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炎精(一)

第7章 炎精(一)

不歸谷地處極南,過了岐山鳳君妖域,臨著雲秦山轄地,距君羽百萬里之遙。既零同洛雲川一路走走停停,行了得有月余。

看這模樣是剛下了陣小雨,也可能是雪,空氣中有些濕冷。既零緊了緊身上綉紅梅的羽緞披風,慢慢悠悠走在山林中。年關將近,既零一時興起,給自個兒和洛雲川挑了兩身新衣,月白衣衫上勾著紅色祥紋,應了這年景,頗為喜慶。

二人在山間行了大半日方到崖頂,既零向崖下瞅了眼,聽得幾聲清亮的鷹啼回蕩,煙雲籠著看不通透,只覺深不可探。

也確實深不可探。

不歸谷便在此崖下,周圍山勢險極峻極,千百年不曾有人入內。

來此前既零並未同洛雲川說明,因此洛雲川雖知這是何處,也裝出了副茫然的模樣,問了句哪裡。

既零路邊聽書聽的多了,忽然想逗一下他,便道:「這崖下有處寶貝難得,你可願跳下去為為師取來?」

洛雲川聞言,只覺得好笑:「師父,你若真要什麼,徒兒取來便是了,我仙門弟子御劍騰雲,何苦學那話本子里跳了崖才得見秘寶。」

既零原想著便是入了仙門,洛雲川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見了這深不可測的懸崖該是有些怯意的吧,沒成想他非但不怕,還反過來調笑了她一番,不覺有些無趣,撇了撇嘴。

「這下面便是不歸谷了,為師的故鄉。此次帶你前來,是為著取一物。」

洛雲川眨眨眼睛,乖巧的像只兔子:「師父想要什麼,只要用得著雲川,雲川便跟著,替師父取來。」

既零聽了這話才滿意,還知道念著師父,養個徒弟果然是不虧的,也不枉她此次跑來為他取這炎鐵。

自出谷后百年間既零不曾回來瞧一眼,只怕見了徒增傷感,這次來了卻只覺得有些發愣。

不歸谷群山環繞,下有靈泉,本就是得天獨厚,百年前雖遭業火焚盡,卻又禍福相倚,得玄天之水。現下雖是隆冬時節,南方的草木卻不曾凋零,谷中鳥雀未曾見過凡人,從枝椏草稞間探出來觀望,險叫躲在暗處的山貓撲了去。

物是人非,卻依舊蔥鬱,想來再有百年,這不歸谷中便又該有妖靈化形了。

到底在此處長了九百年,就算不歸谷大變了模樣,既零還是找見了自己原先紮根的地方,此時又生了株九重葛,這時節里還戰戰巍巍放著花。既零想著也是跟自個兒有緣,咬破了指尖滴了滴血下去,爾後一切皆隨緣吧。

洛雲川不知既零來此取何物,只見她一入谷內便未發一言,心裡不免幾分忐忑,說來這不歸谷的大火與他脫不開干係。索性他現在掛著個徒兒的身份,有什麼想說的也好開口。

「師父莫要不開心,徒兒日後遇見了那隻妖鳳,給師父捉了來去了毛燉湯喝。」洛雲川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

既零原本還是有幾分傷感的,聽他這麼一說只覺得那點惆悵蕩然無存,笛子敲了敲他的腦袋,只覺得徒兒又竄高了一截兒,已然超過她了。

「又不是山雞,燉什麼湯。哪只鳳凰渡劫不是如此,也是這不歸谷劫難到了。何況那漓熙也是為蒼生計,生生提前百年引來業火,雖是失控將不歸谷焚盡,卻也怪不得他。」

來自地獄的紅蓮業火灼燒罪孽,鳳凰五百年浴火,兇險異常,然不是每隻鳳凰都敢引業火的,大多都只是去渡普通妖靈百年一次的天劫。百年前人界戰火紛呈,屍橫遍野怨氣難散,眼見著人類自釀的苦果要生出天災瘟魔,可鳳君三百年前剛引了紅蓮業火,鳳族之中竟無一人敢渡火劫。

