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人來過!
趙南松給了他們十五天時間,今天曹侯與張笏二人養傷,所以開始做事從明天起算。
曹侯道:「你說這事也真是巧,要是姓趙的那東西在別人手裡,這點時間還真緊巴巴的,偏偏就是咱們把底子盤得差不多的李明師,要我說,今晚上咱們就可以動手了。」
巧么?昨晚驟聽到,陳小驢也是如此想法,但一天過去,卻開始心中存疑。
「你從那利索翻出去,咱們今晚動手。」陳小驢瞪了他一眼,指著把道觀圍起來的院牆。
曹侯悻悻然。一天一夜沒怎麼休息,也沒怎麼吃東西,他現在身體虛得厲害,別說翻牆,跑兩步都費勁。
沒過多久,張笏從大殿中出來,拿著身乾淨衣服扔給曹侯。
陳小驢起身道:「情況不太對,猴子你把李明師的底子再摸一摸,尤其要弄清楚那對明青花是怎麼跑到他手裡去的,儘快。」
陳小驢把蓑衣和匕首拿上準備離開,走之前略微猶豫,對張笏道:「沒用,你給我匕首上畫的那符,有用么?」
張笏表情猶疑,道:「心誠則靈?」
你大爺的!
夜色又深,陳小驢黑著臉從道觀離開。
做局坑人從來都是細節最重要,陳小驢對這點極有心得,所以與三人碰面極為謹慎,這次如果不是擔心兩人傷勢,應該從趙南松那出來就分道揚鑣。
兩天一夜沒有休息,只是白天坐在道觀的台階上眯了一會兒,陳小驢回到住處的時候已是疲憊至極。但他卻沒有馬上入睡,而是將這棟破舊的二層小木樓門窗全部關好,跟著便打開了自己設在卧室桌角下的暗格。
暗格里放著一個盒子,但盒子的位置卻有被挪動的痕迹。
有人來過!陳小驢眼角一跳。
儘管挪動了盒子的那人,已經儘可能的將其恢復原狀,但木盒四角,與暗格四角看似對齊,其實卻不多不少正好差了個羅盤刻度的錯位,是尋常人很難觀察到的細節。
陳小驢迅速將盒子打開,鬆了口氣。
還好,東西還在!
躺在盒子中的,是一塊手掌大小,通體透白的五邊玉牌,正面陽刻著形體比較怪異的『太平』二字,在不亮的燈光下隱隱泛光。
這東西,不管是從大小,還是一些微小的細節來說,竟然都和幾天前他收到的那封信上所畫的圖案一模一樣。
正是太平天國令!
「既然是找它,為什麼又不拿走呢?」陳小驢將太平令拿進手中輕輕盤玩,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滋味。
沒錯,他之所以在看到那封信的第一時間,就能確定圖上所畫的是什麼東西,是因為那塊太平令本身就在他手裡!
只是這事情本不該有人知道,甚至就連張笏和曹侯二人都不清楚,所以他才會在看到那封信的時候心驚肉跳,並且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有人盯上他了,並且還對他了解的很深。
這種人他陳小驢自問惹不起。
而從那封匿名信的意思來看,對方應該是想要這塊他從小戴到大的玉牌?當時權衡之後,他便將玉牌從脖子上摘下,放進了暗格里,心說破財消災,我戴在身上你不好拿,我放進暗格,你要能找到就拿去吧。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放在顯眼處?
當然是不甘心!
