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黑靈幫主
趙小草和胡曉晨在山坡下等候,見王雪久不下山,心中早已焦急。胡曉晨圍著身邊一棵矮樹來迴轉著圈子,趙小草坐在一旁泥地上,擺手道:「你別轉啦,坐下歇歇不成嗎,我眼都暈了。」胡曉晨道:「王雪師父不下山,我哪裡坐得住啊,她即便僥倖不死,能從那巨蟒那裡搶到魂草,但憑她一人之力,又哪裡能斗得過黃強峰和尤多利這兩個奸賊,說不定她這時已被黃強峰一鎚子打死了!不行,我實在熬不住了,我回去瞧瞧,倘若王雪師父被那姓黃的掄鎚子打死,我非親手殺了黃強峰不可!」正要轉身上山,卻見王雪拎著一整顆歸夜魂草笑嘻嘻的從山坡上走下來。王雪嗔道:「好你個壞小子,背後說你師父壞話!」趙小草、胡曉晨見王雪平安而回,而且還將歸夜魂草一併帶回,心頭各自大喜。王雪走到二人身邊,將魂草遞到趙小草手裡,說道:「幫我拿著,這一番苦鬥可真是累死我了。」
三人當即下山,往住處而回,本來三人此次上山以為要在山裡面待上一兩個月才能回來,不想卻只用了兩日便已摘下魂草,心中無不歡喜。
但王雪、胡曉晨、趙小草只轉過兩條山路,還未到得山下,便瞧見山道另一邊的一塊大石上坐著一個身材強壯的男子,那男子身著一襲黑袍,似是山賊打扮。那黑袍男子見王雪等三人從山路上現出,站起身來拍掉身上塵土,瞧情形似是等待三人多時,只待三人出現好搶奪魂草。王雪心知不妙,低聲對趙小草說:「你們兩個不必戀戰,護著魂草趕回去醫救常龍是頭等大事。」趙小草點頭答應了。
王雪上前一步,朗聲道:「請問尊下何人,阻攔我們為什麼事?」此時那人並未阻攔王雪去路,但王雪知他必會阻攔,於是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事,客套話也不願多說。那人從山坡上緩緩走下,他這時離王雪近了一些,王雪這時才瞧清那人面容,見那人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面色白凈、眉清目秀,模樣倒十分俊美,和尋常山賊兇惡的面容大有不同,不由得微微一奇,心想:「此人究竟是何許人也?」只聽那人緩緩說道:「你是女俠王雪罷?我早聽說過你的大名了,今日一見,你果真是英風仁俠、快人快語,不失『女俠』之名。」王雪見這人雖是誇讚自己,但他臉上喜色全無,眼神間甚而還透著敵意,料想此人絕非善類,說道:「不錯,我是王雪,你是什麼人,找我什麼事。」那人道:「我是黑靈幫的幫主,我叫金雲齊,我專程來此,自然是要殺你們的。」
那人這句話說得極是平靜,但王雪等人一聽,卻是大吃一驚。王雪那夜聽林惕昆言道,黑靈幫的幫主便是鼎鼎大名的金雲齊,當時便知自己與這位名聲極響的大幫主勢須要有一戰,只是沒想到偏偏會是在這當口和此人相遇。
王雪平時也聽說過金雲齊的大名,只道金雲齊武功高、名聲大,為人也必狂傲才是,這時見金雲齊面無神色,不喜不怒,不由得暗暗嘆服他定力了得。金雲齊又說道:「我在此等候了兩天,黃強峰和尤多利上山之後一直不見下來,想必已被你們打發了罷?」王雪說道:「那倒沒有,他們兩個先我一步下山,按理說早該回來了,可能是深山裡面沒有路,他們走岔了方向。」金雲齊嗯了一聲,說道:「你們三個馬上要被我殺死了,臨死前你還有什麼話想要對什麼人說嗎,我可以幫你們代為轉交。」看著趙小草手中的歸夜魂草,又說道:「這朵百年難逢的奇花,我自然也是要搶奪到手的。」王雪說道:「你們黑靈幫作惡多端、不知道殺害過多少人了,我們不過是在行俠仗義、替天行道而已。」金雲齊說道:「是是是,王雪女俠說的極是,不過這『行俠仗義、替天行道』八個字,我看可以抹去了,何為替天行道?何為行俠仗義?你說我們作惡多端,戕害人命,難道你王雪女俠生平便沒有殺過人嗎?」王雪道:「我也殺害過好多人,但我殺的都是大奸大惡。卑鄙下流之徒,我可從來沒有殺過一個好人,與你們的卑鄙行徑倒不能一概而論。」王雪這句話一說完,料知金雲齊立時便要動手,他是黑靈幫的幫主,連黃強峰、尤多利這等響噹噹的人物都是他的手下,武功之高那是不必提了,倘若他一出手,那必是排山倒海般勢不可擋,心裡暗暗防備。