然不久後傳來消息,戰場近處的不歸谷竟有鳳凰渡劫。算算時日,定是漓熙提前百年引了火劫。漓熙是鳳君漓曜唯一一個成功浴火的弟弟,定是捧在手心裡的,可他生性跳脫,與漓曜素來不睦,數百年前竟離家出走,只挑著漓曜不在族中時才回來看一眼。

漓曜得了消息趕到不歸谷時,漓熙卻已經走了。鳳凰浴火本就兇險,何況漓熙還提前了百年,若非命牌未損,漓曜定是要急瘋了。這百年來漓曜也是加緊了找尋,只怕自家弟弟再鬧出這般膽大的事情,卻始終未尋得蹤跡。

洛雲川得了准信兒,卻仍問了句:「師父果真不恨那鳳凰?」

「凡事皆有因果,有得必有失。不歸谷千年安逸,也該受個劫難了,何況還能換的凡世平安。鳳族渡劫向來如此,不是我不歸谷受難,也有其他地方遭罪。」這百年來既零雖常噩夢纏身,卻從不曾怨懟,甚至有幾分敬佩漓熙。五百年紅蓮業火的劫難都敢提前,定是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為灼盡世間劫難。

洛雲川聞言,方才鬆了口氣,笑了出來:「竟是徒兒小氣了。」

既零不知洛雲川為何笑起來,卻忽然覺得心裡一暖。洛雲川平日里也愛笑,她卻總覺著那些笑意朦朧,像是離得她太遠,帶著幾分疏離,總不似當下這般來得開懷真切。

「師父不是說要取東西嗎,在何處呢?」

既零回了神,看看四周,辨了下方位,朝一處定了定。

「走吧。」

分明是嚴冬,越往前走著竟生出幾分熱意,周遭草木也是蔥鬱的緊,洛雲川嗅到了絲紅蓮業火的氣息,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師父。」洛雲川顯出了幾分不安。染上紅蓮業火的東西都不好對付,何況既零還中了炎毒,不管她此次是要取何物,怕是都不會容易的。

「當年紅蓮業火燒灼,除我存活外,倒還剩一物。本是塊不起眼的石頭,那一燒竟融出了塊上等的鐵石,能撐過業火,想來不凡。」

「師父想要煉製法器?」

只是她向來畏火,如何使得了這塊鐵石。洛雲川心下有了幾分猜測。

卻不待既零答話,只覺一股熱浪襲來,周遭草木匍匐,蟲鳥噤聲。

看這模樣,竟是已開了靈智,煉製法器再好不過,只是便更加難對付了。

既零卻像是早已知道了般,毫不意外,從袖裡乾坤摸出了盛著四方水的小瓷瓶,挑開塞子,凈水如瀑湧出,繞著既零,分出一縷環上洛雲川,結了結界護在周身。

玉簫在既零手裡旋得飛快,四方水凝成匹練,隨著玉簫之勢甩向四周,片刻便勾出一道紅光。

既零見狀,沉聲道:「畫地為牢。」

洛雲川會意,知道耽誤不得,袖裡乾坤中飛出幾張赤金符紙,咬破指尖以血為媒,這般畫成的陣法比之平日憑空作符要厲害的多。

那石頭竄的飛快,劃出道道紅影。沒手沒腳的,便脅迫了周遭草木蟲石。地上的藤蔓瘋了似的生長,四面圍堵既零,木樨樹葉子脫落,片片如刀,雖毫無章法可言,卻勝在前仆後繼。既零水練甩得密不透風,卻仍有葉刃穿了過來,玉簫忙擋了去,躲閃之間,身形靈動如魚。妖力動用不得,千年的花妖居然被草木逼得左支右絀。

