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傾城婦人淚.情字太長

第三章 傾城婦人淚.情字太長

主子回來了。

兩年前說的話,彷彿還在昨天。

「主子,為何要捨棄屬下。」

「本宮何時要過你?」

「屬……屬下不會背叛主子,也不想離開主子……主子可否看著屬下打小跟在主子身邊,不要丟下屬下。」

「可以,但是沒那個必要。」

「主子開恩,屬下還不想離開主子。」

「只是讓你替本宮保護廢太子,怎麼?讓廢太子好好的很難辦到?」

「並非難事,但……」

「那就這麼定了,你若是不願,大可以離開。」

「屬下遵命。」

她那時咬了咬牙,終究是認命了,她怕百里與歸真的就此拋下她。

心裡一陣高過一陣的疼讓雲若紅了眼眶。

她雖然失了記憶,但那幾年待在百里與歸身邊,最得百里與歸歡喜,而百里與歸待她也極其親厚,對她來說,百里與歸不是親人更甚親人。

可是這連頃哪來的榮幸,主子竟肯面見她。

雲若抬眼看了那邊端坐在輪椅上的男子,多半是廢太子的緣故吧。

雨水確實很涼,如她的心般,涼的徹底。

雲若沒有去撿傘,只靠著這雨淋滅她心裡不該生出的希冀,

她的身份在那裡擺著,怎麼可能是百里與歸的親人。她只得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她活著,只是為了幫百里與歸辦事殺人,別的不可想。

以前雲若時常跟在百里與歸,應該是因為從小跟在百里與歸身邊的緣故,失去記憶后,只有百里與歸才讓她覺得心安。所以,她對百里與歸的一切都格外敏感。

雲若別過頭,看著長相稀鬆平常的連頃,不知為何心裡生悶,總有種衝動想掐死她。

但現在她知道,連頃她動不得。

僅僅是為了主子能夠償給這廢太子一點點的情分,她照樣動不得這盤棋里毫無意義的棋子。

百里奚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著,見雲若拎著連頃回來時,雲若慘白的臉色有些異樣,眉頭漸漸舒展,將心底那人都拋之腦後,他此刻只覺新奇,他從未見過雲若亘古不變的冰山臉上在因為除了與歸以外的任何人出現過其他情緒。

但這是危險,而非投緣。

「麻煩你了。」

聲音清清冷冷,算不上客氣,不過是自身良好的教養讓他說了這句無關緊要的話。

他的言行舉止,是一位帝王該有的姿態。他本如傲世無雙的蛟龍,卻被辱沒至今,狼狽至此。

雲若放下連頃,轉身回了暗處,那才是她該待的地方。

發間的雨珠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些痕迹可循,百里奚愣神,不得不說,雲若美得甚至讓人感覺到心冷。

心灰意冷。

只是,與記憶里那人的面貌,沒有一丁點兒相似。

連頃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站在百里奚面前。

那個俊如天神貴氣凜然的男子,正憂心仲仲的看著自己,他眼中的柔情讓她,冷的發抖的她,竟覺得心間有些溫度。

「殿下……」

「先下去換身衣裳罷,再煮碗薑湯,莫要著了涼。」

連頃牽起嘴角,欲言又止,在百里奚的眼中,又看到了深埋在柔情里的寒意。

她似乎知道了些什麼,於是告罪過後,利落的向她的屋子走去。

這沭陽宮內,也就她一個婢女。原本還有些閹人幹些雜活,不過自從百里奚被軟禁過後,通通被調走了,應該是出自帝王授意。

這些苦日子,她以為只有一直陪著他,才有機會住入他心。

不曾想這一切,總歸是妄想,直到剛剛她才幡然醒悟,就連對一個一直沒有存在感的雲若,他都能有真實的情緒,而對她,卻皆是逢場作戲。

百里奚抬手扶了扶纏著紗布的腦袋,他不過問,是因為有些事情,稍稍動些腦子就能想到。

他知道,與歸看在他的份上,不會為難連頃,這一切,無非是連頃自己在為難自己。

他也知道,他若不登皇位,連保護身邊人的資格都沒有,可若登上了,他亦無法娶落入奴籍的連頃為後,連頃啊,畢竟是對他不離不棄的那個。

可為了護著身邊人周全,他又不得不登上那個位置。

他這輩子,已經對不起一人了,雖說現在過往,他已放下,可心間卻再容不下一人。

帝王權謀,世間紛爭,身為泠皇后的嫡子,他又怎能做到真正意義的獨善其身?

百里奚一向淡漠的臉上,浮現出從未有過的堅定,今後,不論是為了誰,他都必須爭,爭權奪位。

他從前最不屑的事情,到現在他才發現,這是他唯一可做的事情。

倘若再一昧的忍讓,他就不配以百里為姓。

縱使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縱使天下人都唾棄他,他也要跌入權謀,攪雲雨,覆山河!

*

皇宮的另一角落,鮮有人踏足,險些被遺忘。

百里與歸沿著記憶找到了兒時栽在宮中的小樹,原本記憶中隨時可能會死掉的扶桑樹,現在枝頭已壓過了宮牆,只不過今年寒潮太冷,這樹蝸居深宮又無人照料,不像盆栽里嬌養的扶桑尚在花落,整棵樹都光禿禿的,死氣沉沉。

「青哥哥,與歸回來了。」

這是她劫後餘生,哭著鬧著要去找青絡時,花顯讓她種下的,花顯說,若是樹能活下來,青絡就還活著,那時她心懷忐忑一鏟一鏟挖開這深宮的地面。

爾後跪在樹前虔誠的似教徒許願,可如今樹活著,百里與歸卻早就不是十一歲的小兒了,也不會再痴痴的祈求上蒼放青哥哥回來。

她是長大了,自十一歲那年,她就知曉何為責任,也知曉了何謂恨之入骨。

樹枝沒有能力為百里與歸遮風擋雨,卻在宮闈之中,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替她等著那個再也不會回來的人。

百里與歸抬起柔夷覆上粗糙的樹面,定定的看著扶桑樹上雜亂的刀痕,隨後垂下雙目,許久才說,憧憬回憶皆有:「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

旭日朝陽,將要躍出東方,日光移耀,扶桑挪到欄上。

傾斜著傘身,百里與歸在風中,彷彿聽到花開花落的聲音,還有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這一次,她不逃了。

青絡,我回來了。

凄厲的笑綻在唇角,百里與歸霍然轉身,離開了這個深宮之人不輕易踏足的僻靜之地,離開了一直等著青絡的扶桑樹。

雨水更狂烈了,和著風,將百里與歸一次次拖入無底深淵。她也不知道,她的光明會在何處等著她。

她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值不值。

*

御書房

許澤正彎腰點上帝王桌案上的紅燭,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跑進來,跪下行禮,帝王卻未讓他起來,依舊低頭專心批閱奏章。

小太監面露為難的抬頭看了一下正在批閱奏章的帝王,心裡多少有些惴惴,他此舉不合規矩,可這畢竟是個機會,若錯過了,他這輩子怕也出不了頭了。

許澤領了帝王的意思,把手中的火摺子熄了,身子一扭一扭的走到跪在地上的小太監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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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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