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新任掌教
鄭毅等人平日里雖聽說過王雪的名聲,但只知王雪是拳術和擒拿術高明,卻沒想過王雪的箭術竟也十分了得,四長老見王雪是個瘦弱女子,上屋挑戰的又只有她和劉昂兩人,本來並未將這一戰放在眼裡,這時被王雪逼得只能四處躲閃而沒有羽箭還擊,才覺難以自保。
屋下弟子接連扔了十幾個箭筒,有的被劉昂撿到又扔回屋下,有的被王雪放箭打飛。這時又有幾個箭筒從屋下飛上來,西首那長老向北首和東首長老叫道:「我們分開去取箭!」三長老分向三個方位撿拾箭筒。劉昂奔到北首那長老身前,飛腿將落在北首長老身前的兩個箭筒踢下。王雪放出一箭,將掉落在東首長老眼前的幾個箭筒打下,跟著又放出一箭,向西首那長老射去。西首長老只顧著去搶箭筒,未留意王雪放箭,被王雪一箭打中頭頂。西首長老臉上變色,喟然道:「我輸了。」王雪躬身道:「晚輩無禮。」西首那長老擺了擺手,跳下屋去。
劉昂踢落北首長老眼前的箭筒,又急忙向鄭毅奔去,但卻是遲了片刻。鄭毅師四長老之首,輕功箭術均是最高,搶在劉昂身前將一個箭筒拿到手,抽出兩支羽箭向劉昂射去。劉昂大驚,急忙閃身趨避,大叫道:「王雪前輩小心啦!」王雪猛一轉身,右手木弓對準鄭毅,左手伸到背後去摸羽箭,哪知這一摸卻是摸了個空,原來她適才射西首長老的那支箭已是最後一支,這一來當真驚到極處,忙向四下望去,想撿一個箭筒應急,哪知箭筒被劉昂踢的乾淨,屋頂周圍只是瓦片,一個箭筒也沒有。鄭毅哈哈大笑,道:「小女子,這叫自食惡果,今兒也讓你嘗嘗只有弓卻沒有箭的滋味。」他知王雪輕功了得,羽箭輕易打不中她,從箭筒內一次抓出三支羽箭,搭到弓上,齊向王雪射去。王雪無處可躲,當下也不及細想,忙除下背後箭筒,將箭筒隨意往身前一擋,只盼自己撞上大運,小小箭筒剛好能擋住來箭。哪知說來也巧,鄭毅射出的三支箭有一支被王雪的箭筒擋去,餘下兩支竟是正好射在王雪箭筒里。王雪平白無故多了兩支箭,心頭大樂,當即將兩支箭全搭在弓上,齊向北首那長老射去。北首那長老本來見王雪沒了羽箭,心中便全無防備,哪裡能想到鄭毅向她白送了兩支,待見王雪搭弓射箭,再想要趨避躲閃卻已然不及,胸口中了一箭。王雪歉然道:「得罪啦!」北首長老搖頭輕嘆幾聲,跳下屋頂去了。
屋下圍觀眾人見四長老已去其二,料想此戰王雪劉昂多半能贏,無不嘖嘖稱讚,只阿大一人坐在遠處嘆氣,心裡早將王雪全家罵了個遍,只求老天爺保佑,千萬莫讓王雪得勝,不然自己苦練多年好不容易到手的這掌門之位算是飛走了。
鄭毅從箭筒里抽出羽箭,繞到王雪身後,將羽箭對準王雪背心。劉昂閃到鄭毅身旁不遠處,對鄭毅大叫道:「師父,弟子在這裡呢,你發箭來打我啊!」鄭毅知劉昂意在擾亂自己心神為王雪分憂,當下全不理他,手一松,弓弦崩的一響,搭在弓上的那支羽箭向王雪嗖地飛去。眼見這一箭便要射中王雪,卻見王雪忽然跳起,身子在半空翻個跟頭,左臂順勢一勾,使出哈巴術中的擒拿要訣,將那支羽箭抓在手中。鄭毅想不到王雪能接住自己的箭,又見王雪接箭的這一下手法使得乾淨利落,凌空翻跟頭的這招也使得俊俏之極,心頭一震,忍不住大聲贊道:「好功夫!」屋下眾圍觀之人見了王雪這一手功夫,原本便想要叫好,只是顧全鄭毅的顏面誰也不便開口,這時有鄭毅帶頭,眾人一齊拍手稱讚。