相較來講,洛雲川這邊就好太多了。既零引走了那石頭大半的精力,加之身上還有既零設下的結界,能近洛雲川身的藤蔓葉刃並不多,便是以他的修為,畫著符文也能遊刃有餘。

眼見著陣法將成,既零咬咬牙專心應敵。這種不成型的東西向來靈智極低,地盤上來了外人便惱,打不過二話不說就跑,毫無尊嚴可言,若真教他嚇跑了,再想找尋就不易了。她只消在這邊顯出幾分吃力的模樣,引開視線,只待洛雲川那邊陣法一成,便可再無顧忌,瓮中捉鱉。

當然,她也是真心吃力。金丹期的修為果真是不行的,這兩年懈怠了修行,停滯不前,看來此番回去還是得拾起來,總靠著自己徒兒一邊幫襯著實不像話。

可陣法布置總會有些靈氣波動的,那石頭還算個聰明的,覺出了些威脅,竟忽然轉了頭朝洛雲川飛去。

既零眼神一縮。那石頭怎麼說也是挨過紅蓮業火的,洛雲川如何擋得住。

洛雲川自是察覺到了這邊動靜,卻佯作不知,反正即便知道了,以他現下修為也只有狼狽躲開的份兒,不若逼著既零動用妖力。除開上次既零被照妖鏡引得露了妖相,洛雲川還為見她動過妖力。自千重山回來后,也未見千年雷劫,不知她是否已解開囿靈印,趁此機會瞧瞧也好。

果然,既零見洛雲川未有動作,心下一急,便要趕過去,卻一個不甚被藤蔓纏了腳,三片葉刃又從側身颳了過來。只得傾了身子,堪堪躲過去,手中玉簫擲出,先行為洛雲川擋開幾片葉刃。滿身妖力釋開,草木感之立時折服。取下左耳上墜著的粼波弓,頃刻張弓滿弦,妖力凝出箭矢,破風而去,在洛雲川迎面幾分處險險擋開了那石頭。

洛雲川露出絲恰到好處的驚訝,身形一轉,右手按下一個陣訣,而後避開原處。

既零也掠到他身旁,掃了一眼,見他無事,鬆了口氣。

陣法既成,那炎精左突右撞掙脫不得,方才既零釋了妖力又驚到了它,此刻有些慌亂了。周遭草木受了既零威壓,有些瑟縮,再不比方才凌厲了。玉簫又回了既零手裡,妖力已釋,運著四方水道道如風,逼得那炎精竄的飛快,很是狼狽。

這等無根的靈物素來野性難馴,見要被逮到了,竟發了瘋,引了火焰出來避開水練。畢竟是挨過紅蓮業火的,這火焰也是帶些不凡,便是神界四方水也扛過了一時。既零不敢近前,稍稍一退讓便被逮到機會,不管不顧了,生生在陣法上破了個洞沖了出去,甫一出陣便沒了蹤跡。

洛雲川受陣法反噬,當下便覺體內氣血翻湧,炎精跑了一時片刻也尋不回來,既零慌忙看向自家徒兒,見他臉色蒼白著卻仍是笑著,只覺著心疼。

「是為師魯莽了。」

他修行本就淺,往日裡布下陣法也是自個兒靈力相續,這次釋了妖力,沒功夫管符陣了,這陣自比平日弱了三分。她自己又沒能降住那石頭,教他破了陣法,自家徒兒在眼皮子底下受了反噬,到底是自個兒不是。

洛雲川卻無半分埋怨,依舊笑著:「是徒兒修行不足,教那石頭逃了,壞了師父的事。」

既零聞言,卻嘆了口氣。這孩子天資極佳,若是跟了絕影峰藏劍峰,哪個不是給捧到天上去,跟了自個兒卻是屢屢受傷,然全無半分埋怨,這般乖巧,她也該更加上心了,絕不能耽誤了這孩子才是。

