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私幸魏府(2)
數十隻利箭破空而來,弘曆縱身一躍利箭撲空,但這並不是結束,
隨之而來的是近三十名黑衣蒙面人,手持鋼刀襲來,步伐穩健,招招致命,顯然是訓練有素,而對方蒙面相殺,刀刀致命,
可見根本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魃閻劍隨著殺機而出,是廟堂之上的決策君王,亦是沙場點兵的老將,
弘曆絲毫沒有俱戰之心,只是覺得無比的諷刺,或許自己不是死在敵人的手上,而是亡在自己人的手中。
一劍,是為博生路的絕然,一劍,是殺異心人的無奈,一劍,是上蒼玩笑的無路可退,
敵人的身手遠非一人可獨擋,而車輪戰的戰術卻是武鬥的大忌,若是再斗下去,只怕自己是必敗無疑。
正在思慮當前,敵人的車輪戰使用的十分老練,就在此時,二十餘柄彎刀飛旋,隨之便是二十餘名身穿黑衣臉帶面具的人出現在戰場,
黑衣蒙面人不防有人支援,一時竟喪命數人,眼見情形大變,黑衣蒙面人戰而攻擊手持彎刀的面具者,
卻不料對方比自己更狠更快,或許當彎刀的利刃劃過咽喉的時候,人才會明白平淡是多麼的珍貴。
暖暖的鮮血溫熱不了冰寒的彎刀,熱血滴落在地,剛剛還要殺自己的人現在都倒在了地上,成為了一具具再也不能構成威脅的屍體。
面具者救下弘曆后便有序的退離,轉而出現的是令自己最牽挂的身影。
一身藍色衣服,披著藍色的披風,一如記憶中一樣。弘曆道:「我以為今天會是我最後的生機。」「我是個意外?」「沒這麼想過。」
「我是想著你死,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讓你死,你的命,只能我來拿。」「我說過,若是你要拿我的命,我不會有絲毫的反抗。」
「可你如今,還有何能力可以反抗。」「我從未想過,與你相爭。」「你說謊真的都可以不臉紅么?」「無愧天地,無愧良心。」「哼。」弘晝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再看弘曆。
背過身去,卻見連無初站在對面看著自己,恍惚間覺得有些不自在,正在尷尬的時候,身後的弘曆緩步走了過來,道:「為何哥哥跟你說的話,你總是怎麼也不信。」
弘晝一甩手,右手不知何時已多了把匕首,精光閃閃的利刃一翻手便架在了弘曆的脖子上,道:「你在賭,可你的籌碼卻讓人覺得低的可憐。」
「與你,哥哥從不賭。」看著那真誠的眼神,卻總是想到金箭的最後歸屬,那真誠的欺騙,血淋淋的背叛,此刻那真誠的眼睛,
卻成為點燃地獄之火的火苗,憤怒的弘晝匕首一揚,鋒利的匕首瞬間刺入胸膛,溫熱的鮮血順著衣衫與匕首流出,滴落在地上,染紅了弘晝的眼睛。
弘曆自始自終都不曾躲避,直到鮮血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低著頭看著染紅的匕首,道:「這樣嗎?」弘晝沒有去看弘曆的眼睛,
自己的眼中分不出是恨還是心痛,終於,弘晝拔出匕首,手指迅速封住了胸前幾處大穴止住了血,隨之扶住幾欲倒下的弘曆,道:「你為何不躲?為何不躲?」「為何要躲?」說完便暈了過去。
弘晝終究還是不知道怎樣面對,抱著暈過去的弘曆轉身要回和親王府,卻在一轉身的時候看見連無初,竟停下了腳步。
看著被弘晝抱在懷裡的弘曆,連無初的眼神似乎沒有任何的波瀾,目光始終只是放在那張俊秀的臉龐上,
終於,沉默的氣氛打破,道:「皇上念情不忍下手,那就請讓屬下來,這些黑衣蒙面人應該是傅恆派來的,將皇帝的死順水推舟給他,屬下再自盡,也算了了殺兄之仇。」
話語甫落,手中已揚起一把精緻細窄的長刀,直直向弘晝懷中之人襲來。
弘曆側身躲過攻擊,怒道:「連無初,你想做什麼?我不要他死。」連無初卻並不在意,權當沒有聽見,依然是長刀取命,
