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醫生快速查閱手中的檢查報告:「亞甲炎。」她看了一眼林慧,接著問:「最近感冒了嗎?」
「好像沒有,也可能有吧,或者是受涼集了寒氣。」林慧最近吃什麼東西,都像有一層油返回喉嚨,油膩得天天想找辣吃。她可憐的醫學常識告訴她感冒並不僅僅表現在頭痛、咳嗽、噴嚏、鼻涕什麼的,她最近在以前報社同事的朋友圈看到什麼腸胃性感冒,她自我診斷大抵自己也是腸胃感冒了吧。
「呃,醫生,亞甲炎是什麼病?」
醫生在病歷上龍飛鳳舞的做著診斷記錄,「睡眠怎樣?」
「不好,最近入睡比較難,做很多夢,醒了也很累。」
「大便好嗎?」
「怎樣才算好?」
「一天幾次?稀便還是硬便嗎?」
林慧從前沒有關心過這些,要麼拉肚子要麼便秘,哪還關心這些,「這和亞甲炎有關係嗎?」
「嗯。」對林慧的不答反問,醫生很冷淡。
發燒嗎?口乾嗎?最近壓力怎樣......
林慧回答了一串問題,醫生才放下筆,對著電腦重新噼里啪啦地敲擊鍵盤。
「你的情況是這樣的,亞甲炎是甲狀腺的病。」
「啊,不會突眼睛吧。」林慧驚得打斷了醫生的話,女人愛美之心勝過一切。
醫生有些失笑,「不要緊張,就是一種炎症,直白的說,就像是甲狀腺得了一場感冒。有些人很快就好了,也就一兩個月。有些人可能一年半載,這個病屬於自愈型的,也就是說沒有什麼特別針對的葯。它有個過程,快慢,看個人體質。」
「最快也要那麼長時間啊?」想著連日來的地獄,脊背上迅疾滲出一絲冷汗,「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快點好?」
「增強體質。」醫生合上病歷看了看林慧填寫的年紀,「你還很年輕啊。」
「啊」林慧腦子「嗡」的一下空白,這句台詞,在電視電影常看到,潛台詞大概是沒救了,你就該吃吃,該玩玩唄。
「原來你說的感冒是沒得救。」林慧眼淚馬上要奪眶而出。
醫生「噗嗤」笑出聲,「瞎猜什麼呢?這個病一般四五十歲女性多發,你還不到三十,是不是很年輕?」
醫患之間的那種冰冷一下消融了許多。
「這個病會比較痛,人的神經是相連的,可能還會引起其他地方疼痛,不要緊張。嗯,一般晚上會比白天疼,因為白天精神分散,到了晚上人的精神會比較集中。從中醫角度來說,晚上的陽氣減弱,邪氣也容易入侵。這期間可能還會伴有發燒。我給你開了退燒藥,燒高了再吃,還有止疼葯,如果實在疼,你先吃一片,如果還不行,再加劑量。」
「就這樣?!」林慧沒有聽到任何希望,好像這是一場考驗意志的玩笑,裡面根本沒有治療的藥方。
「呃,一般會採取激素治療,但我不太建議你用,先看這個星期的情況再說,激素停葯比較麻煩,況且你這麼年輕,身體素質應該還可以,如果你願意用,我可以給你開,疼痛感不會這麼強,水腫消散的情況也會相應好些。」
「對縮短病程有用嗎?」
「這個不好講。我剛剛給你講了,這個病有個過程,是自愈型的,激素治療會緩解你的痛苦。」
「如果不能讓病好得更快,那還是不要。我看過吃激素身材變形的人,而且聽說激素對骨骼有很大的傷害。」
「你們這些人啊,就是談虎色變。那都是長期服用的副作用。少量短期是沒有這些問題的,在國外激素的使用很普遍的。」
「我還是不要了。」
「嗯,你下個星期複診再看情況。你要注意保持良好的情緒,良好的心態對病很有好處,再一個飲食要清淡,忌辛辣,要注意增加營養,提高免疫力。你看你這個年紀......」醫生看看林慧的紙片身材,搖搖頭道:「不要太過於熱衷減肥,把身體搞壞了,十個胖子九個是營養失衡造成的。這期間,不要吃海鮮,鹽呢,也可以換成無碘鹽,這個不要求,你自己看著辦,盡量少到外面吃飯,外面的菜味精多。」
「味精也不能吃?」林慧好奇,味精能有什麼?