王雪適才起跳翻身躲閃拿箭一氣呵成,身形看似瀟洒俊俏,實則也是被逼到急處的無可奈何之舉,王雪起跳之時只盼能避過鄭毅來箭,以鄭毅箭術之高明,王雪原本沒指望能將箭接住,這時將箭抓在手裡,她自己也也沒回過神來,呆了一呆,才急忙將那支羽箭搭在弓上,對準東首長老。東首那長老見王雪搭箭上弓,急忙曲腿彎腰,只待王雪發箭之際向兩邊躲避。王雪見東首長老已有防備,情知這一箭若僅如此射出,必當射他不中,心生一計,將箭放回箭筒,縱身跳起,舉起木弓向東首那長老額上劈去。眾人齊聲驚呼。東首那長老這一來當真是驚的不知所措,大叫道:「金箭派向來只比試箭術輕功,從不近身打鬥,你懂不懂規矩?」一邊說,一邊急忙向右邊避去。不想王雪舉弓劈落只是虛晃一招,木弓劈到中途,見東首長老向右趨避,當即抽出羽箭向右邊射去。王雪百忙之中射出的一箭,力道自不是很大,這一箭來勢也並非奇快,以東首那長老的武功修為,原本不難躲過,但他先見王雪以木弓劈打,只道王雪不懂規矩要近身而搏,待見王雪張弓射箭,再要躲避卻已遲了,胸口被羽箭打個正著。屋下圍觀的眾百姓這時才明白過來王雪的計謀,無不開口大笑。東首長老臉上一紅,陰沉沉的道:「好計謀,好功夫。」王雪不欲得罪人,見那長老動怒,嘻嘻一笑,陪著笑臉說道:「晚輩無才無能,若不用一點小小計謀,只怕勝不過前輩大師。」東首那長老經過這一番苦鬥,已知王雪不論武功還是箭術,都不在自己之下,即便是正大光明的比拼,自己也未必能勝,見王雪言語謙虛客氣,心情登和,說道:「好姑娘當真了不起,小老兒輸的心服口服。」說罷擺手下屋。
王雪又打下一人,心頭大喜,正自得意,忽聽身後一個威嚴嗓音說道:「小女子,你已經輸了,不信回頭瞧瞧。」王雪猛地一驚,急忙轉過身,只見鄭毅站在身前不遠處,張開鐵弓對準自己胸口,弓上扣著三支羽箭。鄭毅笑道:「你的破陣計策倒是挺有趣的,想將我們的箭都拿走,我們沒法放箭,便無法取勝了。」隨即臉現嚴肅之色,說道:「只是你這計策是小孩子耍滑頭,並非真功夫,即便最後是你們勝了,只怕也不教人信服。」王雪此際離鄭毅不及數尺,不能像之前那樣翻身趨避,若再將箭筒除下擋在身前,也不會有如此好的運氣能讓鄭毅又一次將箭射在箭筒,當下說道:「鄭前輩此言差矣,比武比武,很多時候比的是規矩,貴派的規矩是只准以箭取勝,那我為求取勝,想辦法折損你們的羽箭又有何不可?江湖上打打殺殺的,有人以武功取勝,也有人以計謀取勝,什麼武功計謀,誰會誰笑到最後誰才是贏家嘛。」鄭毅道:「說的好啊,敢問王雪女俠,今日比武,我們誰才是贏家?」
王雪見鄭毅弓前的三支羽箭正對自己胸膛,即便自己忽然跳向一旁,將這三支羽箭躲過,但鄭毅的箭筒里還有好幾十支羽箭,總不能全都躲過去,而自己的箭筒里一支箭也沒有,無論如何也無法取勝。王雪生性高傲,不願自承不敵,聽鄭毅一問,不知該如何作答,正自遲疑,一瞥間見劉昂在鄭毅身後,悄悄伸手向左邊指了幾下。劉昂這幾下手勢指的甚是細微,左手隨意垂著,只將食指伸出輕輕指了指,莫說鄭毅背對劉昂瞧不見他手勢,便是屋下的上百圍觀之人也全都在看王雪,誰也沒留意別處。王雪斜眼順著劉昂手指方向瞧去,見屋角有一塊瓦片碎了一角,露出一點瓦縫,一支羽箭卡在瓦縫裡,沒有順著屋頂斜坡滾到屋下。王雪心想僅一支羽箭雖無法與鄭毅整筒羽箭抗衡,但也聊勝於無,大叫道:「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說罷猛地向那羽箭跳去。鄭毅急忙放箭,卻沒能射中王雪,忙又從箭筒里又摸出三支羽箭,向王雪瞄去。王已趁機雪將瓦縫內的那支羽箭抽出,搭在木弓上,轉回身對準了鄭毅。鄭毅冷笑道:「螳臂當車,你以為這點小伎倆管用嗎?你只有一支箭,我卻有整整一筒。」