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疆

第一章 北疆

北疆邊塞,風寒草木枯。

天空是昏暗的,大地也是昏暗的,睜開眼便使人感到天旋地轉。北疆的邊界是「天隔」——一道高聳入雲的青瓦城牆,從下往上看不到頂。

北疆有句古話:「天隔之外,屍橫遍野。」卻真不是虛造,城牆外的屍體早已血肉模糊,大多都只剩零零白骨,血是黑色的血,匯流在一起流淌成了一條血河。

邊塞沒有白晝黑夜之分,有的只是渾渾噩噩的虛妄,冷風席捲著厚重的塵沙鋪蓋而來,早已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今夕是何時。

「月兒彎彎,照天明;船兒彎彎,盪碧波……」

昏暗中依稀回蕩著空曠悠揚的女聲。

穆梓莘一襲灰色軍裝,仰卧於一棵枯樹上,閉著雙眸,身上躺著一把銹跡斑斑的長槍。她的右臂枕在腦後,左手輕輕撫弄著槍頭的紅纓,雙腳叉在高處的樹杈上,嘴裡輕哼著歌。

「別唱啦!我還想再睡會兒!」嶺翔躺在另一棵枯樹上不耐煩地說。

「不想聽你可以換棵樹睡,」穆梓莘扭過頭白了他一眼,「這樹又不是你種的。」

嶺翔轉過身子,懶得再搭理她。他低頭用手裡的銀色彎刀鉤上來一個沾滿血跡的布袋,兩手撐著抖了抖,伸頭往裡一看,布袋裡面僅剩的米餅幾乎碎成了渣,他伸手撈了一塊填到嘴裡。

「糧食都快不夠了,天隔怎麼還不開門?」他一邊嚼著硬的像石頭一樣的餅一邊嘀咕著,「梓莘,你有沒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什麼?」

「我們這次守邊好像已經滿十天了。」

「不知道,我又不是看門的。」穆梓莘說完又繼續哼著她的歌。

突然,她停了下來,微微睜開雙眼,一對烏黑的明眸剎然透出一股凜冽的殺氣。與此同時,嶺翔也扔下了手裡的袋子,他忽而起身半跪在一根粗壯的樹榦上,用手攥住身旁沙沙作響的樹枝,注意力開始高度集中起來,豎著耳朵似乎不肯放過任何聲響。他的右臂上纏著銀色的鎖鏈,鎖鏈頂端的銀色彎刀發著瘮人的寒光。

風聲突然變得異常兇猛,幾顆枯樹被吹的幾近折斷,片刻之後他們便聽見了黑暗深處恐怖的嘶鳴,像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卻又夾雜著低沉的怒吼。

「小心,又來了。」嶺翔說著抬起右臂,彎刀在他手中就像飢餓的毒蛇一般窺探著遠處的獵物。

「自己小心你的小命吧!」穆梓莘說著縱身躍下枯樹,消失在濃濃的黑色硝煙之中。

狂風卷著漫天沙塵從天邊呼嘯而來,天地間頓時陷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

兩道血亮的紅光一閃而過,二人幾乎同時穿進了焚軍之中,穆梓莘清楚的感受到這次來的焚軍數量足足比上次多了一倍,她不禁心頭一震,但卻無暇顧其緣由。

只見她在重重黑影之中來回穿梭,動作之快譬如雷閃,長槍所至之處的焚軍瞬間化為灰燼;嶺翔緊跟其後,他甩開銀刃鎖鏈,剎那間,數道蛇影銀光傾瀉而出,伴隨著焚軍凄厲的哀嚎,殘存的黑影則噴濺出大片鮮血淋漓的飛塵,這些飛塵夾雜的黑色血絲帶有劇毒,尖如刀片,密如細雨,隨著風暴旋轉成了一個個巨大的刀鋒漩渦。

周圍接連爆發出轟鳴般的巨響,穆梓莘感到視線越發的模糊,她的體力開始飛速下降,身上提前抹好的解藥也開始漸漸失效,多年的守邊經驗告訴她,當下必須立刻從這團黑影之中撤出去,找地方恢復內力。

她正思索著該如何撤退,突然間想起了嶺翔,已經有好一會兒沒見著那傢伙的影子了,他的功力低她一籌,如今她都這般狼狽,不知他能否撐過去……

越是這樣想,她越發有些擔憂起來。但戰場上最忌分心,突然,混沌之中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黑影,直衝她而來,穆梓莘眼見躲不過只得就地防禦,但這一停卻是致命的,箭雨一般的飛塵刺破了她的皮膚,毒液浸入體內。

雖然她內力渾厚,這點兒毒液奈何不了她,但針刺般的疼痛卻導致了她出招不穩。她感受到身後一股邪氣逼近,正欲轉身卻發現自己竟被四面圍困,黑暗中伸出一雙鬼手呃住了她的喉嚨。

看著從風暴中逐漸露出原形的厲鬼,她腦子裡翁的一聲閃過兩個字:完了!

作為整個北疆邊塞等級最高的軍官,她心裡最清楚,一旦被焚軍抓住則必死無疑!那厲鬼揮手掀起一陣驚天劈地的巨大沙暴,頃刻間化為一把利斧攥在手中,朝著穆梓莘狠狠劈了下去。

「終於結束了……」她心想。

十年前她犯下重罪被流放至此,一身軍裝,一把長槍,與焚軍一戰便是十年,然而焚軍殺不盡、趕不絕,她的內心卻早已千瘡百孔、疲憊不堪。

守邊十年,欠下的債早已還清,如今終於可以坦然離開。她輕輕閉上眼睛,緩緩張開雙臂,等待著命運最後的審判……

「穆梓莘!」

聽見領翔一聲大喊,她猛然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竟躺在地上,四周的焚軍突然間煙消雲散。

有一瞬間她竟懷疑自己已經死了,也變成了厲鬼。但回頭卻看到嶺翔正癱坐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嗆了出來。

「不對……」他擦乾口周的血漬,一手撐地,一手扶在胸口,看著遠處的焚軍殘影,越發的困惑起來,「剛剛……明明我們都快敵不住了,怎麼突然就退軍了……」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二人同時轉身,是天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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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之永世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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