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決鬥爭勝
李浩把手中的兩本書向地下一摔,大踏步向擂台走去,只見擂台上站著一名精壯的青年。那主持見李浩上台,揮手示意決鬥開始。
李浩弓腿收腹,圍著對手不停地兜著圈子。那青年對手立在擂台中間,雙手握拳護住面頰,身體站的筆直,腳下卻始終不動。李浩見到這種站姿,便知對手是練習崩山拳的好手,此拳法簡單兇狠,和王雪所習的王家拳頗為相似。李浩心想:「這種拳法雖然凌厲,卻極耗體力。他剛才已不知斗過幾個對手,所剩體力必然不多,我需得趕快進攻,可不能讓他慢慢恢復體力。」心裡已有計較,當下後腿蹬地,猛地躍到對手面前,左手握拳攻對方右肋,右掌直擊對方耳根處。他知對手拳法兇狠,出招即是快拳,是以攻的極是兇猛,不容對方反擊。
吳天步子怡和王雪這時早已在台下觀看這場激斗。三人身邊不斷有人大聲喊叫:「別防守啦,直接進攻!」「出拳打他,快點!」「踢他左腰,踢呀!」吶喊聲不覺,竟有十幾人之多,料想台上與李浩相鬥之人,便是人數極廣的震武門的一員。步子怡和王雪目不轉睛的盯著李浩,兩人額頭上汗珠滾滾,心裡實在比台上之人更加緊張。吳天不住的高聲大叫:「浩哥堅持住,他快不行了!」「再加把勁,浩哥!」只是他一人的聲音太弱,被震武門十幾人的吶喊聲和圍觀幾十人的叫好聲壓住,莫說台上激斗的李浩,就連他身邊的王雪和步子怡也聽不清他在喊些什麼。
李浩久攻不下,心裡越加慌張,出拳漸漸不成章法。那對手也已體力不支,這時見李浩招式上露出一點破綻,心裡一橫,決心奮力一擊,只見他怒吼一聲,雙拳向李浩胸口猛打過去。李浩沒料到他會忽施反擊,危急之中左拳忙向前擊去,在他下顎處狠狠打了一拳,但同時自己胸口也中了一拳。那對手中拳之後只啊了一聲,李浩卻是連著後退兩步,胸口火辣辣的疼。李浩強忍疼痛,心想:「崩山拳果然名不虛傳!」那對手見李浩示弱退開,當即左一拳右一腿地向前急攻。李浩知對手拳法要比自己更為強大,不敢施招反擊,只得不住地躲閃趨避。
台下震武門的幫眾齊聲叫好。吳天見李浩被打的連連後退,心中擔憂,已不似先前那樣大喊大叫。王雪和步子怡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與對方手掌相握,覺到對方的掌心全是汗珠。
忽聽得身後一聲高喊:「猛虎式,攻他!」這聲音十分洪亮粗狂,在幾十人的叫好聲中仍是聽得清清楚楚。眾人不自禁地回頭望去,只見這說話之人正是李浩的師兄劉岳。李浩這時已退到擂台邊緣,心知再斗下去必然會被打下擂台,可是在對手狂風暴雨般地攻勢之下,若不後退,實在別無它法,心想與其被狼狽的打下擂台,倒不如先行喊破認輸。正想舉手投降,忽聽這一聲叫喊,心頭一震,陡然間向上高高躍起,左腿彎曲,正好掛在對手打出的右拳之上,右腿向上一甩,跨在對手脖頸上,正是哈巴門的精巧招數猛虎式。那對手大驚,本能的便想躺倒在地擺托如此窘境,可是李浩的右腿緊緊纏在他脖子上,他若是貿然躺下,脖子勢必會隨李浩右腿的慣性而被壓住窒息,只急得他來回縱躍旋轉,不知所想。
台下眾人忽見李浩騎在對手身上,不禁齊聲驚疑。王雪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怪異姿勢,只驚得她目瞪口呆。步子怡和吳天齊聲大叫:「好!」那猛虎式是哈巴門最為衝要的招數,使用者不僅需要有強大的身體素質,還需有準確的時機方可使將出來,李浩等人曾反覆習過多次,均未窺得其中奧妙,在實戰中更是從未使用過。這時李浩騎在對手身上,雖已立於不敗之地,一時間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對手向前疾沖,忽而向後縱躍,想將李浩摔下身來,但李浩難得拿到如此佳境,豈肯輕易下來,只見他雙手緊緊抓住對方腦袋,說什麼也不肯放手,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劉岳又看了一會,突然大聲喊道:「左手按住他的頭,往下按!」見李浩騎在對方頭上,雙手兀自亂抓,於是又追上一句:「把他的頭按下去,讓他低頭!」李浩如夢初醒,當即雙手騰出,右手向下使勁按對手腦袋。那對手脖子受到擠壓,只感胸悶氣短,頭痛欲裂,可他適才離獲勝只差一步,現下雖處下風,卻也不甘心就此認輸,當下雙手拖住腦袋,向上硬挺。劉岳又大聲道:「膝蓋扣住!膝蓋扣住!」只是李浩正當緊要關頭,哪裡聽得進旁人言語,只是咬牙瞪眼,雙手兀自死死按著對方腦袋不為所動。劉岳大呼數聲,李浩終於聽清,夾在對手頭上和胳膊上的左膝右膝狠狠向里夾緊。這樣一來,那對手再也支持不住,向後一仰,摔倒在地,雙手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竟是昏了過去。那主持見狀,急忙揮手示意李浩放手,隨即宣布李浩獲勝。