「師父,你的妖力——」

洛雲川剛要問什麼,卻又止了住。

既零方才妖力中分明夾帶著紅蓮業火,莫非這炎毒已然纏住了她的妖力。花妖本就畏火,何況是來自地獄灼燒萬物的紅蓮業火,她封住一身妖力,轉而修仙,怕也是為了這般。

只是以「洛雲川」來說,一來從未見過紅蓮業火,二來以他的修為也是絕計分辨不出的,這話不該是他能問出口的。

既零卻未聽出任何異樣,只道是自家小徒兒擔心自個兒。

「百年前渡劫時中了炎毒,不好動用妖力。不過也無大事,習慣了。」

一隻千年花妖妖力受限,算得上是致命的弱點了。她入君羽之時,仙妖兩界也是諸多猜測,卻無從定論,畢竟兩界交好,君羽又是仙門大派。此事知曉的人並不多,不過洛雲川是自家首徒,既零自是信任,不覺著這般說出來有什麼不妥。

洛雲川卻垂下了眼帘。這人怎會這般輕信他人,隨口便將這致命的弱點說了出來。卻又不自覺地勾起了絲笑意。

天上忽就飄下了雪,不同於君羽的細碎,鵝毛般簌簌而下,又落得匆忙,不一會兒就白了頭。既零抬了手,感受著指尖的涼意。這雪景她看了九百年,卻是頭一次這般觸碰。

有雪落在了既零睫毛上,融成了水珠,戰戰巍巍卻不落下。她向來清疏,懶理俗世,像極了凡人口中九天之上不染纖塵的仙人。此刻沾了那滴晶瑩,倒多了絲楚楚之意,不再清孤。

直到既零轉頭看他,洛雲川才回神,方才竟是有些看呆了。

「我在不歸谷時聽鳥雀說起過,近處有個山洞,正好避一避風雪,也不知還在不在。」

既零咳了聲,拉回了洛雲川飄忽的心思,總覺著他剛才的眼神同往日不大一樣。

追那炎精也不急在一時,看徒兒臉色蒼白的模樣,她實在有些不忍,可別再凍著了。

洛雲川笑眯眯地看著既零,眨眨眼睛,嗯了聲,甚是乖巧。

平日里見慣了也沒注意過,這般端詳著,既零確實是極好看的。並非艷麗,不施粉黛,如一盞清酒,淺淺淡淡,又恰到好處的醉人。

嗯,賞心悅目。

既零隻覺著被盯得發毛,趕緊的回了頭不去瞧他,自尋那山洞去了。

山洞確實是有的,九曲迴環,幽邃深長。洛雲川自槐雲城之行後知道既零不喜引火符,便帶了熹微燈。熹微燈算得上是妖燈了,平日里最喜晨起那縷日月交接的精氣,於暗處無需靈氣靈石便自生輝。

本也只是來避避風雪的,隨處落腳歇息便好了,可既零見了山洞總想一探究竟,彎彎繞繞可算走到頭了,也沒什麼新奇的,不過一個不大不小的空處,中間小池子通向外面的溪水,此刻聚起了過冬的游魚。

既零不動聲色的斂了小小的失望,卻被洛雲川盡入眼底。

「且在此處調養會兒,那炎精破陣傷了元氣,待風雪停了,找見它時絕不可再放跑了。」

既零隨處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閉目調息,每每一動用妖力,炎毒就會不安分起來,過會兒要去捉那石頭,可由不得折騰。

