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大敗強敵
李浩倒在地上,只覺渾身似被萬蟲啃咬一般難受,料想此刻即便仍能站起,也不免要被筱扉再發一掌打倒。筱扉道:「連站起來也不能,還有臉做我柏平武館的武師嗎?」台下群雄有不少看不過眼,覺得筱扉太也無情,李浩怎麼說也跟你相好了二十年,縱然一拍兩散,又何必結下仇怨?但畢竟是別人家中之事,誰也不好出面勸阻。
忽聽一聲嬌叱:「姓筱的,別欺負人,你有種沖我來!」
筱扉心頭一凜,回頭瞧去,只見王雪已跳上擂台,快步走來。筱扉想不到王雪二十多年之後重回震武擂台,心下一怔,她正教訓李浩,不願理會王雪,隨口罵道:「野女人,給我滾下擂台去……啊呀!」話未說完,小腹已挨了王雪一拳。王家拳術須得迅猛流利的進攻,王雪忽然出手,一拳即中,跟著又出快拳連攻。筱扉想不到王雪一言不發便即動手,她此時武功已遜於王雪實多,勉力擋了幾招,終於一個失手,頭頂被王雪揮拳打中。筱扉心頭一沉,左掌向王雪心口拍去。本來王雪打了筱扉兩拳之後已不想再打,但筱扉這一掌拍過來,登時將王雪激怒,左臂使了一招哈巴術中的阻截招數,將筱扉手掌推開,右手在筱扉頭頂又打了一拳。王雪這一拳使了大力,只打得筱扉眼冒金星,腦袋來回搖晃個不停。台下群雄適才見筱扉囂張欺人,心中早覺不忿,這時見王雪出頭,人人拍手叫好。筱扉當眾挨了王雪的打,又聽群雄為王雪叫好,一張臉漲的通紅,情知再打下去只是自取其辱,急忙轉身要逃下擂台。王雪伸手拿住筱扉背後衣領,喝道:「飛下去罷!」手上運勁,將筱扉提起來,用力扔了下台。
此刻擂台上只有李浩和王雪兩個人,二人這一照面,心裡各覺難為情。李浩沒想到王雪會忽然回來,更加想不到王雪會為自己出頭,心中又羞又愧,獃獃的瞧著王雪,說不出話來。王雪心裡也有些害羞,饒是她性情大方,這時也不禁臉紅,低聲道:「幹嘛這樣看我,難不成你不認識我了?」李浩想起當年王雪待自己甚好,自己卻一時色迷心竅,誤入歧途、恩將仇報,又想起自己這二十年中和筱扉狼狽為奸,在擂台上不知打傷了多少有志豪傑,心裡更覺愧疚,他懊悔傷神,加上身子力脫虛弱,臉上更現蒼白愁苦之色。王雪伸手將李浩扶起,將他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說道:「別難過了,都過去了。我不生你氣,劉師兄和冠華也不會生你氣的,我帶你去見師兄。」李浩黯然道:「你為何要救我?」王雪偏頭去瞧李浩,見李浩目光動人,依稀仍是自己二十年前在勃子鎮街頭初見的那個俊俏少年,心裡一慟,溫言道:「你當年不是說過今生定要娶我為妻嗎,我可不想眼睜睜看你被筱扉打死,不然我還沒過門便先守了空寡,那可倒霉死我了。」李浩聽王雪說的有趣,忍不住莞爾薇笑,聽王雪語氣不但釋然當年自己背叛之事,且已有原宥之意,心中大為感動,淚水滾滾而下,只覺王雪當真比筱扉好一千倍一萬倍,實在不知自己當年是哪根筋不對了會看上筱扉,他一條胳膊搭在王雪肩上,這時抬起另一隻手,將王雪擁在懷裡,將嘴貼在王雪耳邊,輕聲道:「我們再也不分開了,這一次我說真的。」王雪胸口一暖,也伸手去抱住了李浩。
台下群雄有不少還記得李浩當年背叛之事,這時見王雪和李浩在擂台上重修舊好,不由得紅了眼眶,也有不少年輕一代的少年人不知當年之事,見浩雪二人在擂台上又哭又笑又摟又抱的,心裡奇怪,這倆人這是幹嘛?
