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羅傑的野望
遠離泛大陸位面,在虛無中的某處,跨越無法用數字來形容的距離,有這樣一片人跡罕至的位面。
它與泛大陸的空間同步率驚人的低,除非法師們願意花費大量昂貴的材料主動建立位面通道,否則它很少會與泛大陸產生鏈接。
只有為數不多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的人會通過偶爾出現的坐標重疊跌落到這裡,他們大多從此了無音信,只給泛大陸留下無盡荒誕恐怖的傳說。
熱衷於發現新位面的探索者協會曾重金委託一隊大魔導師勘察這片位面,這是一個致力探索未知的法師組織,他們希望能從這裡找到新的魔力資源,彌補泛大陸日益緊張的魔礦儲備,經過漫長的探索期,他們得到的雇傭報告上這樣描述這裡:
「......見鬼的天氣!即便我們將營地安扎在峽谷里,裹挾著黑沙的冷風依舊不分晝夜的席捲我們的營地,渾濁空氣里的沙塵與積厚的雲層一起把天幕渲染成晦暗的灰色,我們甚至不確定雲層之後是否存在太陽,因為雲層的厚度遠超法師之眼的施法距離,只有神明知道這裡的光亮從哪來的!那些稠密到令人窒息的死靈能量滋養了無數的亡靈,它們在我們居住的峽谷周圍嘶吼,渴望著血肉,這裡富集魔力是如此的困難,彷彿魔力的荒漠。」
這是人們口口相傳的禁忌地,蠶食著希望的夢魘,步入歧途的黑魔法師與巫妖的樂土,也是傳說中眾生靈魂的歸宿,罪惡的滋生地,充滿褻瀆與恐怖之所,這裡便是,死靈冥界。
「所以說傳說就是這麼不靠譜的,全是用來嚇唬小孩子的,再不就是教會擴展信徒的齷齪手段」,吧台邊上喝的暈乎乎的羅傑拍著同桌的骷髏傑克的肩胛骨,如果那裡有肌肉的話,應該會是肩膀的位置。
「這裡除了魔力稀少,死靈能量富集也沒別的不好嘛。」說著,羅傑仰頭灌下一大口黑麥酒,粗糙的口感嗆了羅傑一口,讓他咳嗽不已,酒漿順著他乾枯的口角趟下,滴在滿是污垢的麻布衣服上,不出所料的是,羅傑又會是一身酒氣的回家。
我們的主人公羅傑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他留著一頭幹練的棕色短髮,微微擋住了他的尖耳朵,並不那麼白皙地臂膀上有一圈藤蔓樣纏繞的魔紋,瑰麗的花紋一直順著胳膊糾纏延伸到脖頸。這是精靈獲得森林眷顧的佐證,這樣異樣的紋飾現在卻被醜陋地狹長疤痕所毀壞,雜亂的刀痕掩蓋了它本該彎曲縱橫的紋路。
又灌下一大口麥酒,感受酸澀的酒漿在空落落的腸胃裡翻湧,羅傑盯著小木桶一般的酒杯,稚嫩的臉龐上帶著彷彿經歷了漫長時光的滄桑。
事實上,羅傑活的時間的確十分的久,你要是誠心追溯,你甚至可以在精靈統治泛大陸的暮光紀元找到他活躍的影子,這當然與他的半精靈血統無關,且不論這血統是羅傑後來才被迫從某人那裡得到的,更重要的是,哪怕是半精靈也無法經歷那近萬年的漫長時光。
當然,不管羅傑他曾經經歷了何種的輝煌,至少現在,他淪落到了這荒蕪的死靈冥界,滿臉泥濘污垢,一臉頹廢的趴在吧台上,終日與一群死靈生物為伍。