吳天高高躍起,大叫一聲好。步子怡和王雪哈哈一笑,緊緊抱住對方。身旁幾個震武門的人回頭狠狠瞪了劉岳一眼,劉岳只是不理。
這時擂台上又上來一對手,這人欺李浩體力不支,一出手便快招猛攻。李浩毫不示弱,奮力反擊,雙方已快打快,頃刻間交換了數十招。劉岳數次在關鍵時刻大聲提醒李浩,可對手動作太快,待李浩反應到該如何進攻時已然不及。哈巴門的同門之中,除吳天在滿地找那本被李浩丟掉的故事書外,步子怡和王雪均緊張的直冒冷汗。
忽聽得中間擂台的主持大喊:「王雪在嗎,攻擂啦!」
王雪本就緊張的渾身發抖,這時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精神為之一震,大踏步走上擂台。在場眾人之中,只吳天和王雪年齡最小,吳天小孩子心性,滿腦子只關心故事書和笑話集,對於這一年一度的隆重大會反而不怎麼在乎。王雪卻是十分要強好勝,決心要全力獨魁,讓眾人見識見識她王家拳法的厲害,是以她雖心中緊張,上台時卻從容不迫。
哪知她一上擂台,見擂台上站著的竟是一個身材極是高大強壯男人,心裡登時怯了三分。王雪細看這人的身材相貌,見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扎著長發,一條胳膊實在比自己腿還粗,一條大腿至少也和自己腰一樣粗,不禁越看越是心驚,心想:「這人身高和張冠華差不多,兩邊肩膀的寬度卻至少頂兩個張冠華並立,這樣強壯的人實在難得一見。今天本姑娘不走運,遇上這樣一個怪物,哪裡還有打贏的道理。」
那對手見走上擂台的竟然是個瘦弱女孩,微微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待主持示意決鬥開始,那大漢舉起雙手,不慌不忙地走向王雪,身上竟沒有一點防守的架勢。王雪見他如此輕視自己,心頭大怒,卻也不敢冒然進攻,當下只是圍著擂台和他兜著圈子。那大漢卻不急不躁,只一步一步地逼向王雪。台下圍觀的人群不停的大喊大叫,喊什麼王雪一句也聽不進去,料想是在嘲笑自己膽怯。兩人又來回兜了數圈,那大漢仍是喜怒不形於色,王雪卻越加心慌:「我這樣不斷逃避,接近於無賴行徑,就算不被主持罰下擂台,又怎麼可能獲勝呢。」又轉了一圈,求勝之心驟起,猛然間停下腳步,發拳向前疾沖,直攻那大漢胸膛。依她的進攻習慣,第一拳總是先擊對手面門,可是那大漢比她至少高出一個頭,這一拳卻只能打到胸膛。那大漢過於輕敵,胸口被王雪擊中,微微一疼,急忙含胸收腹,伸手去抓王雪手腕。王雪收拳已十分迅速,本來難以抓取,但那大漢的手臂比王雪的手臂要長的多,王雪胳膊雖已收回,手腕仍是被緊緊抓住。王雪一驚,忙使逃脫之法回掙,但她力量遜於那大漢甚多,無論怎樣掙扎,仍擺脫不掉對手。那大漢又伸左手去抓王雪右手腕,王雪手腕繞了半圈,向那大漢左肋擊去。那大漢自恃抗擊力過人,受著這一擊不防向前強抓。此時王雪雙手均已受制,動彈不得,只急得她花容失色,心想:「你站架出手時全無招式可言,僅憑膂力強勁欺人,這哪裡還像是個習武之人?」
那大漢大喝一聲,雙手突然放開王雪手腕,發掌向前推去。王雪突然聽到這一聲呵斥,只震得雙耳嗡嗡生疼,未及有所反應,一股排山倒海般地大力便猛地撞來,王雪無法趨避,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圍觀群眾不住為那大漢喝彩。王雪栽倒之時便知該即刻起身,哪知那大漢早已前竄一步,猛地撲落下來,將她壓在地上。王雪只覺那大漢渾身上下肌肉虯結,將自己臉頰被壓在一側動彈不得,原來那大漢竟是想憑著沉重的身軀硬生生將自己壓傷。王雪渾身疼痛,胸悶氣短,當下只能用雙手頂住那大漢的雙肩,將臉稍微讓出,才能勉強呼吸。王雪不禁暗暗叫苦,她王家拳的精髓在於快速流暢兇狠地進攻,現下被小山一樣的對手壓在地上,莫說雙手雙腿皆動彈不得,即便能動,又如何能夠躺在地上施展拳腳呢!