王雪扶著李浩下了擂台,張冠華、胡靜、孫躍、張雷成、謝傑等人紛紛圍了過來,幫著王雪將李浩扶去涼亭。李浩對眾同門道:「我當年一時糊塗,對不起你們大夥。」張冠華道:「別說了,我們原諒你,誰還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
眾人隨著李浩走進涼亭,將李浩扶在椅上休息。劉岳伸手搭在李浩背上,為李浩活血醫療。李浩輕聲道:「師兄,我對不起你。」劉岳道:「自家兄弟,幹嘛這樣客氣。趕快把傷養好,回來好幫我一起教徒弟。」趙小草、胡曉晨、常龍這時也擠了過來看李浩。趙小草對王雪喜道:「上次我說這位李前輩是你舊情人,你死活不肯承認,這時推搡不掉了罷?」王雪嗔道:「你這小丫頭,偏你話多。」
金雲齊見擂台上無人,於是又走上擂台,高聲問那幾個震武住持道:「我打贏了李浩,已經是天下第一了,你們怎的還不給我賞銀和狀元帽?」劉岳回應道:「依著比武規矩,你得將後來的挑戰者都打贏才算是今年的震武狀元,比武還沒完事,你還不是武狀元呢。」劉岳這句話只是隨口說出,但嗓音洪亮,聲色有力,顯是身俱上層武功。金雲齊心頭一凜,立時憶起上次在易微山下自己在劉岳手下慘敗之事,生怕劉岳上擂台挑戰,忙說道:「你劉岳是武林前輩,武功高深難測,可是你卻不太會教徒弟,你的師弟師妹個個武藝低微,他們當中可沒人是我對手。」言外之意是說,你劉岳長我一輩,你若上台和我比試那是以大欺小,勝之不武。劉岳道:「你不必將話頭往我弟子們身上去引,對付你這區區賊頭,還輪不到我親自出手。」劉岳是武學宗師,一言九鼎,他說不出手,今日便當真不會動手,金雲齊一聽大喜,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我老實告訴你,你哈巴門的這些人當中,除了你之外可沒人能打得過我,你派誰來出戰?」劉岳向王雪使了個眼色,要王雪上台。
王雪早已急不可待,起身邁步出亭,叫道:「姓金的,我來收拾你!」金雲齊和王雪數次相鬥,知王雪武功在自己之下,這時見是王雪出戰,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說道:「我還以為會是誰來挑戰呢,原來是你,我剛剛收拾完了你家相公,這時再來收拾你倒也有趣。這幾個月來我們倆打過好幾場了,我的武功遠在你之上,你難道還不知曉?」王雪道:「你武功比我高嗎,那我來問你,我們上次相鬥是在少林寺,那一戰你被打的落荒而逃,連你手下的黃強峰和尤多利都折損了,是不是?還有,我們大上一次相鬥是在福建的易微山下,那一戰也是你們黑靈幫被打的抱頭鼠竄,有沒有此事?」這兩件事卻是實情,但金雲齊那兩次落敗是因劉岳武功高強和少林寺人多,兩次卻都不是王雪的功勞,金雲齊當下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無奈說道:「你這女子心眼壞得很,鬥口我鬥不過你,快快上台來,讓天下英雄都瞧瞧咱倆誰的武功更高。」
王雪奔到台下,喝道:「好哇,讓天下英雄都瞧瞧咱倆誰的武功更高。」跳上擂台,右手一拳向金雲齊心窩打去。金雲齊揮掌擋住,叫道:「這點微末功力便是再練上一百年也只配給我做小妾。」王雪知金雲齊存心羞辱,意在擾亂自己心神,當下全不理會,雙手運出家傳拳術,招招向金雲齊身上進攻。金雲齊的孤獨掌法以柔制剛、以靜制動,原本最能破解王家拳術這類剛猛武功,但王雪數次見金雲齊出手,於他的掌招心中已記住了個大概,出拳之際料敵機先,雖然難以取勝,卻也逼得金雲齊只能抵擋不能還招。
王家拳術是以高深內功作為根基,招招須使大力,王雪內功雖然了得,卻也不能長久以拳術強攻,使到二百拳往後,自知再以拳術斗下去,便要內力浩劫而落敗,招式疾變,左手五指張開,向金雲齊右手手腕抓去,正是哈巴術中的擒拿手法。金雲齊早知王雪到後來必會由拳術轉變成哈巴術進攻,心下早有防備,右臂繞了半圈,發掌向王雪左腿拍去。王雪雙腿一彎,使開「地虎式」功夫去勾金雲齊腳踝。金雲齊以前見王雪使過一次地虎式,早有應變之策,當即縱身躍起,身子凌空一翻,雙掌自上而下向王雪小腹打去。王雪急忙翻身跳起,向後退出去幾步。斗到這一招,金雲齊已是運出掌力轉守為攻。