王雪又生一計,笑道:「當然管用了!」忽然搭箭上弓,縱身向鄭毅背後跳去。鄭毅生怕王雪一個巧招將自己一箭射中,屆時自己箭筒里的箭再多可也算是落敗,身形疾晃,雙手弓箭隨著王雪的身子移去,只待王雪落地之後將她射中。王雪縱躍在半空之際忽然發箭向鄭毅射去。鄭毅弓箭之術了得,一眼便瞧出王雪這一箭射偏了方位,至多只能射在自己衣角,卻不能射中自己皮肉,料想王雪翻身射箭的功夫還沒練到家,正自竊喜,忽聽崩的一響,跟著雙手一痛,只見自己手上鐵弓的弓弦崩斷。原來王雪這一箭並非有意射偏,而是要讓羽箭擦著鄭毅的鐵弓飛過,將鄭毅手上的鐵弓弓弦擦斷,如此鄭毅空有一筒羽箭,卻沒了發箭兵器,雖然並未落敗,但已無法取勝。王雪手上持著一柄木弓,卻沒有一支羽箭,也無法取勝,王雪笑道:「鄭毅前輩,眼下你我都無法取勝了,不知這一戰該如何計較?」
鄭毅見王雪這一身武功,原本便有容讓之心,這時無法取勝,心中更覺認可,將劉昂叫道身前,問道:「倘若我將金箭派的掌門之位交與你,你能打理好金箭派上下嗎?」劉昂聽鄭毅口氣已有允意,一顆心砰砰直跳,伏地說道:「弟子立誓,定不負師父所囑。」鄭毅點了點頭,朗聲對屋下眾百姓說道:「今日比武,認定劉昂為金箭派的第三十七代繼承人。」屋下眾人早已隱隱猜到會是如此,誰也不如何驚訝。鄭毅、王雪、劉昂跳下屋來。一個長老雙手托著一柄金黃的大弓從屋內走出,交到鄭毅身前,鄭毅接過金弓,交給劉昂,劉昂跪地接了過來。
趙小草。胡曉晨、常龍走到王雪身旁,常龍喜道:「想不到師父你非但武功高強,箭術也如此了得,連金箭派也比了下去。」王雪生怕這話被一旁的金箭派弟子聽了去,再被人說三道四,忙喝止道:「小孩子別瞎說,我哪裡比得過人家。」心中卻想:「鄭毅和三長老的箭術雖好,但比起昔年梁山幫的幫主勃山遠可還差得遠呢,我連勃山遠都不怕,還怕什麼金箭派?」
推舉掌門之事已了,金箭派大擺宴席,邀請四方賓客,王雪自也在被邀之列,但王雪不喜應酬,向鄭毅推說急著趕路去參加震武大會,當日便回客棧收拾行李啟程。
金箭派的這一場宴席從正午時分一直歡慶到日落黃昏。劉昂是正派之後,從小熟讀弟子規,懂得「年方少,勿飲酒,飲酒醉,最為丑」之理,席上只在應酬賓客之時飲了一兩盅,絲毫未醉。待賓客和眾弟子全都散去,劉昂侍候鄭毅回房就寢,此時已是酉時,圓月當空。
劉昂回到房中,背上箭筒,拿起鐵弓,獨自來到武館後院。劉昂在後院樹林里砍下三支手臂粗細的短樹枝,隨即來到空曠的練箭場,手臂一揚,將短樹枝用力拋向空中,跟著除下木弓,左手穩穩拖住,不見絲毫晃動,右手從箭筒里抓出三支羽箭,一齊搭在弓上,眼見三支短樹枝一支再自己頭頂正上方,餘下兩支一支在左、一支在右,手上運出功力,五指鬆開,飛箭如電。只見三支羽箭分向三個不同方向射去,分別射中三支短樹枝,正是劉昂家父劉長風的絕學,短命三箭。劉昂收起弓箭,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想起師姐的慈笑、父親的嚴厲,微微一笑,心道:「我定當好好練箭,成為一代大俠。」
王雪帶著趙小草等三弟子駕車而行,不一日來到勃子鎮。王雪站在勃子鎮的大門口,望著大門發獃,她離開勃子鎮二十多年,這時榮歸故里,心中只想:「李浩也要來參加震武大會,李浩也要來震武大會。」四人走進鎮里,在鎮上的一家大客店裡住下。當年王雪、李浩、步子怡、吳天、張冠華幾個少年人便是在此間和流浪巫醫劉俊馬交涉,由此而和林惕昆相遇,王雪觸景生情,心中更覺悵然,將店夥計叫來盤問震武大會之事,得知震武大會是在兩日之後舉行。