金雲齊卻不急動手,忽然嘿嘿笑了起來,說道:「怪不得黃強峰總說你這女人姦猾得很,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我問你們臨死前還有什麼遺言,你竟然長篇大論的跟我講起仁義道德來了,你既然沒有臨終遺言,那便受死罷!」王雪正想說「憑我的武功未必會敗你,『臨終遺言』四字又從何說起」?口唇一張,話未出口,陡見面前掌影飛動,金雲齊已進招了,心裡不由得大驚,急忙向左趨避,什麼話也來不及去說。金雲齊一掌不中,第二掌、第三掌跟著進攻。金雲齊昔年在獨立派學藝,使的是孤獨掌法,這類掌法內力陰柔,後勁極大。王雪前些年闖江湖之時早聽說過此掌,直到今日方始領教,見金雲齊掌上招式並不如何迅猛凌厲,但掌法卻十分奇特,只見他每次發掌之時手肘都微微向後縮回寸許,料知他掌上內力有異,當下不敢以家傳拳術硬接,使開劉岳所授的「螳螂禦敵術」,要先摸清孤獨掌的門路,再想法子反擊。金雲齊呼呼兩掌打在王雪手臂上,忽然哈哈大笑,說道:「哈巴門劉掌教的『螳螂禦敵術』果然了得。哈巴術的主旨要訣是以高明招式抵擋至剛至猛的高強內功,而我的孤獨掌法是以綿軟的內力化解剛猛內力,我們兩人的功夫都是以柔克剛一類,但不知哈巴術和孤獨掌孰優孰劣,今日正好一見高下。」說著又發掌向王雪攻去。王雪心頭凜然,暗想:「哈巴術在江湖上名聲雖響,但並非人人都識得,這金雲齊不但認出了我的哈巴術功夫,還能瞧出我使得是哈巴術中的『螳螂禦敵術』,而且竟也能說出哈巴術的堂奧來,黑靈幫幫主果然名不虛傳。」如此一想,心中登生怯意,招式疾變,左手仍使「螳螂禦敵術」護身,右手運出「葉掌」功夫,向金雲齊進攻。金雲齊臉現得意之色,笑道:「來得好,有守有攻那才有趣,不然殺了你也沒多大樂趣。」王雪見金雲齊神色輕蔑,這句話顯是輕辱於幾,心頭又覺有氣,但金雲齊是當世第一流的好手,王雪再氣不過也不敢操之過急,雙手招式仍緩緩與金雲齊拆解,不敢稍有懈怠。
趙小草和胡曉晨見王雪進攻招式少而守御的招式多,又知金雲齊是黑靈幫掌教,武功比黃強峰和尤多利更高出許多,王雪多半不是金雲齊的對手,二人不約而同地大聲怒喝,衝上去齊斗金雲齊。
王雪和金雲齊鬥了這片刻,已知金雲齊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自己尚未摸清孤獨掌法的門路,還鬥不過這個黑靈幫幫主,倘若只守不攻,金雲齊雖然立於不敗之地,但也未必能攻下自己,但趙小草和胡曉晨武學修為尚淺,只怕要傷在金雲齊手裡,急忙喝止道:「你們兩個快拿著魂草回去解救常龍要緊,小小山賊我一個人便足以應付。」趙、胡二人將信將疑,但王雪既說足以應付,卻也稍稍放心,於是轉過頭去往山下奔去。
