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 滄海遺珠 022 心眼難愈
紅色的深淵在自己面前,像是一個無底漩渦。
墨霜倒抽一口涼氣,那種從未有過的壓迫感繞是他這樣的人也有雙膝一軟直接跪下的衝動。
「燭陰上主息怒!」
琉玥將墨霜護在身後往後幾步。
可那叫燭陰的並未回話,一時間二人只覺天搖地動,彷彿天地即將倒轉似的,石飛草落,原本倒流的渾水突然間改為了正常的順流。
而兩人所處的地面開始慢慢的皸裂聳.動,直到隱約看到被灰土埋下的片片蛇鱗。
那蛇鱗單是一片就像一座小山似的大小。這燭陰緩緩探出個完整的頭來,就似是一根擀麵杖對著兩隻小螞蟻。
墨霜睜大眼睛渾身有點止不住的哆嗦。
妖族是一個很大的概念,像他們這樣的不過是世人指的那一小塊,也是他們自認為血統最純正的一塊。
可除此以外,妖族還包含有幾乎沒什麼力量的小妖,也包含著隱世的大妖與只活在傳說里的妖神。就連類、鮫這樣的其實也可以劃分在這個種類里。
而這些被譽為「神」的恆古妖族人被他們敬畏的稱為「上主」。
這些上主本就因為身體龐大行動不便(其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懶或者別的什麼原因)而獨守一方,且自「通天之戰」后更加不問世事。
從某種角度來講,它們各劃一方慢慢的就成了潛移默化的守護者。
這些守護者通常鐵血無情,它們的底線不容觸犯,更不會把自己歸為哪一類。
聽剛才琉玥的稱呼,墨霜已然明白,這恐怕就是傳說中那個駐守生死澗的妖神——燭陰。
傳言燭陰乃一條巨蟒形體,只生一目於額間。
這一目有說法,平日此目不開,但只要一開不是呈現幽藍則顯血紅。這是通天和通地的鑰匙。
只要你一直盯著它的獨目看上一炷香的時間,就會讓你飄飄然走往天梯或是縱身墜落地獄。
墨霜不知道傳言真假,但顯然他即不想上天也不想下地。於是只在一瞥間,他就立馬把頭轉過去。
但僅僅一瞥,也已經讓他覺得頭暈目眩,噁心想吐。
他轉頭看見琉玥的面色蒼白如紙,那人皺著眉頭,頭不由自主的在抖。
他心說壞了,琉玥目不能視全憑修得深不可測的心眼之術代替肉眼。
而這心眼的缺陷此刻恐怕正是它本身的妙處——四維八方通天徹地全方位的感知。
它沒有肉眼的「局限性」,只要想看就能「看」得面面俱到。
看來,單單隻是這隻巨目就正好將琉玥壓製得無還手之力。
墨霜一咬牙,猛的打開琉玥一直護在他前面的手惡狠狠的向前一步。
他收攏四翼落在蛇頭一側,那蛇頭有兩個大洞不斷的進出著旋風一樣的氣流恐怕是這燭陰的鼻腔。
「哼,上古妖神沒想到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主!」
碩大的蛇頭臨空抬起俯視著那微不可見的人。如果它想發難,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血紅的獨眼眯成一條縫,彷彿那樣就可以看到對方的「全貌」。
「不分青紅皂白?」
「我們但沒有破壞黃泉碧落,更不知道黃泉碧落通往上下的入口到底在哪裡。你不是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多少年了,從來沒有人敢對吾這麼說話。」
「你想殺我易如反掌,但我,不怕死!」
「他呢?」
墨霜一愣,轉向琉玥。
不知何時,琉玥臉上半張面具已被丟在一邊,他正用手痛苦的捂著自己的眼睛蹲在地上。修長的指縫間慢慢浸出鮮血。
「你把他放了。」
「放了?吾並未動手,他已生懼。」
「他看不見,你的血眼是他的剋星!放了他,我們幫你修補,我們跑不了。」
「做錯事,必須受到懲罰,爾等如何證明自己清白?」
墨霜鎮定下來想了一會兒:「之前他察覺到這裡有第三個人,氣息不穩難以捕捉。如果這個人不是你,那一定是那個人乾的。」
「用敬語。」
「什麼?」
「吾乃上古妖神,爾等灰土螻蟻。不可對吾不敬。」
墨霜愣了一秒,深吸一口氣:「請,上主明查。」
說完這句話,空氣瞬間凝結,再過得一刻,又是一陣瞬間性的致盲和天地氣息的紊亂,鬧得墨霜只覺眼前發暈。
他下意識的去扶琉玥,幸好琉玥還在那裡一動不動,只顧捂著眼睛呻.吟;最後,那深紅的太陽終於變成了幽藍,墨霜這才鬆了口氣。
琉玥似乎在這一瞬間痛楚全數解決,可能是因為之前不論是神經還是肌肉都綳得太緊,現在一放鬆下來,整個人直接癱在地上。
墨霜衝過去扶起琉玥,當琉玥抬起頭的一剎那,把他嚇得整個人都抖了三抖。
但見對方溫和蒼白的臉上,眼睛的位置哪裡有什麼皮肉?純粹的兩個黑洞洞的大窟窿擺在那兒。
此刻那兩窟窿里還有未乾的血漬同之前掛在臉上的紅色混成一團,活脫脫的一個慘死冤魂的模樣。
這模樣,如果是被別人在晚上看去鐵定得生生嚇死。
琉玥的手還在地面摸索,似乎是在找剛才掉落的面具。
墨霜吞了口唾沫,眼疾手快的把面具給琉玥戴上,平復著自己的情緒說道。
「我的感知力太弱,上主可以問他。」
這話說完,琉玥突然臨空飛起。原來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給整個人提起來吊在半空中。
然後,墨霜就看見有什麼東西像一根根隱約可見的蟬絲似的從琉玥額間抽出飄向空中巨目所在的方位。
如此盞茶十分,這僵持的動作才被打斷。
琉玥像脫力似的直接從空中跌落,墨霜躍起一把接住,穩穩的將之放在地上。
「沒有撒謊。」
燭陰的聲音回蕩在周圍。
「但爾等誘因。需按吾的指示修復,否則,死!」
說著,巨目的瞳孔示意性的瞟向了他們的位置。
墨霜冷笑一聲。
他聽出來了,應該是罪魁禍首跑路了,這燭陰找不到人來修補錯漏只得強迫他們兩個去完事。
「好。我去。」
他抬頭看了眼那望不到邊的幽藍色,強忍著一股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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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琉玥大人情況不大好。」
鬼卞把大致情況說了一遍後端著食盒看向無鋒。
「人呢?」這次問話的是明滅,他抓起一塊裡面的糕點往嘴裡塞,咀嚼的時候好像發現有沙子,下意識的呸了幾口。
「在少主那兒。要不,我……」
「我就不去了,明滅走一趟。」
明滅聽見無鋒的話抬眼看他,他怎麼開始使喚自己了?
