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公子且留步(35)
轉眼便是深秋十月,北狄小打小鬧了幾個月,終於忍不住派出了十五萬大軍,大有勢要拿下北境得意思。
北境城全城戒嚴,害得本要去天斷山尋野山雞血肉橫飛,古櫟不得不老老實實待在了將軍府。閑得無聊時,就拎著包瓜子蹲到隔壁大媽家的老樹上,嗑著瓜子聽著八卦。
大媽們也知道小姑娘的存在,只是心裡高興小姑娘的到來,不點破罷了。
這夜,古櫟剛收拾好下午嗑的瓜子殼回到寢居,就見溫肆一個人背身立在庭院里。
院子里只有兩盞照路的燈籠高高懸於樹上,微風一拂,樹影婆娑。
「溫七。」
這麼晚了不休息,跑她這來做什麼?!
聞言,溫肆回過身,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墨色的瞳孔里,翻湧著複雜的情感。
「櫟櫟……」
「嗯?」
古櫟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隱藏的狐狸耳朵挺得直直的。
「櫟櫟,我要去外城了。」
「嗯???」
你個弱雞跑什麼外城?
溫肆內心掙扎了一下午,此時看到自家小姑娘,突然發現他一下午的掙扎都歸於了平靜。
他輕輕撫了撫古櫟的發頂,眼中的一團墨色中夾雜了幾分期許。
「櫟櫟,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去什麼外城!山雞不好吃嘛!八卦不好聽嘛!
「不……咳,好的。」
古櫟趕緊把下意識吐出的「不」字給吞了回來,眨巴眨巴清亮的眼睛,一臉真誠。
「你去哪,我就去哪。」
溫肆被小姑娘的無意賣萌給逗得一笑,一下午的陰霾就這麼消散了。
「櫟櫟,此生只恨沒能早些遇見你。」
溫肆頗為感嘆地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古櫟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隱藏的狐狸耳朵,心裡不由地吐槽:早點遇到的就不是我了!呸,要是敢在我來之前遇到別人,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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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僅是一座城池,便佔據了北辰的整個北境。是以,北境城又分外中內三城。
將軍府位於北境城的中城,利於管理整個北境的軍事政治事務。戰爭一起,將軍府便有專人代理事務,而蒲凌謙老將軍則是親自鎮守外城。
外城主帥營帳里,蒲凌謙臉色臭臭地和幾位副將商量著作戰事宜,就是不去看在一旁挺得認真的溫肆。
等商量結束,帳中只有他和溫肆了,因著過於安靜,他又有些不自在。蒲凌謙板著一張老臉,眼神銳利地看著溫肆,滿臉都是不爽。
「溫言之,老夫且問你,此次你隨行來此,是為何?」
聞言,溫肆立馬收起了臉上的溫笑,嚴肅對答:「承祖父遺志,立溫家門風。」
溫家鼎盛時期,雖是從文者眾多,但溫家上下最希望的其實是能夠有更多的溫家人上戰場。因為,只有戰場,才能釋放溫家人骨子裡的熱血和抱負。
蒲凌謙滿意地摸著鬍子點了點頭,臉色緩和不過一瞬,就又是一副臭臉。餘光看了看帳篷頂的黑影,臉色更臭。
壓低了聲音,蒲凌謙指了指頭頂,又憤怒地指著溫肆,「那你將她帶來作何!簡直……簡直不成體統!」
「咳咳。」
溫肆無奈失笑,主要是他沒想到小姑娘會膽大地在主帥的營帳上曬太陽。
「老將軍息怒,言之這就另外安排一個營帳,讓小姑娘不再來此。」
「哼!快不快去!」
蒲凌謙怒氣未散地甩了甩袖袍,背過身去,表示心裡還不舒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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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和十一月兩個月里,北境軍隊與北狄的十五萬大軍陸陸續續打了近六場戰役,雙方各有損失,並不嚴重。顯然,這兩個月里,雙方都在試探各自的軍事實力。
因著軍隊里的限制,溫肆只能給古櫟安排了一個靠近中城的營帳。而溫肆兩個月都在外城城牆上觀戰,自然是沒有察覺到小狐狸每次閑的無聊就去戰場溜達溜達。
【櫟櫟,你說,這次又是哪方會贏啊?】
小白窩在古櫟的肩窩裡,小豆眼眨啊眨,興緻極高。
它還是第一次見到古戰場呢!趕緊錄下來收藏。
空間里的狗腿子則是不知道從哪給自己的天線裝了兩隻「眼睛」,也是興緻勃勃地看著兩軍廝殺。
古櫟絕對不承認自己也是因為好奇才來戰場的。嗯!她是來長見識的!
正經臉。
捏了捏小白的小爪子,古櫟一本正經地胡猜:「北境軍贏吧。」
力挺君上大人的隊營。
「殺——」
「沖啊——」
黃沙飛揚,血肉橫飛。不知是誰的血染黑了漫天黃沙,也不知是誰家兒郎,前一刻還言笑晏晏,這一瞬間就沒了氣息。
這一場戰役不同於前六場的試探,北狄的士兵仿若打了雞血,幾乎是不顧性命地往前沖。
北境軍雖有所準備,但憑著北狄騎兵不要命的衝勁,還是不可避免地被他們打出一條缺縫。
幾乎是不出意料的。這一場戰役結束,北境軍傷亡慘重,險勝。
第八場戰役一打就是近一個月。十二月的飛雪如約而至,紛紛揚揚地覆蓋在如海的黃沙上。
死去的將士的屍體完整的,被戰友拉回去一捧黃土掩埋了。不完整的,則是就地埋在了被無數鮮血染黑的黃沙里。
這一場雪,莫名地給北境的軍民帶來了一種悲涼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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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夜,溫肆在疲憊了一天後徑直往中城的方向走去。
「末將見過溫將軍。」
「陳將軍。」
一路上,有匆匆而過的將士見到溫肆,非常有禮地駐足給溫肆問好。
溫肆前前後後下過三次戰場,雙方雖是試探,但他表現出的統率能力卻是讓一幹將士深深折服。見之問好,稱一聲將軍,也是心甘情願。
溫肆淺笑點頭回。即便是經過戰爭的洗禮,他的公子氣仍在,卻是多了一些屬於成熟男子的魅力。
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溫肆便到了古櫟的專屬營帳前。可見他內心是有多急著見到他的小姑娘。
營帳里無一絲光亮,溫肆略微緊張的心莫名地揪在了一起。掀開帘子進去,借著外頭的冷月光,可見裡面清冷一片,主人已經不在有一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