金雲齊是武學奇才,幼年之時便已能和二三十歲的師兄切磋較量,他二十年來未遇敵手,於武學一節頗為自負,他有心要一口氣將王雪、趙小草、胡曉晨三人一併除去,豈容趙小草和胡曉晨脫逃?大叫道:「兩個小孩子不許走,你們難道要丟棄師父獨自逃命嗎?」鞋尖勾起一塊石塊,向胡曉晨腦袋踢去。王雪驚叫道:「小心啦!」猛地轉身,向那石塊縱躍過去,要伸手將石塊攔下,卻哪裡還來得及?胡曉晨聽王雪叫喊,立知事情不妙,但不知石塊擲向何處,便不知該如何躲閃,更加來不及回頭去看,情急之下忙縮頭蹲下身子,只覺頭皮一痛,卻是那石塊擦著頭髮飛過,一顆心不由得突突直跳,只慶幸自己蹲下的及時,不然這時哪有命在,只怕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趙小草見胡曉晨坐在地上,神情獃滯,還道他是沒避過暗器受了傷,大叫道:「你傷在哪裡?」胡曉晨定了定神,說道:「我沒事,咱們快走!」起身拉著趙小草向山下逃去,轉眼已消失在林中小路。
金雲齊想不到三人之中竟然如此輕易便逃去兩人,不禁又羞又怒,狠狠的瞪著王雪,森然道:「你說你一個人便能打得過我,真是大言不慚,我的掌力可還沒全使出來呢!」王雪道:「沒辦法啊,我若不如此說,那兩個孩子也不肯走啊,與其我們三個人都被你殺了,倒不如死我一個,讓他倆逃命!」金雲齊哼了一聲,道:「你倒是挺義氣,待了卻你之後,我立時帶著手下人馬挨山遍野的搜,不信搜不到他們。看招!」他羞怒之際掌上自然加了把力,王雪以「螳螂禦敵術」抵擋了幾掌,只覺兩隻手臂又酸又痛,心裡尋思:「都說這孤獨掌法內力陰柔綿軟,後勁卻是極大,果真名不虛傳。」料知再只守不攻的抵擋下去,不出一炷香工夫自己便要落敗,只得施招反擊,又知孤獨掌法與哈巴術類似,均是以柔制剛的武功,最克制自己凌厲剛猛的王家拳術,於是施展「驚雷掌」功夫去抵金雲齊掌力。但金雲齊掌上造詣著實非同小可,數招一過,王雪連遇兇險。金雲齊自負武功是天下第一,打得過王雪不過是天經地義之事,也不覺得如何,但跟隨王雪的兩個弟子卻僥倖逃走了,與這一節卻是耿耿於懷,心中不忿,對王雪說道:「我的掌法是從小練熟的,你跟我比拼掌法,可也太不自量力了。」
他這一言提醒了王雪,王雪心想:「對呀,我跟你這位使掌法的大行家對掌,豈非以短擊長?哈巴術的巧招奇式多了去了,我又何必非要同你拼掌?」向後跳開,傲然道:「金大幫主說的極是!」不再以掌力進攻,彎腰蹲下身子,向前翻滾,一招「地龍式」向金雲齊襲去。饒是金雲齊武學涉獵甚廣,卻也沒見過此招,但他是畢竟是武學的泰山北斗,一見便知王雪是要進攻自己下盤,於是雙腳向後退開,左掌擋在王雪眼前,要逼迫王雪起身與自己拚鬥。王雪心想:「我趴在地上使『地龍式』、『地虎式』之類招數,四肢均可進攻,倘若起身相鬥,便只能以雙手過招。哼,你讓我起身,我偏不起身。」右腿向一旁甩開,身子繞到金雲齊背後,雙腿向金雲齊兩隻膝窩蹬去。金雲齊縱身躍起,右腳猛向王雪小腹踏去。王雪想不到金雲齊竟會使出這一招縱躍踩踏的招式,驚急之下忙使一招「滾刀式」,右腿踢開金雲齊右膝,順勢站起。斗到這一招,王雪的「地虎式」也已被金雲齊破解。金雲齊趁機搶上,右手一掌打在王雪左肩。王雪左肩立時劇痛,急忙運氣護住。
金雲齊破解了王雪的地面功夫,不禁頗為得意,說道:「你還有什麼招式,儘管使出來罷,且瞧瞧我能不能拆解的掉,你的家傳拳術呢?」王雪知金雲齊這套孤獨掌法是自己家傳拳術的剋星,使家傳拳術相鬥那是自取其辱,無奈之下只得說道:「我的武功不是你的敵手,不過你是山賊我是行俠仗義,我們不是在比武切磋,而是再生死相拼……」金雲齊插嘴道:「原本便是生死相拼,難道你此刻方知?」王雪道:「既是生死相拼,那也顧不得什麼江湖規矩了,我要動兵刃了,你使什麼兵刃嗎?」說著從懷中抽出兩枚令牌。金雲齊笑道:「我聽黃強峰和尤多利說,你的令牌總共有四枚啊,你怎麼才拿出兩枚,剩下那兩枚不打算使用嗎?」王雪剩下那兩枚藏在懷裡,原本是打算當作暗器出其不意的偷襲使用,這時被金雲齊說了出來,只得說道:「兩枚令牌足夠了。」金雲齊道:「好,你進招罷!」說著雙掌抬起護身,竟是不使兵刃,要以一對肉掌來對抗王雪的兵刃。