只是當下的情況,又讓陳小驢迷惑了。暗格被打開過,盒子被動過,東西為什麼不拿走?難道是----陳小驢突然想到一件幾十年前的往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疲憊感鋪天蓋地的襲來,陳小驢帶著滿腹心思昏昏睡去。
上海的弄堂熱鬧的要比街面更早。
翌日一早,陳小驢被樓下的各種聲音吵醒,下樓與剛送走兒子上學堂的房東王姐打過招呼,準備去弄堂口吃點東西的時候卻被喊住。
王姐神色猶豫,好像又不知道要怎麼開口,陳小驢便道:「王姐?」
王姐一咬牙,用一口濃重的上海腔問道:「小驢啊,昨天你幹什麼去了,怎麼沒回來?」
陳小驢為微楞,心中警惕卻沒有表露出來,隨意道:「和朋友喝酒到半夜么,回來吵到您和孩子了嗎?下次我一定注意。」
「不是這個事。」王姐搖頭擺手,道:「昨天有市政廳的人過來找你,你不在,便讓我轉告你,說你因為曠工被辭退了。」
「市政廳?」陳小驢不可置信,迎著對方探尋的目光馬上表態道:「王姐您不用擔心,我馬上去問問,哦對了,這是下個月的房租您先收下。」
「不是錢的事兒,算了算了,你先問瞭然后回來告訴我情況。」
王姐沒收錢轉身走了。這些年國將不國,上海公共租界更是魚龍混雜不太平,所以為了弄堂里的安穩,房東們對於租客的第一要求就是來歷清白工作穩定。
這事關係到自己的落腳地,陳小驢不敢耽擱馬上趕去了市政廳,不過等他從民生科出來時卻滿臉苦笑,屋漏偏逢連夜雨,他是真被辭退了。
錢不錢的倒是無所謂,他陳小驢這兩年過手的大洋美鈔不少,雖然一大半都拿出來做了些了卻心中執念的事,但手頭留下的,只要簡樸點絕對夠幾年生活無虞。
但就像房東王姐說的那樣,這真不是錢不錢的事。
弄堂口有跟電線杆,陳小驢回弄堂的時候習慣性往過瞥了一眼,看到上面留下的特殊標記腳步一頓,旋即調轉方向來了附近的一所茶樓。
曹侯早在茶樓的包廂里等著,臉色不太好看。
陳小驢坐下后,他立刻罵罵咧咧道:「媽的,小驢咱們虧大了!」
陳小驢挑眉看他,曹侯道:「姓趙的那對明青花,咱們賣了四千大洋,狗日的那邊一轉手倒騰給李明師,你猜賣了多少?」
「多少?」
「四萬!」
陳小驢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幽幽道:「東西怎麼到的李明師手裡,弄清楚了?」
曹侯憤憤不平的點頭,把那對明青花怎麼流入李明師手裡的過程說了一遍。過程聽起來沒有什麼問題,陳小驢略微放心,對曹侯道:「去喊沒用,咱們碰個頭準備幹活吧。」
曹侯點頭去了。
做局坑人這件事上,三人分工明確,先是陳小驢負責踩點確定目標,然後曹侯去盤對方的底,把情況摸清楚后再由陳小驢來制訂計劃,張笏不參與這些,但他要負責至關重要的一環。
江湖上有一句話,裝神抓鬼掙小錢,風水格局坑大戶。
沒錢的人大多錢好騙,裝神弄鬼做法驅邪就成,但三瓜倆棗的騙不了多少。而有錢人呢,雖然最捨得在風水上花錢,但能掙出那麼大家業的人,哪個不是鬼精鬼精的?不好騙。
所以怎麼把風水先生自然而然的引出來並讓對方深信不疑言聽計從,是一門大學問。
黃浦江流水湍湍,在平常人聽來只是水聲隱隱,進了坐在江岸上的陳小驢耳中,卻有如連續不斷的奔雷。
陳小驢將兩團棉花塞進雙耳,張笏與曹侯一左一右同樣坐在兩邊。
這段江堤四周空無一人樹高林密,是很好的碰頭地點。
將李明師的底細做了完整的說明后,陳小驢對張笏道:「李明師是個大孝子,幼年喪父,但是母親在世,不過老太太嫌浦西太吵,不喜歡住在李公館,李明師拗不過那老太太的脾氣,就在鄉下給修了個大宅子,除了使喚的僕人外,還有他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每天輪流作陪,李明師精明不好騙,所以這次咱們需要迂迴,就從老太太身上下手。」
張笏點頭表示同意。
至於怎麼下手,有陳知白安排就好,他張道長才懶得想這些麻煩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