不過很快既零就坐不住了。她聞到了陣陣飄香。

洛雲川捉了池子里的魚,引了火符烤的誘人。見既零看過來,便遞了前去,外焦里嫩,恰到火候。

蓮花花精畏火也懼冷,熹微燈只能照明,還是吃點東西暖暖身子的好。

既零自然是想吃的,不過在此之前她得端起副為人師長的模樣。

「都辟穀了,怎可為了口腹之慾妄動殺孽。」

洛雲川聞言「哦」了聲,收回了魚:「既然師父不喜,我丟掉好了。」便作勢要扔。

到口的美食要跑了!既零趕忙的奪了過來。

「烤都烤了,不能浪費。」

卻見洛雲川嘴角噙了絲笑意,方知自個兒被戲弄了。只覺得一陣惱羞,扭了頭憤憤地咬了口,跟魚生悶氣去了。

「師父慢點,當心刺。」

然後既零就被刺卡了喉嚨,還好兩下就咳出來了。

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

既零很鬱悶,這感覺像是被自家徒兒調戲了。

處的久了,洛雲川摸透了既零的心思,見她這般就知道不開心了,也清楚該怎麼哄她,先是折騰著體內的靈氣打了個結,再裝出一副困惑求教的模樣。

「師父,徒兒方才運氣走了周身幾遭,總是有處阻塞沖不開,還請師父教我。」

既零聞言,這才轉了身,雙指搭上洛雲川的腕處,驅了股靈力查探了番。

「簡直胡鬧,靈力阻塞該是細心引導,怎能蠻橫衝撞,一個不慎經脈受損該怎麼辦。」既零斥責道,天資再好經脈再強韌也由不得這般胡來啊。

洛雲川很是受教的點點頭,既零臉色這才好轉了些,單掌與洛雲川相對,遣了自身靈力為洛雲川疏導。洛雲川感受著體內那股不屬於自己的靈力,清潤溫和,所經之處一團亂麻的靈力被安撫,而後跟隨著她在體內流轉。待既零靈力撤出,手也落了下去,洛雲川感受著指尖殘留的溫度,覺得有些惋惜,早知道該多打幾個結了。

「想來是剛剛陣法反噬受的傷,以後若遇見難處了便找為師,切莫像今日這般折騰了。」

「是,師父。」洛雲川應著,從袖裡乾坤中取了方帕子,濡了池子里的水遞上前去,「師父擦把臉吧,到睡下的時辰了,想來明早風雪就該停了。」

黑燈瞎火的如何辨得時辰,洛雲川分明是在信口胡說。只是好容易叫既零找回了點做師父的威嚴,若是發現自個兒吃魚弄花了臉,定又要惱羞得不理人了。本就是個清冷的性子,再不說話多無聊啊,便隨口縐了個理由。

索性既零也是個糊塗的,根本沒懷疑什麼,接了帕子擦乾淨了臉,依舊是一副淡雅的模樣,再想想剛剛那隻花臉貓,洛雲川表面不露聲色,心裡卻笑彎了腰。

不多時兒既零便瞌睡了,卷了身上的披風,將自個兒裹成了只蠶,躺在石板上闔了眼睡下了,呼吸逐漸均勻。洛雲川走近輕喊了幾聲師父,見沒回應才放下心來。熹微燈懸於空中,光暈恬靜又迷離,照著既零的側臉,雙眸闔了,便少幾分往日的清疏。

洛雲川坐在旁邊看了會兒,一反平日里的溫順,眼神里滿是放肆與貪婪,逾矩得撫上既零的臉,指腹輕柔的描摹著她的眉眼,停在唇角處。既零覺出了動靜,睡夢中皺了下眉頭,不安的晃了下,丹唇輕啟,像是要說些什麼。洛雲川眸光驟然沉了下來,捏住了既零的下巴,稍稍用力。臉湊近了既零耳邊,像是在呢喃,卻帶著股子狠厲。

「師父,你若是敢喊一聲既明,我便叫你再說不出一句話。」

既零自是聽不到的,索性也只是哼了幾聲,沒說出什麼囈語。洛雲川這才鬆了手,卻仍有些不滿道:「師父,你何時也能喊一下徒兒的名字。」

既零中了迷藥,睡得正沉,翻了個身背對著洛雲川,卻又被洛雲川強行扳過來,緊著眉頭頗為不滿。洛雲川見狀卻輕聲笑了出來。

「師父,我原想著,等魔界安定下來再找你的,可我現在反悔了,不論往後還是當下這百年,你都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洛雲川怕既零覺查出,帕子里沒浸多少迷藥,想來她也睡不久,便不再耽擱,幫著既零緊了緊披風,又脫下自己的外衫蓋了上去。這才站起身來,朝洞外走去。