坐在羅傑身邊的骷髏傑克眼眶裡靈魂之火忽閃,想要開口卻發不出聲音,傑克撓了撓光潔圓滑的骷髏頭,這才想起擺正脫位的下頜骨,咔吧咔吧的咬了咬,亡靈能量的流淌重新連貫起來,傑克恢復了說話的能力,舉著杯子不無遺憾的說到:「哈,來到這裡才知道我們的好處,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個跌落到咱們坑道的肉人都會被嚇跑,分明我們都很熱情,還為他們準備了歡迎聚會。」說著嘬了一口杯里的紅色液體。
你們那也叫聚會,羅傑又要了一杯黑麥酒,心裡卻忍不住的嘀咕,你們那根本就是都站在坑道口集體擺姿勢嚇人的吧。你可以想象這樣的場景:你獨自一人遺落在陌生的位面,周圍呼嘯著冷風,你頂著風,好不容易發現一處避風的坑道,欣喜若狂的你跑進去,轉頭就與一群骷髏面面相覷,tmd想想就刺激。
當然這樣的話並不會當面告訴傑克,每次失落沮喪的傑克都會坐在洞口吹奏他的骨笛,哀怨的聲音讓包括羅傑在內的坑道居民想要拆掉它的骨頭。
「那是他們不懂欣賞,我覺得的你們的歡迎儀式,恩,很有創意。」羅傑同老懷欣慰的傑克碰了個杯,默默在心裡加上了一句,「當然是對於死人來說。」
「那些傳說無恥的醜化了我們的形象!把我們描述成了嗜血的魔鬼!」說著傑克又喝了一口紅色的液體,染得他牙齒露出滲人的血紅。
別誤會,這杯里的液體其實是番茄汁,傑克是自然守望者沃斯的虔誠信徒,堅定的素食主義者。是的,沒錯,傑克就是一個奇葩,作為死靈生物的骷髏卻擁有著秩序陣營的信仰,並且每日祈禱樂此不疲。
醉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羅傑艱難的抬頭環顧四周,搖曳而又昏暗地油燈下,是鑲嵌著白骨支柱的坑窪土牆,正面的門框上鑲嵌著燃燒的骷髏頭,這裡是位於地下的坑道酒館,在死靈位面,生物的聚集地大多都位於地下的坑道里,這樣除卻能夠躲避地表風沙外,昏暗的環境還能帶給死靈生物家一樣的溫暖。
酒館座中無聲的坐著各色的死靈生物,骷髏,喪屍,死靈騎士,這裡不歡迎憎惡,因為那些大塊頭總會把門框頂壞,被當作建築材料搭進門框里的骷髏里克經常就此提出抗議。
里克就是門框上燃燒的那個骷髏頭,每次笨拙的憎惡都會頂壞他的骨頭,儘管如此里克還是喜歡把自己的骨頭拆散鑲嵌在牆裡,據它所述這讓它有種伸展到骨子裡的舒暢感,羅傑對此理解不能。
如此這般,在這片死靈的位面,亡靈們有著自己的愛好,會像生者一樣在酒館里暢飲交流,這一切與凡人的印象大相徑庭。
通常來說,凡人印象里的亡靈生物是捨棄了信仰與來生的怪物,來自響應亡靈法師的召喚而墮落的靈魂,他們嗜血,兇惡,能夠帶來的只有死亡與荒蕪。
這番認識並沒有錯誤,但不絕對。
那群為了追求力量而墮落的亡靈法師是泛大陸上最臭名昭著的一群人,他們偷盜屍體,打擾亡者安息,褻瀆死亡,由他們所構築的魔力模型不存在任何的仁慈可言,『抹除靈智』『憎恨生者』的魔法結構被廣泛應用於各式的死靈召喚中,由此誕生的生物才會成為他們兇惡的爪牙。
然而自然誕生的亡靈們卻是一群因為生前執念未消,而徘徊於世傢伙們,死後的他們,靈魂飄蕩到冥界,無意識的汲取龐大的死靈能量化作各樣的亡靈,並這樣的存在下去,直到它們忘卻了執念才會徹底消散。