王雪記著劉岳之言,打不過便逃,於是忽然轉身,往擂台邊逃去。金雲齊不知王雪為何要轉身逃走,生怕她有毒計埋伏,當下不敢追去,靜待王雪做為。王雪逃到台邊,大喝一聲,轉過身來運出「驚雷掌」的功夫,再向金雲齊進攻。王雪掌力不如金雲齊,拆解不到三十招,金雲齊又漸漸佔得上風。王雪暗罵自己糊塗,金雲齊掌上造詣不淺,和他比拼掌力那是以短擊長,無論如何不該以掌力比試,上次在易微山已吃過一次大虧,怎麼還不長記心?哼了一聲,轉身又向一旁逃開。金雲齊見王雪又轉身逃開,心中起疑:「這女子還打不打了?」當下仍不追擊,總不信王雪還能逃到台下去。王雪逃得幾步,見金雲齊並未追趕過來,於是轉回身,使出「螳螂禦敵術」和金雲齊游斗。「螳螂禦敵術」原本是哈巴術中守禦敵招的武功,但王雪這些年在這一套禦敵術上下的造詣著實不淺,已將家傳的拳術融了進去,變成了即可進攻亦可守御的招式,這時左掌右拳的使將起來,倒也頗見成效,拳掌虛虛實實,來迴向金雲齊周身要穴進攻。金雲齊見王雪招式怪異,與數月前相比武功又有進境,心下再也不敢小覷王雪,右掌飛出,直取王雪雙目。這一掌雖然凌厲,卻也並非難以抵擋,但王雪不願與金雲齊硬拼,於是轉身逃向一旁。這次金雲齊已知王雪當真只是逃走,並非藏有毒招,料想王雪是畏懼自己掌力了得不敢強攻,大叫道:「你平日里逃得快也還罷了,怎麼到了擂台上還逃?」王雪回頭叫道:「有種你來追我啊,我們比一比輕功?」金雲齊又好氣又好笑,暗想這一方擂台不甚大,你也逃不到哪去,難道我還追你不過?於是叫道:「我來啦!」腳下運勁,向王雪竄去。王雪說要比試輕功只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金雲齊當真回追趕過來,一時慌了心神。只聽劉岳大聲吼道:「『滾刀式』攻他!」王雪心頭一凜,忙彎腰俯身,雙腿向後一蹬,不想正踢中金雲齊小腹,將金雲齊踢倒。
台下圍觀眾人哄的笑了起來。金雲齊只氣的臉色發青,起身罵道:「姓劉的,是你在比武還是你師妹在比武,你插什麼嘴?」劉岳笑道:「我只管說我的話,你只管比你的武,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呀。我愛說什麼便說什麼,管你什麼事?」金雲齊怒道:「好一個井水不犯河水,待我將這蠢女人斃了,看你還有何話說!」
王雪叫道:「大言不慚,看看是我們誰將誰斃了!」左手使出王家拳術,右手運出哈巴術的擒拿手法,跳到金雲齊身旁,向金雲齊進招,王雪知若要取勝非得逼金雲齊只能抵擋不能還招不可,是以不進攻則已,一進攻便是快猛狠招。金雲齊知王雪擅使拳術,也知王雪擅使哈巴術,卻想不到她竟能將這兩門武功合二而一,王家拳術凌厲剛猛,哈巴術剛柔並濟,這兩門武功相結合,招式當真是稀奇古怪,見王雪時而發拳時而揮掌,又是縱躍撲擊,又是翻滾擒拿,實不知該如何抵擋,想要運出孤獨掌法還手,卻被王雪快招逼迫的難以運功。數招過後,金雲齊連遇險境,左胸中了王雪一拳,右肩衣服也被王雪左掌搓下去一截。王雪越斗越順,精神越長,招招向金雲齊急攻。數十招之後,金雲齊已不知挨了多少拳掌。
台下群雄此刻已瞧出金雲齊呈落敗之象,看來這一屆的震武狀元非王雪莫屬。幾個震武門的住持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明知金雲齊已然落敗,卻又不能上台阻攔王雪再攻,因金雲齊並未被打倒,尚可勉力一斗,當真反敗為勝也未可知。