風雪正勁,洛雲川衣衫單薄,卻渾然不在意,指尖黑色的魔氣溢出,不多會兒便察覺到了紅蓮業火的氣息,想來方才元氣大傷,尚未走遠,倒也方便了洛雲川。

而今魔力恢復了些許,對付只受了傷的炎精還是綽綽有餘的。他只恐這石頭一不小心傷了半吊子的既零,索性先來敲打一番。

御風而行,卻比往日御劍快多了,魔氣氤氳著,片雪不沾身,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便找見了炎精。這石頭待的地方著實顯著,周遭的雪盡數消融,讓人不在意都難。

炎精察覺到有人到了,慌忙從亂石堆里飛出來便要逃跑,洛雲川身形一晃,鬼魅一般出現在了它面前,右手虛握,升騰的魔氣將那石頭包裹。那石頭顫了一下,絲毫不敢動彈。它毫不懷疑,眼前這人只要稍一用力,便可將他抹殺在此。

洛雲川看著掌心懸浮著石頭,小小的一塊兒,灰不溜秋的,微微顫抖著怪可憐的,若不是周遭散發著圈淡淡的紅色光暈,丟到河裡是絕對挑不出的。只是洛雲川心裡明白,這副可憐樣不過是裝出來的,方才它同既零纏鬥時可是耀武揚威的呢。

洛雲川左手指尖彈了彈這小石頭,石頭抖了抖,周身的光芒更萎靡了。既零還要來尋,不能太折騰這石頭了,便是猜到了是要贈給他的,洛雲川也不能這會兒就滴了精血給煉化了。好在是個有靈識的東西,威脅它幾句也是懂的。

「本尊暫且不煉化你,不過你需記得,既被我師父看上了,便逃不得。過幾日我師父來尋你,隨意抵擋兩下便罷,若敢傷她,你也知道,本座滅你不過抬抬手指頭的事兒。」

那石頭伏在掌心,顫了顫身子,算作回應。洛雲川能做的也就這些,見那石頭還算順從,便放它下來。

「你總也是歸本尊了,若是識趣兒些,百年後我便放你自由。」洛雲川輕輕點了點它,算作安慰,畢竟百年後他確實用不上這仙界的法器了。

那石頭聞言,似有些歡快的跳動了一下,爾後靜靜地埋入一旁石頭堆里,表示自己很乖的。

洛雲川見狀,放下心來,不在耽擱,御風回了山洞。

洛雲川一走,石頭又蹭的一下竄了起來,也不辨位置,拼儘力氣逃了起來。不似混沌初開懵懵懂懂的器物,靈智竟這般高了。

笑話,它才不要被捉住煉了法器呢,一百年也不成。

本想著迷藥也沒下多少,既零卻昏昏沉沉睡了一日有餘,想來是一番打鬥累著了。正便宜了洛雲川,撐著下巴盯了她一日。

待她昏昏沉沉醒來時,正巧對上洛雲川人畜無害的清澈雙眸。洛雲川很自然的彎了眉眼,去池子邊打濕了帕子。

「師父可算醒了,徒兒還想著要不要喊師父起來呢。師父這一覺睡了一日有餘,再睡下去,那炎精又該沒了蹤影了。」

既零悶聲嗯了下,坐起身來,卻見身上披的洛雲川的外袍滑落。

洛雲川走過去,面不改色的單手撿了衣服,另一隻手遞了帕子。

「徒兒一早便醒了,怕師父凍著,給師父又加了層。」

既零已經面無表情的嗯著,接了帕子也不擦臉,就這麼抱膝坐著,乍一看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洛雲川卻知道這是又開始發愣了。

也是習慣了,既零往日在叢雲峰時便如此,每早一起來中衣外只鬆鬆垮垮披個外袍,赤著腳睡眼惺忪的就走出來曬太陽,得在院里石桌石凳上趴上半晌才回神呢。

等既零磨蹭完了,乍一出山洞,被晨起的陽光晃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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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星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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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炎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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