弘晝見此不奏效,索性不躲了,直直的面對著連無初,果然,刀鋒在距離心臟一指的地方停下來,翻飛的衣袖被利刃划斷,無助的飄搖在風中。
連無初的神情依然是波瀾不驚,道:「他若不死,皇上永遠沒有機會。」「我現在還不想他死。」「皇上,你還是在乎他的。」
「沒有。」「可皇上的心裡,他的位置,永遠是無人可以的撼動的。」「無初,他是我哥哥。」直到聽到這句話,連無初的眼眸才閃爍著哀傷,緩緩放下長刀,道:「屬下冒犯主上,請主上降罪。」
弘晝嘆了口氣,道:「無初,他是我哥哥,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呵,皇上賞識,連無初無福承擔。」
背過身去的背影再無法看見弘晝的神情,也再看不見他抱著他人擔憂的神情,只聽得匆忙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遠。
瓜爾佳·弗琳的箏音朗朗響起,傅恆斜倒在椅子上,眯著眼,丹鳳眼的弧度翹著讓人看起來十分的賞心悅目,
過了許久,傅恆才緩緩的睜開眼,道:「時間已經到了,卻還沒有回來。」沒有人回答,瓜爾佳·弗琳只是聽著,卻還是奏著箏,
傅恆沒有任何的表情,重新眯上眼睛,道:「只剩下弘晝了。」悠揚的箏音響起,扣在傅恆的心頭,開口道:「弗琳,過來。」
箏音戛然而止,隨之是一連串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陣陣淡雅的香味傳入鼻中,傅恆睜開眼,
瓜爾佳·弗琳已安靜的站在了面前,緋色的衣裳配著明艷的臉龐,此刻的傅恆猛然發覺,瓜爾佳·弗琳原是這般的美艷。
伸出手,瓜爾佳·弗琳將自己的手放在傅恆的手掌中,兩人就這樣牽著手,傅恆問道:「你不好奇我剛剛在說的是什麼?」
「大人的公事,弗琳不懂,也不需要知道。」傅恆淺淺一笑,笑的溫柔,輕輕拉過瓜爾佳·弗琳,竟將其攬在懷中,身體輕微的顫抖,
瓜爾佳·弗琳臉上泛起紅暈,低著頭,劉海遮住了面龐,只留下一個鼻尖,傅恆的頭靠近,灼熱的氣息流動在瓜爾佳·弗琳的耳邊,傅恆道:「你在緊張?」
瓜爾佳·弗琳還是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只是有些意外。」
傅恆輕聲一笑,頭埋在瓜爾佳·弗琳的脖頸中,溫柔的氣息,雅淡的體香,使的傅恆有一瞬間的想著沉淪,若此生都是絲竹美人,那這一生,該是如何的得到上蒼垂憐。
瓜爾佳·弗琳側過頭,傅恆又閉著眼了,好似睡去一般,瓜爾佳·弗琳看著倒在身上的人,自己自幼便被賣入青樓,學習琴棋書畫,
十歲時,古箏就已有火候,而自己因不肯習後宮秘術而遭到毒打,是傅恆將自己買回來了,當年也曾是流連煙花之地的人,
雖說年幼,卻也明白,自己終究還是走了自己的宿命,只是從當年的賣笑妓女,成為今天他人養在籠中的家妓罷了。
這六年在戶部尚書府中,傅恆對自己也算是夠好的了,在這後院,自己也算是說得上話的,戶部尚書夫人也算是有心胸,
不怎麼為難自己,而自己這一生,只怕是沒機會出戶部尚書府了,自己,終究只能是傅恆的人了。
「大人,可是累了。」瓜爾佳·弗琳輕聲問道,傅恆卻沒有什麼行動,只是開口道:「弗琳,給我彈首曲子,我想聽。」
說完離開了瓜爾佳·弗琳的脖頸,向後倒去,慵懶的倒在椅子上,瓜爾佳·弗琳站起身正要起步,傅恆卻又突然拉住瓜爾佳·弗琳的手,道:「你想彈什麼曲子?」
「大人想聽什麼呢?」「你自己也會作曲,你不是曾寫過一曲歸巢么?」
瓜爾佳·弗琳扭過頭,不去看傅恆,道:「那不過是弗琳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大人若喜歡,弗琳這就為大人彈奏。」傅恆嗯了一聲,放開了瓜爾佳·弗琳的手。
魏清泰其實是醒著的,睜著眼看著屋外,外面一片春意盎然,而面對這些景物的人已是一個老人時,或許他的心情,更多的,只是對生命無情的哀傷。