王雪右拳收回之際忽然飛出一腳,將金雲齊踢開幾步,叫道:「且住了。」金雲齊怒道:「幹嘛?」王雪道:「我年輕的時候,斷魂派掌門人曾告訴我,遇到窮凶極惡之人必須立時除去,以免讓他們日後作惡害人,這些年我行走江湖,每當遇到死性不改的頑劣奸賊便嚴懲不貸,但後來我在少林寺見到圓相大師,圓相大師告訴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窮凶極惡之人也未嘗不會頓悟,每一個沒頓悟的生靈都是未來佛,我覺得他說得有理。」金雲齊罵道:「他媽的,你到底想要說什麼?」王雪道:「我想說,似你這等大奸大惡之徒我本該立時除去,但聽了圓相大師的話之後,我已不願戕害人命,這一戰你已經敗了,再打下去無非是枉送了性命,你走罷,我不殺你,以後你別再為惡了。」
金雲齊又羞又怒,心想:「你竟敢如此瞧我不起,勝敗未分,先說饒我不殺,你准能贏嗎?」但眼下破不了王雪的怪異武功,又不敢出招再斗。正當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忽聽一聲女子呵斥:「賊女人,看招!」只見一個女子倏地跳上擂台,向王雪撲去,卻是筱扉趁著王雪說話分心之際從旁偷襲。王雪上次在震武廣場上落敗主要便是遭了筱扉偷襲,雖然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但那次她距奪魁僅一步之遙,思之不勝惋惜,這次擂台之上雖全神和金雲齊相鬥,卻也不忘察看周遭情形,這時一聽筱扉叫嚷,心頭立知不妙。轉身飛出一掌,正中筱扉胸口。王雪為求自保,這一掌自是使了大力,只震得筱扉心脈斷裂,當場昏死過去。
徐春雷、韓川急忙帶著幾個柏平武館門下弟子奔上擂台。劉岳生怕韓川等人怒極傷人,也帶著張冠華、孫躍、張雷成三人奔上擂台,趙小草、胡曉晨、常龍放心不下王雪,也跟著跳上擂台。震武門的幾個住持也急忙走上擂台,攔在王雪身前,為首那住持高叫道:「擂台之上不許鬧事!」王雪對韓川說道:「韓兄弟,我是為了保護自己,並非存心傷害你們館主,我不熟有意的。」韓川自知理虧,對王雪擺了擺手示意無妨,命弟子們抬著筱扉下了擂台。
王雪回頭對金雲齊說道:「金幫主怎麼說呢?」金雲齊見王雪一掌重傷筱扉,武功之高確也不再自己之下,但他生性自負,輕易不肯認輸,上次在劉岳手下落敗已是出道以來從未有過之事,這次當著天下英雄之面又不敵王雪,心中越想越氣:「哈巴門這些王八蛋真是我的煞星,我非將你們一股腦的活活打死。」一瞥間見涼亭里處李浩重傷之外便只有胡靜、周苑兩個女人,殺心皺起,心想:「今日先殺你們三個,日後再殺劉岳和王雪這賊女人。」大叫一聲,舉掌向亭子里奔去。
劉岳喝道:「休要傷人!」飛身跳下擂台,向金雲齊追趕。劉岳的輕功在金雲齊之上,瞬息間已奔到金雲齊身後,金雲齊情知再難進亭子里殺人,一個急轉彎又奔回擂台向張冠華出掌。張冠華雙掌提起,向金雲齊臉上打去。金雲齊身形疾晃,又向另一邊跳下擂台。王雪使開王家武學的靈動步伐,閃到金雲齊身側,一招回龍拳向金雲齊頭頂打去。便在此際,劉岳也奔到金雲齊眼前,發掌向金雲齊心脈拍去。饒是金雲齊藝高人膽大,但面臨劉岳王雪前後夾攻,心頭大震,一時竟也忘記出招抵擋,胸口中了劉岳一掌,腦後又挨了王雪一拳,登時斃命倒地。劉岳冷冷的道:「這是你咎由自取,可怨不得我們。」
廣場群雄均知金雲齊死有餘辜,見劉岳出手殺人,誰也不覺得有何不妥,但想以金雲齊的武功原本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最後竟落得個如此下場,思之不免惋惜。
劉岳對王雪微微一笑,贊道:「好功夫。」王雪也嘻嘻笑了起來,說道:「是師兄教得好。」
劉岳牽著王雪的手走上擂台,高聲道:「倘若是堂堂正正的擂台比武,原本不必傷人,但若非要斗個你死我活,失手傷人也在所難免。金雲齊已死,這一戰是我這小師妹贏了,還有哪位英雄願意賜教盡可上台,大家點到即止,誰也不會傷了誰。」但眾人眼見王雪連金雲齊這樣的大高手也打敗了,還哪裡有膽上台?劉岳又接連問了兩遍,仍無人上台挑戰。常龍忍不住叫起來:「我師父連金雲齊都打死了,還有誰自不量力敢上台現眼?我師父是震武的頭魁狀元了,快給我師父戴狀元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