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深藏不露
這下子連李青華都不悅了,紫蘇平日里為人是孤僻了些,而且喝酒之後更加不可理喻,也時常會拖欠酒錢,但每次都不會拖欠超過兩天。
而且之前弟弟生了急病,需要石斛入葯服用,她採藥回來順便打酒時知道后,直接就將採到的石斛給了他們。
那石斛在這裡可是十分難找到的,要去賣的話能賺到不少錢。可她卻只說用來抵了欠的酒錢,分文不收。
縱使她有諸多不好,可是人品並不差,這也是他們姐弟並不像村中其他人一樣看不起她的原因。
「馬大娘,都是鄉里鄉親的,您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兒太傷人了?」
見李青華也冷了臉色,理虧的馬大娘臉上有些掛不住,冷哼了一下便不再做聲了。
扶著少年的李青竹見他臉上沒有剛才那麼痛苦了,在紫蘇施針之下正慢慢安靜下來,隨即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他看起來沒有那麼痛苦了!」
馬大娘看過去,發現就在自己諷刺的這幾句話的時間裡,紫蘇居然紮下了不少針。
而且每一針都準確地扎到了穴道上,只是手法很是怪異,她從未見過。
她眼中劃過一抹深深的驚疑,莫非這瘋癲酒鬼真會治病不成?
可這下針手法如此怪異陌生,甚至幾乎每一個醫者都知道,針灸之時最為禁忌不能扎的的一個穴道——帶脈,她居然也扎了下去。
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是懂醫術的?
八成是胡亂紮下的罷了。
馬大娘眼中再次浮起嘲諷,也不去提醒她,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反正這人都是註定救不活的,讓這瘋子折騰只會死得更快而已。
屋內寂靜了下來,李青華舉著燈燭到紫蘇面前,以便能夠讓她看得更加清楚。
扶著少年的李青竹見紫蘇面色赤紅,原本還很擔心她剛才喝了那麼多酒,會不會醉酒眼花扎錯地方,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眸中的困惑擔憂已經全部轉變成了怔愕。
特別是馬大娘,之前的輕蔑已經無影無蹤,獃獃站在一邊,雙眼目不轉睛地緊盯著紫蘇下針,看得都痴了。
痛苦的少年已經安靜了下來,雖然臉色還無比蒼白,但看得出他好像已經度過了這一次難關。
將他身上的銀針一一收起來之後,她開始包紮他身上的傷口。
紫蘇撩起衣袖,雙手按在他的左手上,只聽得「咔擦」一聲脆響,錯位的手骨恢復原位。
撕裂的傷口也被她縫合起來了,敷上藥之後拿起木板固定好,再用紗布一層層包裹嚴實。
處理完他身上所有的傷口后,紫蘇來到桌前,拿出紙筆書寫藥方。
研墨執筆,拿起筆書寫的她看起來居然無端透出幾分溫雅,根本不像平日里邋裡邋遢的瘋酒鬼。
「麻煩青華去抓個葯吧。」
她將寫好的藥方交給李青華,屋內三個人才從怔愣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馬大娘率先將藥方搶過去,緊張地仔仔細細看過,緊繃僵硬的神色微微舒緩了些,指著藥方冷笑地看向紫蘇。
「你不會開藥就別亂開,他本就已經中毒了,你卻還在這藥方里用砒霜,是覺得他的命太長了嗎?」
紫蘇仍舊站在桌邊執筆書寫另一個藥方,聽到馬大娘的質問,她連眼皮都不抬。
「你對他的傷情束手無策,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質疑我的?」
「你!」馬大娘氣急,指著藥方轉頭對李青華說,「你們可不能相信這瘋酒鬼開的藥方,你看看上面,他會死得更快的!」
李青華順著她指的看過去,雖然很多葯她不認識,但是好歹還認識砒霜這東西,這可是要人命的啊!
「紫蘇,真要按照這上面寫的抓藥?」李青華遲疑道。
紫蘇將另一個藥方寫完,也交給了李青華,才冷冷看了馬大娘一眼。
「砒霜單用的時候肯定是毒藥,但是請你看清楚了,還有其他的葯一起用,俗話說是葯三分毒,有時候毒與葯本就是同根,難道身為醫者的你連這點也不知道?」
聽了紫蘇一番言論,李家姐弟已經完全相信紫蘇了。
連馬大娘都一時間啞口無言,剛才給少年把脈的時候,便已經發覺他中的毒無比罕見複雜,根本無葯可解,而她居然就在瞬間之內寫出了藥方?
馬大娘緊捏著手中的紙張,神情緊繃。
李青華和馬大娘離開之後,紫蘇抱著酒罈到了外面。
李青竹給少年換上乾淨的衣裳,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卻發現他右手緊攥,掌中握著什麼東西。
他想要將那事物取出來,可是他卻抓得很緊,手指都彎曲僵硬了,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拿了出來。
到燈下端詳了幾眼,發現是個破舊的荷包。
李青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心道可能是他什麼重要之物,還是等他醒過來了再給他吧。
將東西收好了之後,李青竹便轉身出去了。
他站在紫蘇身後,神情複雜地看著坐在台階上喝酒的女子。
春日夜晚寒涼,月色卻很好,皎潔清輝灑向大地。
獨坐月下的女子舉著酒罈仰頭灌酒,清透的酒水在月下彷彿一條銀練,源源不斷落入她口中,酒液四濺將她的衣襟染濕了一大片。
「蘇姐姐……」
李青竹心中有很多疑問,可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對於這個外鄉人,他們認識兩年了,但這裡的所有人都只知道她叫紫蘇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今晚所見勾起了他對眼前這個女子的好奇。
「沒想到你醫術居然這麼厲害。」心中的疑問在喉嚨里打了幾個轉,終於問道,「你跟那少年認識嗎?」
紫蘇搖了搖頭,朝他晃了晃已經空了的酒罈:「你說請我喝酒,應該不是只有一壇吧?」
「你今天喝的夠多了,就不怕喝死你?李青竹哪肯讓她轉移話題,「你原本不想管他的,後面怎麼又出手救他了?」
抱著酒罈的紫蘇嘴角揚起一抹古怪的笑意,神情哀傷地望向頭頂圓盤似的月亮,語氣清冷嘲諷。
「只可惜這麼多年都沒能喝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