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雪

「啪！」

鞭行皮綻，生生抽在馬腹，烈馬揚蹄對空嘶鳴一聲，終是四蹄一撒，發了狂似地在雪夜奔起來。

前路茫茫，雪夜凄凄。

馬蹄沒入厚雪之中，濺起星點雪片。

深深的馬蹄印子里，落下幾片渺渺冰片。

「追風！再跑快些！」他狠命地揮著長鞭，可烈馬的速度卻終已是後繼乏力――一天一夜的急行縱使一等一的北唐汗血馬也不及的。

凌烈的寒風颳得她的臉頰生疼生疼，像是細長的刀片般，刀刀削骨，頭上繁亂的飾物叮叮噹噹相撞，珠玉垂簾，砸在她的凍僵的臉上，早已沒了感覺。

前探的枝丫荊棘「嘶」地一聲，便將那身寬大喜服給撕去一角，紅緞如水一般從她身上飛速掠過，後背緊貼著袁將軍的鎧甲，涼冷的鐵甲凍得她渾身打顫，呵出來的氣都能結成冷霜。

「就在前面！快點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身後是鐵蹄雜亂的行踏，她哆嗦著根本不敢往後看，只是拚命喘著氣，話一出口，顫抖得便快要哭出來：「袁將軍，我們……」

「二小姐莫慌，前面是斷崖，只要我們過了索橋，砍了弔橋索，這些賊人便再也追不上來了。{Www。Shouda8.Com首發手.打/吧}」袁將軍疲憊地喘著氣，可落字卻鏗鏘有力，堅定的話語似是給原本心生退意的她提了提膽。

可方才提起的膽子，卻馬上便被從耳畔「嗖」地一聲便穿過的流矢給刺破。

兩撥人馬的距離已經越拉越近，流矢的數量似乎變得多了起來，掠過臉畔，依舊能夠感覺到箭矢那夾帶著的強大力道。

她急得直掉淚，想著方才因替她擋箭而死的雙兒，想著方才即便是被砍斷了手依舊拚命為她駕車的成宋，想著方才那些即便是被飛索鉤斷了腿，卻依舊跪著擋路不願死去的家僕，那些人臨死前飛濺的血花，濺在雪地里，化了一地的雪水。

忽然，臉頰側濺上了熱燙的液體，濃烈嗆鼻的血腥味道在她的鼻尖化開，她驚叫一聲：「袁將軍，你中箭了！」

手指僵硬，剛要拿手去堵那個血口子，可身子卻被一陣強大的衝擊力往前帶了過去――烈馬嘶鳴，左側馬後退中箭穿骨。

天旋地轉之後，忽然的墜落顛得她的胃一陣噁心，冰涼的皮膚落入雜亂的枯木蓬里，荊棘刺刮開了她衣裳，刺得她的皮膚生疼，盡目而望，茫茫雪飄，翻天覆地一場廝殺――七人揮舞著利刃，袁將軍右肩負傷，後背插著兩支劍羽。

他似瞧見了一臉惶恐不安的她，血跡沾染了她半張臉，沖著人隙，大喊了聲：「活下去！死也要為白帝城三千性命報仇！」

她像是忽然被這一聲叱喝給罵出了渾身的膽氣，狠狠地咬著唇，毫無一絲遲疑地轉身，踉蹌起身，鬆軟的厚雪，一腳踩下去，便險險地沒過了半隻小腿，滾燙的淚水從凍僵的側臉上滑落，她用力握著拳頭，邊跑邊解開已經被枯枝撕爛的喜服，一身大紅的外裳，縱是茫茫白夜雪，也太招人眼。

渾身被凍得快要沒有力氣，呼嘯的冷風刮過她的耳邊，卻是那個人……

他說，長空映雪，將來你若負我，我必殺你全家，讓你痛此一生，生生後悔。

他說，除了這天下，你要的，我全都給你――你，又豈會負我？

……

……

北唐武帝一年十一月十日，大雪，寒風，宜婚嫁，誦經解災，忌遠行。

作者題外話：某個晚上無聊的東西，打算往下寫，但是還是以《協議離婚》為主

我還是喜歡寫古文，寫現言總覺得不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