無數的歲月里,這裡不斷有亡靈誕生,也不斷有亡靈再次的死亡。當然,並非所有亡靈都會放下自己的執念,久而久之,為數眾多的它們在這裡形成了一個亡靈的社會,成為生者口中所厭惡著的靈魂歸宿,宗教所宣傳的無信者的死後煉獄。
其實亡靈大多是一些懶惰的傢伙,跟荒原上遊盪相比,他們更喜歡窩在坑道里,閑來無事的他們渴望偶爾出現的人類給他們帶來的外面消息和新的娛樂方式,比方說羅傑就把撲克教給了亡靈們,並受到了一致好評。
不過大多時候他們熱情的邀請都會把流落至此的倒霉蛋嚇得落荒而逃,並非所有人類都能淡定的接受死靈的居住地,畢竟不止這座酒館,整座城的建築都是使用枯骨與碎木屑搭建起來的,而且還有像里克這樣的閑著沒事自願當建築材料的傢伙,帶來的結果就是,你走在路上經常有門框或者圍牆突然出聲跟你嘮嗑,這樣詭異氛圍就算來一個班的聖光牧師美化也沒人敢進來吧喂。
「干他的傳說!」羅傑決定不戳穿這個悲劇的現實,舉起杯子,大聲的祝酒,引的亡靈們在酒館里一陣鬼叫(無誤),然後羅傑仰頭把酒一口喝光,「讓那些秩序的渣渣繼續沉浸在虛假地美夢裡好了。」
骷髏傑克也一口喝光番茄汁,鬼知道骷髏體內有怎樣的結構能讓喝下去的液體不漏出去,傑克隨手抹了下嘴,纏著破布的手臂攬在羅傑肩頭,剛想說話,羅傑的頭就砰的一聲砸在了櫃檯上,沉悶的呼嚕聲隨之響起。
「咔咔,又不付酒錢就醉了,黑麥酒有這麼大的勁兒嗎。」歪著頭想了一陣,傑克再一次擺正了脫臼的下巴,再推了羅傑兩下,見他徹底醉過去了后,傑克扔出了兩枚靈魂碎片幫羅傑結了酒賬,在冥界,靈魂是這裡的硬通貨。
「下次找這小子一塊還賬,喂!里克,過來幫個忙把羅傑抬回去」
骷髏傑克抬起羅傑的胳膊,讓他搭在自己的骨頭架上,轉頭向門框上充當裝飾物掛件的里克喊道:「這小子太沉了,我一個人搬不動,之前我的腿骨拆下來做了保養,代替的這玩意吃不上勁兒。」
「好嘞。」
主業門框兼職酒保的里克從鑲嵌的牆裡爬了出來,準確的說是構成骨架的骨頭紛紛從牆裡鑽出來,在地上拼裝成了骨架寬大的骷髏,其中的一塊骨頭撞上了門框上骨頭做的鈴鐺,響起『咚咚』的沉悶聲音。
「肉人就是麻煩,哪有咱們骨頭架子輕快,對了,傑克,你試過把自己扔水裡嗎,可以飄起來哦。」一邊扯著閑話,一邊走了幾步的里克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在傑克的提醒下才發現,有一段不知誰的骨頭卡在了他的肋骨里,想必是爬出來的時候帶的。
很容易把那已經快要風化的枯骨掰碎,去除負擔的里克這才『咔咔』的伸了個懶腰,上前架起羅傑的胳膊,兩個骷髏攙扶著羅傑向外走去。
「偶爾出來活動下也不錯嘛。」
「是呀,是呀,另外你的胳膊掉了。」
「歐,謝謝,對了,你說咱么在外面會被風吹飛嗎?」
「........」
兩具骷髏就這樣尬聊著穿過幽深昏暗的坑道,把羅傑抬回了他位於坑道邊緣的住處,推開銹跡斑斑的鐵門,他們把羅傑往被雜物堆滿的床上一扔,就咔咔的離開了,留下羅傑一人趴在床上熟睡,一直持續到他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