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交情
聽沈夢知說這話,青顏終於滿意的勾了勾唇角,又不願意就這麼被沈夢知帶了話題,便拿起筷子,不緊不慢的開始吃飯。
沈夢知越看越覺得好笑,真想不透青顏腦袋裡裝的什麼,就為了賭一口氣,至於嗎?
「我知道神醫是刻意想教我難堪,方才那一刻之前我仍覺得難堪,可是此刻,我倒是看開了。那是他們的恩恩怨怨,死的已經死了,活著的也是一大把年紀了,她們心中有仇有怨,這一輩子左不過這麼過去了,沈家與夢家,有了我同夢合南同佘氏的那些事兒,本也是撕破臉皮,最壞的結果莫過於此,我有什麼好糾結的,橫豎,我臉皮厚,不將別人的目光放在眼裡,自己的事情被人指指點點都能放下,何況是別人的。」
「那可未必。沈姑娘心中不是中意夢三公子么,若是老死不相往來,豈不是苦了自個兒?世事難料,兒女情長的事更不好說,沈姑娘與夢三公子真要有點兒什麼,那副畫也會成為沈姑娘的夢魘,一輩子都抹不去。」
「所以,神醫所為只是為了告訴我,不要同夢寺正有牽扯嗎?我又糊塗了,我中意誰,與誰牽絆,和神醫有什麼關係?神醫難道不覺得,自己的手伸得太長?」
聞言,青顏重新拿起的筷子再次放下,面上的情緒盡數收斂了,沒有笑容,沒有怒氣,淡淡的,像是蒙了一層陰翳。
一人站著,一人坐著,一人笑得溫婉,一人面無表情,兩兩相望,有絲絲縷縷的情緒逐漸糾纏,分不清是劍拔弩張還是旁的。
靜女看著屋中有些詭異的兩人,捏緊手中的香囊,一步也不敢進去。
終是沈夢知先打破沉寂,笑問,「怎麼了?」
靜女這才走進屋中,察覺到青顏不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好像一直如此,對青顏忌憚得很,他笑著,她覺得世間沒有比神醫還要善良的人,可一旦他沉下眸子,她又害怕,生怕那雙平靜的眼眸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安靜。
青顏同沈夢知,本就是一類人,看似好相與,那只是沒有碰觸到底線,若是走到那一步,寧可兩敗俱傷,也絕不會對對方手軟。
靜女惴惴的將手中的香囊打開,只見墨汁滿灑,連原本的顏色都看不出來了,別提是上頭的紋飾。
「奴婢今兒早上去公子房中,見公子在作畫,本是好心研磨,卻是笨手笨腳打翻了硯台,灑了公子一身。公子大度,是因為不曾發覺姑娘贈送的香囊遭了殃,一旦察覺,奴婢吃不了兜著走,一定會挨罰……」
沈君知脾氣好,除了青顏之外,很好會生氣動怒,但這樣溫柔的人也有脾氣,尤其是事關沈夢知,不管大事小事,那都是天大的事。
曾經,有婢女弄髒了沈夢知親手縫製的衣裳,沈君知二話不說,直接將人攆了出去,並揚言永不得入沈府的門。
香囊啊,天天兒帶在身上的東西,更不必說了。
「姑娘……可不可以先將給夢寺正備的那個給公子……」
「那怎麼行。」沈夢知想也不想就回絕了,「貼身之物怎麼能隨便?靜女,錯了便是錯了,遮遮掩掩像什麼樣子,我是極不喜歡這樣的舉止,希望沒有下一次。阿兄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一早上了不曾找你的麻煩,可見沒有生你的氣,你去青竹居認錯,先求得阿兄的原諒,自有我來善後。」
靜女點頭,手裡捏著香囊,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感覺青顏的目光從她手中掃過,趕緊看過去,卻見青顏是看著別處,彷彿注意力不在此,只不過,眸子又深了深。
「贈送貼身之物給阿兄,這我想得通,夢寺正,夢三公子,你們的交情還沒到那地步吧。」青顏說。
沈夢知哂笑,「神醫方才還勸我,眨眼的功夫就忘了?再者說,這可不是交情不交情的問題。」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樣的命。」青顏驟然笑了起來,眸間星星點點,帶著醉人的亮,「沈姑娘,你解了夢老夫人數十載一個的夢魘,無異於給了夢老夫人催死符。是,不論是佘氏還是夢合南,他們同夢江南沒有多大的關係,即便你將他們大卸八塊,他不僅可以隔岸觀火,還能暗中推波助瀾,可夢老夫人是什麼人,她於夢江南是怎樣的存在,你可看得明白?」
夢江南從小生活得不容易,在功成名就之前也過了不少苦日子,那些時候,如若真的沒有一人幫襯,在國公府那樣的深宅里,夢江南未必活得下來。
沈夢知也清楚的,夢江南對夢家其他人沒有感情,夢老夫人卻是例外。
若夢老夫人真因為她的那副畫而生了差池,她同夢江南的那點兒微不足道的交情,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下去。
沒有青顏猜測的那種感情,但她確實不想折了夢江南這個朋友,不論是為了父兄還是為了自己,她都想好好守住這個朋友。她的針腳不金貴,但是能讓她花費功夫動針腳的人屈指可數,足以見她的誠心。
青顏不罷休,還信誓旦旦的告訴她,「夢老夫人必死無疑,不知能不能挨過今天。」
話音剛落,李嬤嬤急匆匆的進了屋子,道,「姑娘,夢老夫人仙逝了。」
青顏輕笑著感慨,「比我想象的還要快。」
那一刻,沈夢知笑容可掬,心裡卻是恨不得青顏去死。
「嬤嬤,替我準備素色衣衫。」
李嬤嬤咚的跪下,「姑娘,依照如今的形勢,夢家的天塌了都同沈府沒有關係。」
青顏點頭,「可不是,剛要了人家兩條命,轉頭又去給人上香,不知情的還以為沈姑娘手段厲害,一不小心多取了條人命當利息。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迴轉丁點的好名聲又要臭了,看得人心疼。」
「青顏,你是不是喜歡我?」沈夢知看著青顏的眼睛,一本正經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