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計謀
「看來『九天』各堂之間並不如江湖上說的那般團結。」
這是在與危月燕和虛日鼠剛剛交手之後,薛宇腦中的一個疑惑。
眾多疑惑中的一個。
其中最大的疑惑便是本屬朱雀宮的鬼金羊為何會被兩個同級別的玄武宮堂主監視。
是各懷鬼胎,還是另有所圖,亦或是朱雀宮宮主與玄武宮宮主之間的博弈。
就目前而言,這些依舊是個難解之迷。
輕嘆一聲,薛宇輕輕搖曳著手中的畫扇,將這些疑惑與煩惱暫且拋諸腦後。
人生就是這樣,很多煩惱都是庸人自擾,既然你無法解決這些煩惱,那麼乾脆就不去想,不想便不會煩,不會傷腦筋。更何況這些本就是毫無頭緒的煩惱。
平復思緒,薛宇的目光投向了不遠處,草地上一處淺淺的雪包。
那裡正是先前被鬼金羊所殺的三人,現在儼然被冰雪覆蓋,恰似一座小小的墳頭。
行至雪包三尺前,薛宇手中畫扇舞了個扇花,地上三具屍首身上的浮雪竟被一齊掠去。
此刻,三具屍首已是僵硬發青,臉上依舊留著死前難以置信的表情,只是這表情在冰冷的屍體上顯得異常猙獰。
薛宇先是走到「奪命狼」柳永的屍首旁,看著柳永咽喉處宛若針尖一般的紅點,薛宇微微搖了搖頭,嘆了一句可惜,柳永在江湖的後起之輩中算是一流的好手,只要假以時日,不出十年,必定能夠成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本可以有一個不錯的結局。
可悲的是,他太心急,急功近利的人往往都沒有好結果,而且這個「功」和「利」還豪賭在了「九天」的名上。
蚍蜉撼樹。
結果可想而知。
接著薛宇又朝著夏氏夫人的屍首處走去。
想來夏氏夫人生前亦是位風靡江湖的名媛,雖然生前美艷芬芳,儀態萬千,但死人畢竟是死人,哪怕是貂蟬、西施之流怕也抵不過這生死之事。
眼見腳下這位俏臉夫人的屍首早已失去那原有的光彩,只剩下冰冷與扭曲,薛宇亦是嘆了一句可惜。
這位夏氏夫人本可改嫁鄉紳商賈,過著榮華富貴,子孫滿堂的生活,可她卻偏偏選擇了一條她最不該選擇的人生。
也許這就是女人的固執。
一個感天動地,卻引人唏噓的固執。
一旦認定了一個男人,便奮不顧身,難以自拔,甚至忘卻了自己原本絢爛的生命。
眼中流光緩轉,薛宇的目光匯聚在夏氏夫人手中的琵琶上。
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琵琶。
琵琶上弦的左側,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蘭花,薛宇凝視著蘭花許久,剛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似乎薛宇與這琵琶上的蘭花有著什麼故事。
可惜琵琶並不會說話。
接著薛宇來到了「殘柳三劍」封易的屍體旁。
凝視著這位老者的屍首,薛宇一反常態,不但沒有先前的惋惜,反倒撲哧一笑,朝著「殘柳三劍」封易的屍體抬腿便是一腳,旋即那屍體竟然跳了起來!
難道詐屍這等怪力亂神的事情真的存在?
換做旁人,眼見這種事情定是溜之大吉,但薛宇卻一臉嬉笑看著眼前的詭異場景,很是輕鬆。
「哎喲......」一臉猙獰的「殘柳三劍」封易大叫了一聲。
「怎麼,睡上癮了?」薛宇笑道。
「我說『老蝦米』,你搞什麼?下腳這麼重!說!是不是嫉妒本大爺英俊的相貌!想要把你莫大爺弄殘咯!」「殘柳三劍」封易的聲音變成另一副有些滑稽的腔調,叉著腰對著薛宇吼著。
「哎喲,我說老莫,這唱戲的主角都走了,你這敲鼓搭戲的不但不走人,反倒偷懶睡起來了,你說說看,這在理嗎?」薛宇反問道。
「嘿......你這沒良心的!本大爺為你這破事都干起玩兒命的買賣了!你還擠兌我!你你你!」「殘柳三劍」封易吹鬍子瞪眼道。
「哈哈,行行行,這次你莫大爺是頭功,我那僱主向來出手闊綽,不如等會與我同去領賞,老莫你意下如何?」薛宇笑道。
「你你你你,你明知道那個人我是避之不及,怎麼還敢問他要錢!這不是耗子給貓當陪嫁——不要命了,我我我,我說不過你!」「殘柳三劍」封易直接背過身去。
眼見「殘柳三劍」封易擺起了譜,薛宇無奈道:「莫大爺,你我這寒冬臘月在這鬥嘴不要緊,關鍵這裡還有倆死人作陪,太煞風景,再者說我已在『群賢酒館』訂了酒桌,十斤鹵牛肉,十壇二十年的女兒紅......」
還沒等薛宇說完,「殘柳三劍」封易的食指已是大動。
「老蝦米,算你識相,這次我發現......」
「老莫你先等等……」「殘柳三劍」封易還沒說出口,便被薛宇趕忙止住!