「琉玥受傷了你聽見了不?」
無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去看看?」
「要去我會去。現在你去。」
說罷,無鋒下了鞦韆往相反的方向走。黃岳見狀拍了拍鬼卞的肩頭也跟了上去。
「這人也忒無情了吧?!」
明滅回頭看鬼卞。
鬼卞嘆了口氣:「走吧老頭兒。」
「怎麼說話的?我警告你!你再這麼叫我我就毒死你!」
……
院落,還是那個照不到太陽的地方。
朱雀沒敢進屋就在外面守著。
而裡面,則是多出來一個碧衣女子在琉玥周圍忙活。
這人是夏荷,是琉玥點名要的人,墨霜專門讓朱雀請來的。
自那日決定跟琉玥修習之後,她便用心刻苦,現在倒真的可以幫上忙了。
「沒有流血了。」
夏荷盈盈一笑,顯得安靜而聰慧。
「謝謝。」
墨霜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
夏荷:「這次好在有驚無險,不然大人就永遠也用不了心眼了。」
琉玥苦笑著搖搖頭:「幸得上主寬厚。不過短時間內我恐怕要踏踏實實的做個瞎子了。」
墨霜道:「沒事就好。」
琉玥摸了摸眼睛周圍贊道:「手法越發的熟練了。這邊沒事了你就先去忙吧。不然一會兒阿鋒該找不見你了。」
夏荷聞言微微一笑恭敬道:「明白了。大人和少主如果還有吩咐叫我就好。」
說罷離開了。
琉玥眼上纏著繃帶摸索著坐起來。
他現在是真瞎了,肉眼不見,心眼也暫時無法啟用。
那燭陰的血色獨目果然是心眼的天然剋星。對方還沒發動攻擊的情況下尚且如此,如果對方真的要懲治他,那他將沒有任何生還的餘地。
琉玥心裡想著仍自后怕,他接過墨霜端來的涼水小抿幾口問。
「你怎麼樣了?這一路上都只顧著我。」
墨霜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然後才反應過來琉玥已不可視物,連忙道:「無事。」
「你……膽子太大了。敢那樣說話。如果上主動怒我們沒有一點勝算。」
墨霜默默的看著琉玥。
當時,那燭陰讓他修復破損后,他依言照做。可事到臨頭自己卻發現,單憑自己的能力實在不足以修復黃泉碧落的通道。而琉玥又因為心眼的緣故一直渾渾噩噩,根本幫不了他。
於是,他乾脆返回去,一氣之下居然跟燭陰分庭抗禮起來。
大有——「反正我沒辦法,你要麼拍死我,要麼就借我點力量來搞定」的氣勢。
琉玥如果當時不是實在自顧不暇一定就會阻止墨霜這種不理智的舉動。
不過還好,那燭陰也是個講道理的。就是初時怒不可遏,後來覺得有理還當真幫了墨霜一把。
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赦。它覺得這庶子實在太過目無尊長於是給予了一點點懲罰。
而懲罰過後,這燭陰就開始莫名其妙的大笑起來,笑得生死澗的整個地界都為之顫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因果循環、天理昭彰!」
說罷,這燭陰鋪天蓋地的身影就漸漸隱去,只留下無措的二人和東倒西歪的樹木碎石。
他不明白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問琉玥,琉玥也只能搖頭嘆氣。
「如果我不說,左右也是死。」墨霜取過琉玥飲完的杯子,給他再倒一杯水。
「它罰了你什麼?」琉玥關切道。
「不知道。」
墨霜還真不知道。當時遼戈差點被燭陰從他體內活生生的抽出去了。
可也就那一陣魂魄分離的劇痛而已,後面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它說,它在我體內種了一顆種子,時機恰當的時候就會開花結果。」
琉玥聽聞嘆了口氣:「或許,不該讓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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