖呢？」
「何為江湖，不過是個人的理解不同罷了！」月老感嘆地說道。
我驚奇地看著月老爺爺「噫，說書哥哥也這樣說過呢！」我又繼續問道「爺爺，什麼是情啊？」
月老爺爺摸著鬍鬚沉吟思考了一會兒「那是一種裹著糖衣的毒藥，一旦觸碰，蝕骨嗜血，直至死亡！」
我一臉茫然的望著月老爺爺「既然是毒藥，為什麼還會是甜的？」
「因為沒有人會去吃毒藥，但是給它裹了一層蜜糖，便不會有人知它是毒藥，當你發現時，早已沉淪，甘之如飴。」月老爺爺放下了手，看向遠方「丫頭，如果可以，爺爺真的不想你觸碰它。」
「啊」我被嚇得心驚肉跳，抬頭望向月老爺爺，面慈目善的爺爺那溫和的雙眸里閃過一抹內疚與痛苦，雖然不知為何，卻本能地讓我心疼爺爺，爺爺從來都是滿目笑意的，片刻便撲倒了爺爺懷裡，撒嬌道「爺爺乖，若惜錯了，以後不會了，也不會碰那毒藥的。」
可惜直到多年後我才知道，那東西不是自己想不碰就不碰的。
我才說完就聽道月老爺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是那笑里的無可奈何，我並沒感覺到。
還真不習慣剛剛那種感覺啊，接著又感覺額間被爺爺用手一戳「你呀，真是個傻丫頭。」
得，聽到這句話，我瞬間不樂意了，蹭的一聲站起來「若惜最聰明了，才不笨呢！」
月老很是難得的沒有如同以前一樣說我
對，你不是笨，只是太搗蛋而已！
月老呵呵笑了起來，警告我，神情卻沒有一絲嚴肅「記住，那顆果實不能去碰。」
我瞬間斂容肅然，應下了，心裡沒答應就是了。
「還有，這次就罰你三天不能下凡去玩！」本還以為月老爺爺給忘了，哪裡知道他都走了那麼遠了，才轉過來說了這麼一句。
我頓時垮下臉來，大大的睜著眼睛，撅起嘴巴，委屈巴巴的盯著月老爺爺。顯得很是可憐，然而這一次，月老爺爺鐵了心的，一點也沒在意，說三天就三天！
望著月老爺爺轉身離去，我偏頭盯著那果實，想著反正都已經被罰了，我就先摘下來看看？於是乎，我就起身偷偷地跑去把那顆果子摘了下來，紅紅的，圓圓的，還小小的，盯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有啥寶貝的。
就當我打算放過它，讓它回樹上的時候，爺爺突然出現在了園圃門口，嚇得我一個沒拿穩，直直地掉了下去……
就這樣，我跪在若夢居的殿前，冰冷的石階，風輕輕吹著，一股涼意爬滿全身，滿腹的傷心。
這不是有史以來月老爺爺罰的最重的一次！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因為我在人間呆了許久，超過了規定的時間。
「爺爺，我……」當時我正準備把那「相思引」重新栽回樹上，哪裡就想到月老爺爺，突然站在了園圃門口，嚇得我手一抖，就掉了下去。
月老爺爺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滿臉黑線，而那眼底也含著濃濃的擔憂！
「爺爺，對不起，我錯了！」我揉了揉腿，捶了捶，滿是酸疼的感覺，見月老爺爺從殿里走出來，於是垂下了手，看著他，誠懇的認錯。
「回去吧！」月老瞥了我一眼，淡淡的聲音里是不可抑制的嘆息。
我以為他還在怪我丟了「相思引」，卻不知道他是因為擔憂我，所以才罰我。
見月老爺爺離開，我高興的站起身，揉了揉膝蓋，不禁嘆氣，都跪麻了！
我來到了園圃，看著那樹只剩下了滿樹的葉子，原本也只有一顆「相思引」，此番是啥也沒了。
腦中閃過月老爺爺黯然的臉，抿了抿嘴唇，我一定會把它找回來的！
「你又在想什麼？」聽到月老爺爺的聲音，我偏過頭去，就對上他淡然的目光，讓我想要躲，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爺爺。
「爺爺，我去幫你把它尋回來好不好？」我低頭小步小步的移上去，抬頭望著他道。
「尋回來？」月老爺爺挑眉看著我，一臉詫異「你可知相思引為何物？」
我抬眸看著他，聽他說完搖了搖頭。
「情之所起而生。那是……」月老爺爺本欲說什麼，卻又瞬間改口道「惜丫頭，可知何為情？」
我亦是茫然的搖了搖頭，看著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月老爺爺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笑著道，只是那笑里，時而如春風，潤人心扉，時而如寒風，徹骨冰涼「情這一字太廣，包括每一種喜怒哀樂，只是情深清淺不同罷了！」
我剛要開口問如何知道情深清淺的時候，就聽到爺爺繼續說道「可惜那『相思引』，只此一顆……」
聽到此處，我羞愧的低下了頭「對不起，爺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月老爺爺沒有理我，而是說了一句「若惜，爺爺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我點了點頭，只見月老爺爺抬頭望向天空，似是在思考神傷，又似在回憶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