突然間靈光一現,記得幼時曾在一本武學書上見過類似的情況,被壓在身下的人只要能牽住住對手的腋下部位,便能制住對手重心,從而使原本被壓住的身體轉換到對手上面,屆時自是立於不敗之地,至少也好過現狀。具體的招式王雪早已忘記,當下也無暇去想,只管騰出右臂,穿過對手左側腋下。幸而那大漢只是膂力過人,招式上絲毫沒有防守意識,左側腋下要穴竟是鬆懈的暴露在王雪手上。王雪右手按住那大漢背部穴道,身體左右扭動,可是那大漢的身軀彷彿是一塊千斤巨石,任她掙扎推動,始終紋絲不動。王雪又掙扎了好一會,只累的胸悶氣短呼吸艱難。
右側擂台下的一個聲音一個勁的高聲叫喊:「搶他膝蓋穴位!搶他膝蓋穴位!」王雪初時並未在意,勉力支撐片刻,忽然心念一動:「這聲音好熟,似乎是在對我說話!」急忙將臉偏向右側,只見劉岳正立在右側擂台下,目光十分堅定,額頭上滲出了不少汗珠,不知已盡全力喊了多少遍。王雪精神一凜,忙將右臂伸出,勾住那大漢的左腿膝蓋,那大漢壓在王雪身上之時身體偏向王雪右側,左腿便是在王雪右臂位置,是以王雪一下便能將他左膝牢牢制住。
那大漢微微皺眉,似乎已察覺到情勢不妙,忙挺起上半身,揮拳向下擊打王雪臉頰。王雪大驚,忙收回右臂護緊面頰,只覺那大漢拳硬如石,打的自己的雙臂刺骨般的疼痛。劉岳不住的大叫:「推他的二頭肌。左手別鬆開。右手再去搶他膝蓋……」王雪雙臂這時已然麻木,劉岳的叫喊聲雖聽得清清楚楚,卻也無力施為。那大漢左手伸出,又打下一拳,這一拳打出一半忽然轉彎,穿過王雪右臂,扼住王雪脖子。王雪大驚,頓覺喉嚨疼痛呼吸艱難,忙伸手去推那大漢,可那大漢五指如鉗,實是推他不動。那大漢又伸出右手掐住王雪左側脖子。王雪再也忍受不住,頭暈的厲害,心知若再拖得一時半刻,自己非暈過去不可,心想自己一個小女孩被打暈在擂台上,那實在是丟人之極了!想到這裡,臉上一紅,揮手向主持示意投降。那主持早已蹲在王雪身邊觀察她,以便能在她暈倒之後立即阻攔施救,這時見王雪投降,忙去阻攔那大漢。那大漢哈哈一笑,站起身來。王雪一張小臉全呈慘白,被那主持慢慢扶起。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敗,這時只覺對不起劉岳的一番勞苦喊叫。她頭使勁低著,不敢去看劉岳。待那主持抓起那大漢的一隻胳膊舉向空中宣布獲勝,王雪才瞧瞧向著劉岳的方向瞄了一眼,卻見劉岳早已離去,到別的擂台看比賽了。
王雪走下擂台,心裡十分失落,她自幼習武,本想著在這次比武大會中獨佔鰲頭,不料竟在第一回合便慘遭淘汰,心裡的落差可想而知。轉念一想:「劉師兄在擂台下幫我支招,我打輸了確實對他不起,可我年紀小力量弱,敗了也情有可原呀。那吳天年紀不比我大,不也是在第一回合便被淘汰了嗎?」忽然又想:「我們王家拳法全憑力量壓制敵人,可是如果敵人骨骼驚奇,先天就比我強壯,那我苦習多年的拳法,只怕還打不贏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大漢,偏我又生的這麼矮小!」