王雪心想:「你不使兵刃那最好了,不然我還真勝不過你。」右手令牌向前探出,在金雲齊眼前虛晃一下,左手令牌疾向金雲齊胸口刺去。她這兩下手法巧妙之極,去勢極快,滿擬即便刺不死金雲齊,也能刺穿金雲齊胸前皮肉,不料金雲齊當即斜過身子,避過牌尖,右掌在王雪左臂手肘上狠狠一拍。王雪左臂登時折斷,令牌掉落在地。金雲齊道:「好個蠢女人,膽敢偷襲你老子。」王雪又驚又怒,她生平見過無數武林高手,但眼前這個金雲齊武功之高實在有些離經叛道,尋常江湖人即便事先便知自己會偷襲,也未必有巧招化解,而金雲齊非但能化解此招,百忙之中還能迅速反擊,而且一擊正中關鍵,雖知金雲齊是十惡不赦的卑劣狂徒,卻也不由得佩服他武功了得。
金雲齊道:「我再問你一遍,你還有什麼臨死遺言嗎,我可以代你轉達。」王雪武功不是金雲齊敵手,自知難以脫身,道:「今日由得你猖狂,但是我告訴你,人在做事天在看……」金雲齊插嘴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多行不義必自斃、人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人為惡,禍雖未至福以遠離……這些話我這幾年聽到的太多了,報不報應的來世我再慢慢去償還,你這女人死到臨頭還嘴硬,我非割下你的舌頭不可!」蹲到王雪身旁,左手按住她右臂,不容她反抗,右手掐住王雪下巴,逼她張開嘴。王雪恨恨的瞪著金雲齊,苦於左臂折斷、右臂受制,周身動彈不得難以抵抗。
忽聽一個嗓音厲聲吼道:「你要殺她先殺我好了!」只見小小一個身影向金雲齊猛撲過去。金雲齊微微一驚,飛腿向那人踢去,將那人踢倒在地,只見地上那人是個身材瘦小的女孩,卻是趙小草去而復回。王雪怒道:「趙小草,誰讓你回來的?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趙小草道:「師父你別生我氣,我實在放心不下你,才和胡曉晨商量,讓他獨自帶著魂草回去,我回來接應你,現下,現下……」王雪道:「現下好了,有你給我做陪葬!」
金雲齊一把將趙小草拉到懷裡,嘻嘻笑道:「小女孩兒乖巧可愛,我還真有些下不去手,不如你跟我會山寨罷,我們寨子里正缺女眷呢。」王雪忍痛站起身,說道:「金幫主,我王雪看不慣你們這些山賊,便處處與你們為難,她小孩子什麼也不懂,你饒她一命。」金雲齊冷笑道:「你何時聽說過山賊也會發慈悲放人的?」王雪原本便知開口相求也是無用,她左臂折斷,什麼招式也施展不出來,右手悄悄運出王家拳術的勁力,只盼能忽然出手,打金雲齊一個措手不及,好讓趙小草脫身。金雲齊見趙小草小臉白凈,被自己拽在懷中竟是不哭不鬧,心中不禁歡喜,右手伸出去在趙小草額上臉上輕輕撫了撫。趙小草被金雲齊摟在懷裡不曾反抗,便是因她自知武藝低微,抵抗也是白費氣力,但這時小臉被金雲齊伸手撫摸,心中立時憶起王雪之前對自己說過的那句「只要有男人輕薄你,你便打他巴掌」之言,當即轉回身子,在金雲齊臉上「啪」「啪」連摑了兩下巴掌。本來以金雲齊武功,十個趙小草也傷他不得,但他見趙小草乖巧,沒想到趙小草會忽然動手,這才一時失防,金雲齊捂著臉,叫道:「你幹嘛!」趙小草道:「臭男人不許欺負我!」金雲齊哭笑不得,道:「你小小年紀倒是懂得挺多……啊呀。」
他一句話未說完,王雪已趁機竄到金雲齊身旁,右拳向金雲齊胸口打去。金雲齊得意分心之際忘記守御,胸口被打的正著,他內力雖然不弱,但王雪拳技何等了得,這一拳也打得金雲齊胸口酸悶難當,不由得向後連退數步。
王雪一把抓住趙小草手腕,大叫道:「快走!」帶著趙小草逃向山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