下午王雪無事可做,帶著趙小草等弟子上街遊玩。王雪來到當年的力虎堂門前,力虎堂這時早已不復存在,變成了一家藥店,王雪向藥店掌柜打聽當年的王力傑、王泰腳、從林森叢林生兄弟,那藥店掌柜只搖手說不知。王雪走出藥店,將當年力虎堂的種種往事向趙小草等人說了,最後對常龍說道:「你書讀的多,有沒有哪句詩能表露出我此時的心境。」常龍說道:「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王雪問道:「怎麼講?」常龍道:「當年江湖上最有名望的高手是四大真俠,後來四大真俠老去,江湖上的武功泰斗便是劉岳師父、肖遠勝、勃山遠這些人,今日劉岳、肖遠勝這些人也都逐漸年邁,師父你已是當代的武功泰斗,這不是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嗎?」趙小草嗔道:「劉岳師父上次憑一己之力打走了金雲齊、尤多利、黃強峰三人,你怎麼能說他是沉舟病樹?我看你才是病樹。」常龍早知自己只要一開口,趙小草必會駁上一句,心中早已習慣,只微微一笑,卻不接她話。王雪嘆道:「話粗理不粗啊,舊的事物總是要被新的事物取代的,便如金箭派的掌教以前是鄭毅,現下是劉昂一般。我今日或許勉強可以稱得上是武林中的泰斗,但再過個十年二十年,這泰斗之位,便落在你們這些後輩身上了,你們日後的武功也總有勝過我的一天。」趙小草、胡曉晨、常龍自知武功與王雪相去甚遠,平日里從不敢去想有朝一日武功會勝過王雪,這時聽王雪一說,均有茫然若失之感。
到得中午,四人腹中飢餓,趙小草道:「師父,咱們回客店去用飯罷。」王雪說道:「幹嘛要回客店用飯,我知道一家好去處,二十年前我在她家吃過面,只是不知她的攤子現下還在不在。」常龍聽王雪說的是攤子而不是飯莊酒店,心中微覺不悅,他做慣了闊少爺,平日里下榻上等客房也還嫌臟,更是從沒在搭棚的攤位上坐過,但想自己日後要當大俠,今日便得放下榮華富貴學會將就,於是便也釋然。
王雪說的那一家賣面的攤子,正是昔年勃子鎮上馬妍梅的好友包芳楠搭的小小麵館。王雪不知二十多年過去了麵館還在不在,即便還在,自己也未必能將包芳楠認出,即便認出,包芳楠也決計認不出自己,但畢竟心懷故友,仍帶著弟子們往麵館走去。轉過街角,麵館仍在,王雪一眼便瞧見包芳楠在攤子上擀麵,二十年前王雪只來過麵館一次,也只見過包芳楠一面,包芳楠是個什麼模樣王雪自己也記不大清楚,但心中便是認定麵攤上那個擀麵女人便是包芳楠。王雪帶著三個弟子上前,包芳楠見來了客人,忙放下手中的擀麵杖招呼王雪等人坐下。王雪坐到一張桌前,心裡苦笑:「你認不出我來了,這也難怪。」正自悵然,忽聽包芳楠啊了一聲,驚叫道:「王雪,你是王雪啊!」包芳楠說著伸手捧起王雪的臉來,她手上沾著的麵粉蹭了王雪一臉。王雪想不到包芳楠竟能將自己認出看,心裡又驚又喜,起身叫道:「包姐姐,我是王雪啊,你還記得我呢。」包芳楠喜道:「我這個人沒別的好處,就是記力過人,二十年前見過一面的小妹妹,二十年後我也不會忘。你馬師姐在裡屋呢,我去叫她。」麵攤後面有一排矮房,包芳楠轉頭對著房屋喊道:「馬妍梅,馬妍梅,出來接客了!」趙小草、胡曉晨、常龍聽了均覺好笑,這是什麼話,又不是青樓女子,怎麼叫她出來接客?只見一屋木門吱的一聲打開,一個中年婦人緩步走出,正是馬妍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