她小小年紀,卻滿心憂愁,晃晃悠悠地走到一處空草地上坐下,心想:「如果我和我媽媽都是有力量的男子,那我們現下的功力說不定有多深厚呢,昨夜也不會不敵給那伙強盜了。」想到這裡,又擔心起母親的安危。吳天這時也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笑嘻嘻的看著手裡的笑話書。王雪嘆道:「吳天,我要是能像你這樣沒心沒肺就好了。」吳天對著書又看了一會,忽然轉頭道:「什麼,你剛才說什麼?」王雪慘然一笑,輕聲道:「沒什麼。」劉岳本來站在西側擂台下,冷眼旁觀台上兩人比試,無意間回頭瞧見王雪吳天,便走過來,坐在他們身邊。王雪低聲道:「劉師兄,對不起。」劉岳輕輕一笑,道:「你已經打得很好了。」王雪心想:「我被打的還不夠慘嗎?這多半是你的安慰之言。」劉岳見王雪神情,已瞧出她心思,便道:「那個對手比你強壯太多,你敢於和他硬碰硬的正面交手對決,能打成這樣確是很不錯了,我說的是心裡話,可不是安慰之言。王家拳法廣為流傳,十之八九不是正宗,你今天大展神威,讓我見識到了正宗的王家拳法,果然名不虛傳。」王雪自幼便討厭那些習王家拳的人,只覺他們冒了自己家族的名聲,這時聽劉岳如此說,心裡自是高興,心想:「劉岳不愧是見多識廣的師兄,竟然能在一場簡短的較量中,便瞧出我所使的是我們王家正宗的拳法。」
吳天收起笑話書,問道:「師兄,你覺得兄弟我今天的表現如何?」王雪心想:「你還敢問?瞧你師兄罵不罵你!」劉岳道:「你天賦過人,難得年紀輕輕又勤學苦練,功力小有所成。比起去年你在擂台上邊打邊看故事書,被對手一腳踹下擂台相比,今年你打的真的很好了。」言語中竟沒有絲毫責怪之意。王雪聽劉岳說第一句話時,見他臉色平和不禁一怔,待聽他說出第二句話,忍不住躺到草地上哈哈大笑。劉岳也是莞爾微笑,輕輕在她肩上一拍,道:「你笑什麼!」
吳天心念一轉,忽然想起昨夜之事,便正色道:「師兄,我們遇到麻煩了,想請你相助。」於是將昨夜李浩等人惡鬥群盜,張冠華受傷,王雪母親王曉麗被擄之事簡要說了。劉岳驚道:「冠華傷的重嗎,我說今天怎麼沒見到他。」吳天道:「傷得不重,休息幾天就會好的。」王雪在劉岳走來之時心裡就盤算著如何求他相助,只是她和劉岳並不相熟,一直不好意思開口,這時聽吳天說出昨夜之事,便站起身,正色道:「劉師兄,我們母女初來勃子鎮,不知得罪了誰,多虧李浩和張冠華相助,沒讓他們傷到我。可是我媽媽卻被歹人擄走了,我是一定要救她回來的,您俠義心腸,就幫我一幫吧!」說著向劉岳作揖懇求。吳天明知劉岳必會答允相助,卻也站到王雪身邊,一齊向劉岳作揖。劉岳站起身,見面前兩個小孩眨著兩雙無辜朦朧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我聽你轉述李浩的言語神色,他似乎知道那伙歹人的身份,說不定他已有救人之法,待今天大會結束,我們回去慢慢與他商議。王雪,我答應你,我們哈巴門如果不救出你媽媽,就絕不離開勃子鎮一步。」王雪一聽大喜,正想說幾句感謝的話,忽見前面東側和西側擂台周圍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圍到中間擂台。吳天叫道:「奪冠賽開始啦!我們看看去。」說著一手抓住王雪,一手抓住劉岳,向中間擂台的人群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