「嗯,也不是絕對不能吃,只是味精含碘也是比較高的。」
林慧私下想,「學問」。從來不知道,甲狀腺問題還不能吃味精。知道了這個病如同感冒,林慧心裡輕鬆了許多。
「醫生,你是不是還沒碰到過我這年紀的亞甲炎啊?」林慧怎麼都覺得自己太倒霉了。
「也不是,其實感冒、壓力、還有免疫力低都是誘因,你們年輕人啦熬起夜來就沒譜,晚上人的免疫力是最弱的時候。」醫生把單子遞給林慧,「別多想了,注意別感冒,感冒會引起反覆,保持開朗的心態。」
我能開朗嗎?林慧心想,最近跟榮澤宇鬧得都搬到路岑一家裡住了。
夜幕一旦降臨,便像是施了魔咒,地獄之門就立即打開。
林慧在初夏的夜晚冷得簌簌發抖,翻箱倒櫃才找出三床薄薄的被子,電話鈴一直響,來電顯示是榮澤宇。
等林慧瑟瑟發抖的鑽進被子,才拿起電話回撥過去。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就那麼不想聽我聲音?」電話一接通,榮澤宇就劈頭蓋臉一通數落。
「在睡覺。」
「你也學會撒謊了,你個夜貓子這麼早怎麼可能睡覺?」
林慧沒有多餘的力氣,清清嗓子道:「趕了一天的稿,你有什麼事嗎?沒有我就掛了,我真的要睡了。」
「你不想跟我說話,就明說,你都離職了,找什麼借口,睡吧睡吧。我明天再給你電話。」聽得出榮澤宇在強壓憤怒。
因為強忍住痛但眼淚忍不住,順著臉頰往下流。林慧揩掉眼淚,捂緊三床疊蓋的被子。她渾身的皮膚的每個毛孔彷彿都被細細的針扎,耳朵也鑽心的痛,牙幫也痛,偏頭痛得頭皮都不能碰,脖子上的水腫好像比白天更腫了,渾身滾燙。
她躺在床上呻吟起來,從前看到榮澤宇的病人呻吟,她都會替他們覺得有一絲人前的不好意思。現在才知道呻吟是能在意識上降低痛苦的。
只要她肯鬆口,告訴榮澤宇她生病了,他一定會丟了魂似的飛奔過來,但是,一想到他生氣的面孔,她絕不會開口,那副猙獰得出離的陌生的面孔只要一回想,就有一絲說不出的害怕或者更甚一點是恐懼。
榮澤宇不喜歡她跟任何男人說話,除了路岑一。
第一次見路岑一的時候,他就瀟洒的告知自己性取向,讓林慧覺得太好奇了,對同性相戀她沒有任何歧視,只是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朋友,況且榮澤宇很願意他們做朋友,放心程度甚至超過長得好看的女伴,對林慧長得好看的閨蜜,榮澤宇從來沒有好嘴臉,他認為好看的女人天生的招蜂引蝶,會把他的林慧帶壞了。
只要認識他們夫妻倆的,沒有不羨慕林慧的,也不知林慧上輩子是修了什麼福,嫁到榮澤宇這樣的老公,有個超級富有的爹,自己是個醫術精湛的心臟科大夫,最主要還是個寵妻奴。
結婚後,榮澤宇不許林慧去上班,要她專心在家調養好身體,為了不至於太無聊允許她在家寫寫東西投投專欄。
林慧因此反而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專欄作家,對於林慧的榮耀,榮澤宇從不感到驕傲,反而處處戒備。
對於榮澤宇的行為,林慧認為是他太愛自己,緊張過頭了,平常也就將就將就他,盡量避免跟男性接觸。
路岑一在榮澤宇的眼裡不是男人,也不會招惹喜歡女人的男人,所以他一邊嘲諷他變態,一邊又慫恿林慧跟他做朋友。
跟路岑一認識后,林慧對同性戀才真正有了脫離網路和書籍的更深層的了解,其實他們跟自己沒什麼不同,他們跟普通人一樣有情有義有愛有恨,除了喜歡的性別,他們跟世人一樣無二。甚至路岑一更本真純粹,而且他身上的藝術氣息讓盛世美顏的他多了一份俗世難遇的發自骨子的優雅,當然還有一種怎樣都不會令人不喜的痞氣。每次談及他們的初次見面,路岑一都會笑林慧驚得不自覺的「O」型嘴。
林慧本來想咬咬牙堅決不吃止痛藥,這些葯沒什麼好的,但是不行,她已經痛到用她的文字都疲於表述的程度,已經不是一個地方讓她喊痛,痛得心臟都要裂了,這種痛的程度超出了她的預想。她爬起來,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像一頭黑暗中的困獸無助地嗚咽。
電話鈴聲在幽靜的夜裡特別有穿透力,在屋裡狂走的林慧被嚇了一跳。
「誰呀」林慧抓起電話也沒看,無盡的疼痛已經讓她出離的憤怒。
「幺寶貝,生日快樂。」
「啊,生日?」
「是呀,你看看時間,剛過十二點,我是不是第一個祝福你的人?」路岑一的在電話那頭的得意可想而知。
痛得焦頭爛額哪還記得生日。
林慧極力控制自己的聲音:「謝謝!」
「嗯嗯,不像你啊,這麼冷淡嗎?」
「今天有點累,剛睡呢。」
「好吧,明天開門不要嚇到,哈哈哈......」
路岑一是個浪漫的人,常常會給平淡的日子製造一些小驚喜,不知他給自己準備了什麼禮物,這些都不是她現在可以顧及的,如果能讓她不痛了就是天大的禮物。
她摸黑去客廳倒水吃藥,她的意志完敗給無盡的疼痛,只能靠止痛藥來暫時脫離苦海了。
是自己的耳朵痛得出現了幻聽嗎?門口有窸窸窣窣輕微的腳步聲。她屏息再聽,確實有人在門口走來走去的聲音。「忽」地一股熱流直衝腦門,接著短暫性的空白。她杵在原地挪不動腳步。
慢慢適應了沒有燈光的客廳光線,她死死的盯著門把手,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早沒有了聲音,是自己多疑嚇自己。路岑一不是說早晨開門有驚喜嗎?莫不是半夜叫人送了什麼驚奇禮物放門口了?
等了許久,林慧趴在貓眼向外看,外面漆黑,看不到任何動靜。她折回房間,走了兩步,不知是好奇還是不放心,她又回到門口,再次趴在貓眼往外瞧。
「咯噔」一聲,廊門感應燈亮了,一個大大的腦袋擋在貓眼前,一雙空洞的眼睛盯向林慧,林慧驚得心臟麻痹,失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