弘曆四人輕聲走進了屋子,魏清泰動了動眉角,道:「君子蘭也開了。」說話間回過頭,卻意外的見到弘曆與魏綿奕。
驚訝下正要起身,弘曆卻搶先一步走到床邊,扶住魏清泰道:「國丈身體不適,理應休養。」
魏清泰面上帶著虛弱的微笑,道:「不過年紀大了,傷風感冒不過是難免的,勞煩皇上和娘娘了。」
魏綿奕見到父親,數月不見,父親已是憔悴許多,心裡是擔憂,也是怨怪自己無能,女兒只能嫁出去,不能在家侍奉雙親。
心裡百般思念已出嫁的女兒,可偏偏女兒嫁的是皇家,縱然心裡再思念,嘴上也不說,不曾想,女兒竟出現在了眼前。
魏綿奕跪在了床前,雙手握住父親的手,早已掩不住心情的落下了眼淚,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個時候,也許並不需要什麼言語,只是父女兩人握著手,便是心裡最大的祈願。
看著這家人的天倫之樂,弘曆覺得自己就似一個外人,可看到愛妻眼中的淚痕以及魏清泰眼中的神情,
竟莫名覺得心傷,自己生在帝王家,除了母親,父親眼中只有江山,從來沒有愛過自己,自己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父愛。
畢竟弘曆在,魏清泰還是很快的收回手,道:「勞的皇上和娘娘還跑這一趟,老朽慚愧啊。」
弘曆蹲下身,握住魏清泰的手,道:「綿奕是小婿的妃嬪,翁婿之間,為何這麼生疏?」
魏清泰聞言,這才仔細打量弘曆眼中的神情,道:「君是君,臣是臣。」「而今天在家裡,弘晝只是一個陪妻子回家探望的女婿,今日不談這些。」
魏清泰談了口氣,道:「這一路也累了吧!要不先去歇息。」魏綿奕拭去眼淚,道:「沒有,一切皆好,父親覺得近來身子情況如何?」
「年紀大了,沒事愛多睡會兒,能有什麼事,你母親就是愛小題大做,是不是你娘叫你回來的?」
魏綿奕回頭看了眼母親,扭過頭看向魏清泰正要說話,弘曆卻搶先道:「魏綿奕自出嫁后一直沒有回娘家,我們只是回來看看家人,碰巧罷了。」
說完看著魏縛均,道:「縛均抱了盆君子蘭一直站在門口,這君子蘭看來是大人的心愛。」言語間將話題引向君子蘭,
魏清泰這才重新注意到剛剛聞到的味道,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道:「不過是年紀大了,一天到晚的沒事閑著,隨便找些事情打發時間罷了。」
說話間抬起手招呼魏縛均,而魏縛均也很乖得靠近父親,並將手裡的君子蘭遞的更近一些,
魏清泰看著喜愛的花心裡也覺得高興些,今日似乎令人高興的事太多,而人一高興總覺得精神也要好些。
看著魏清泰的心情,魏綿奕面上也帶滿了笑容,弘曆扭頭看著魏縛均,道:「縛均,最近有上學嗎?」
魏縛均似乎還不怎麼搭理弘曆,魏太太見兒子對和親王這樣冷淡,心裡有些緊張,道:「縛均,和親王在和你說話呢?」
弘曆聞言微笑道:「無事的,縛均,可以告訴姐夫嗎?」
知道聽到姐夫這個詞,魏縛均才覺得這是一家人,於是開口道:「都是爹爹在教我,可是爹爹病了,我就是一個人溫習,現在,我也沒心情了。」說話間將頭低的更低了。
幾人正在說話,侍女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一股藥味飄了進來,侍女進來后恭敬的道:「老爺,到了吃藥的時間了。」
魏綿奕聽到後站起身走了過去,端過葯碗走了回來道:「爹爹,先吃藥。」說著就吹著葯的溫度,服侍魏清泰用藥。
看著一家人的天倫,弘曆心裡卻是苦澀,自己究竟失去了多少東西,換來無數根本沒用的身份。
不一會兒,魏綿奕便服侍魏清泰用完葯,因為大夫說著要靜養,所以幾人也就都出了門,讓魏清泰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