「我說莫大爺,你能不能先把你這一臉的『褶子』去掉,再和我說?這荒郊野嶺的,您再這副尊榮,真是要大白天鬧鬼啊?」薛宇笑罵道。
「哈哈,也對,不過說真的,那唐家小丫頭的手藝還真是不簡單,這人皮面具實在是天衣無縫,怕是那封易的親娘來了,也看不出其中破綻!還有這龜息丹……」老莫一邊小心翼翼的撕著臉上的「褶子」,一邊嘖嘖稱奇道。
「行啦,快點說說剛才的經過!說完了,你也好去見你的唐家妹子!」薛宇打趣道。
「嘿嘿,也對也對。唐家妹子雖然才過十六,不過這妮子可真是美人胚子啊,那小手和剛剛出水的年糕一樣......」
一見老莫打開了話匣子,薛宇趕忙乾咳了兩聲:「咳咳......說正事!」
「他的劍很快!」老莫也是收起了嬉笑,一臉正色。
「很快?有多快?」薛宇問道。
「放眼整個江湖,估計只有三人能與之一較伯仲。」老莫的臉色鐵青了起來。
「哪三個?」薛宇問道。
「『殘血劍』傲陽,半衣山莊莊主余青州,還有......」老莫欲言又止,似是碰到了一個極為忌諱的名字。
「你是想說,劍皇——沐春風。」薛宇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感。
「是的。」老莫點了點頭。
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當這三個名字同時出現時,江湖上會談笑風聲的人不會很多。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武功來歷,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他們只知道這三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別人都當作死人。
這便足矣。
「看來這次有些棘手了。」薛宇輕嘆一聲,旋即又問道:「給你的任務完成的如何?」
聞言,老莫連忙將自己的胸口敞開,指了指,說道:「喏,你自己看......」
只見莫無憂的胸前放著一塊二指厚的鐵板,鐵板表面光滑無比,只是這鐵板之上留著一道極為礙眼的細小縫隙!
縫隙縱貫整個鐵板,直至鐵板背面。
想來這塊鐵板正是老莫的防身秘密武器。
但,即便如此小心翼翼,卻還是讓老莫的胸前留下了一道紅點。
「怎麼樣?老蝦米!我可沒說假話吧。」老莫一邊說著,一邊將鐵板扔在一旁。
薛宇點了點頭,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不僅快,而且非常的狠!看來這次『九天』派來的人都不是尋常之輩啊。」
「那是,尋常的小人物就用不著你莫大爺出場了。」老莫洋洋得意道,表情又恢復到了先前臭顯擺的樣子。
看著老莫輕鬆的神情,薛宇雖然心中壓抑,卻也釋懷了些許。
「我說老蝦米,這事兒都辦妥了,你怎麼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臉呀?」早就看出薛宇眉宇間的一絲愁雲,老莫本不想多問,因為他以前常聽人說「煩惱的事情不能問,越問越煩」,可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忍住。
「有些事情想不通。」薛宇回道。
「還有什麼事是你薛榜眼想不通的?」老莫一臉不可思議。
聞言,薛宇也沒有多加掩飾,便將自己剛剛與鬼金羊、翼火蛇、危月燕、虛日鼠四人之間的遭遇以及自己的困惑和盤托出。
薛宇這麼一說,老莫自然也是陷入相同的困擾之中,不過這困擾只停留了三息。
「老蝦米呀,我說你那榜眼是蒙的,你還不承認,這麼簡單的問題,你還想不通嗎?」老莫似是有了破題之法。
「哦?你想到了什麼?」薛宇見老莫得意洋洋,有些似信非信。
「我稍微提示你下,他們一個是玄武宮的,一個是朱雀宮的。」老莫道。
「這我知道啊。」薛宇回道。
「哎......朽木不可雕也啊。」老莫模仿起薛宇文縐縐的模樣。
「別賣關子了,莫大先生。」薛宇有些不耐煩了。
「我這有一小道消息!」老莫故作神秘道。
「小道消息?說來聽聽。」薛宇被吊起了胃口。
「這朱雀宮的宮主是個男的!」老莫說道。
「男的?又怎麼了?」面對老莫的這個神秘消息,薛宇有些哭笑不得。
「據傳聞,這個朱雀宮的宮主乃是龍陽之好,喜歡年輕男子,宮主『面首』無數,皆是一些才貌雙全的年輕俊男。」老莫說道。
「竟有此事?」薛宇有些覺得難以置信。
「那當然,這可是我那偷界的鐵哥們『妙手空空』——『空空兒』給我的絕密情報。」老莫得意道。
「似乎有點意思了,你繼續說下去。」空空兒是老莫的朋友,自然也和薛宇交情匪淺,薛宇自然知道這愛說大話的老莫與不愛說大話的空空兒之間的差別。
「這還用說了?這鬼金羊八成是那朱雀宮宮主的當紅男寵,翼火蛇看不過眼,而那玄武宮的人又想利用這次機會跟蹤鬼金羊,好得知朱雀宮宮主的一些隱秘,回去告知玄武宮宮主,好作為宮主之間博弈的籌碼。」老莫分析道。
「這解釋雖然荒誕異常,但也不無道理。」聞言,薛宇點頭自語道。
「怎麼樣,關鍵時刻,還是要看你莫大爺的吧,哈哈。」老莫大笑道。
「是是是。」見老莫又一次得意忘形,薛宇無奈的笑道。
「好了,現在這裡的事情差不多都解決了,那麼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老莫眯了眯眼睛,故作糊塗道。
「接下來?你解決了我兩個大煩惱,我當然要請你去喝酒、吃肉了,然後順便去見我的一個朋友。」薛宇也是相當配合。
「先喝酒再去見他?怎麼不將這個朋友一起喊來?」老莫甚是不解,在其看來,薛宇並不是那種只顧自己享樂的吝嗇之徒。
「他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吃肉。」薛宇在老莫面前搖了搖畫扇道。
「這世上還有這種人?」老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當然有!」薛宇道。
「什麼人?」老莫問道。
「一個和尚!」薛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