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亂

陰影遮天蔽日，浩浩蕩蕩，淹沒所有。

護衛艦在漫天暗影中翻滾騰挪，處於其中的人們，則像是遊樂場上失控了的過山車，瘋狂亂撞。

在這混亂之際的某一瞬，林源窺視到了他一生都難以忘記的景象。

漫天陰影，一抹光彩燦爛而生。

它像是突破黑色最初的那縷光明，熾熱、明亮、滿載希望。

林源辨認出那是一座人形狀態的光甲，體積龐大蓋天，氣息碾壓所有，艦船在它面前，猶如大海漂泊的小舟。

震撼！

更人林源感到震撼的是，在光甲對面，一尊擁有十二羽翼，頭頂璀璨金色光環，光輝遮掩面貌的恐怖存在，正在緩慢自陰影中顯現。

啊……

當對方那雙通紅剔透彷彿紅水晶鑲嵌而成的眼睛顯露時，救護艦船內突兀響起數道嚎叫，超過五位士兵身軀崩裂，一個眨眼的時間，化成了一堆意識散亂的猙獰存在，掙扎半秒后，士兵便化成了一灘透著高溫蒸汽的液體。

失控，就在一個照面！

「不要看下面，所有人閉眼，閉眼，都給我閉眼……」

林源用一根安全繩把自己捆在防護椅上，竭盡全力對遠處的普通士兵叫喊，但毫無序列知識的普通人，就算撐過了尋常的失控者感染，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了這些頂級序列生物的意識侵蝕。

僅僅是一個呼吸的時間，救護艦內便只剩下林源、唐櫻，以及呈現瘋狂狀態，正不斷攻擊控制室的小隊指揮者。

此時，被拆分了的護衛艦距離地面2萬米。

頂級序列生物，迫在眼前。

所有一切，開始旋轉！

「世界……開始……失……」

林源被安全座椅牢牢固定著，四周不時有東西砸來，但都被防禦氣囊格擋掉。

在他腦海里瘋狂思考如何求生的時候，突兀地，一道龐大到大陸都要顫慄的聲音，轟然炸開，林源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徹底昏迷了過去。而救護艦在這股龐大衝擊波下，像是被彈射出去的球體，眨眼消失在天邊。

……

同一時間。

地球。

各個地區的著名廣場上，無數人正拿著各種口號的旗幟，瘋狂吶喊。

密密麻麻的人群，沿著廣場大道，一直蔓延散射，黑壓壓一大片，像是螞巢被襲擊，被迫進行轉移的龐大黑蟻一般，浩浩蕩蕩，沖刷一切。

在廣場最前端，一片巨大的堪比兩個足球場合成的虛擬現實光影投影儀，正斷斷續續地播放著一場像是遊戲CG大戰的畫面，畫面內一頭體積龐大的類龍形生物咆哮升空，一個巨龍擺尾，直接將一道光影擊飛，而後左爪前伸，一瞬間捏住某個光影，嘭的一聲清響，光影散滅。

但類龍生物也因此斷掉半隻左爪，赤紅的血液，順著斷口，一滴滴滑落，在半空中又催生出數頭小號的類龍生物，但還未等它們完全成型，其體內便像是裝置了定時炸彈一般，轟然崩塌碎裂，最終成為一堆無用的褐色液體！

類龍生物凶性十足，完全不顧左爪的殘缺，咆哮著繼續進攻，但它對面的數道光焰人影也不退，反而以一種讓人眼花繚亂的戰鬥方式，瘋狂對攻。

雙方還未分出勝負，下一瞬，鏡頭切換。

在一片極為璀璨的光芒中，一道背負十二翼，頭頂黃金環的類人生物，手持一抹光彩，雙眸冷冽地盯著前方。

純白色的衣袍覆蓋著神聖光澤的刻紋，無風而動，英俊到超越人類認知的面貌，嚴肅異常！

在它對面，一道頭部同樣頂著光環的神秘光影，默然而立。

雙方沒有任何動彈，但四周的光芒卻不時暗滅，猶如被風吹拂不時要熄滅的蠟燭。

「看，這就是軍方所謂的光甲了」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清繳星盜了！」

「你們覺得這是星盜么？」

所有的廣場，在其演講台上，都有一個由虛擬真實技術凝聚的男子，他膚色偏黑，身材高大，穿著一件洗的有些發白，但卻熨燙到筆挺的深色西裝，左胸口袋上甚至別著一朵很細的茉莉花。

面上的皺紋不少，頭髮略顯灰色，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個穿過破舊夾克的中年人，某天突然收到自己兒子要結婚，而特意買了一件西裝，準備盛大出席的鄉巴佬。

但就是這麼一個，一眼看去有些倔強、有些堅硬、有些苦難的鄉巴佬，卻掀起了人類聯邦最大的遊行活動。

哈里.莫維斯！

出身木星阿斯托德第三十二處衛星城，也就是第三十二處貧民窟！

今年58歲，職業是一位取得中級律師證的貧民律師，此外，還是無黨派推選出來的改革人物。

此刻，

哈里.莫維斯望著黑壓壓的人群，單手指向身後標有直播字眼的龐大光影，面色憤怒，疾聲喝道：

「他們，坐在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之上，口插著無數條吸管，吸管的末尾就是我們，他們想要這天有點顏色，那天就是變顏色，想要這地里長碧湖，那這裡就是碧湖，他們想要把存在的變沒有，那他們就說沒有，我們能看的也只是沒有，他們想要把不存在的變為存在，那他們就說存在，而我們能看的也只是存在……」

「知識被壟斷，個體的軌跡被確定，社會被操縱，世界成了他們的私人後花園，凡是覺得不可見的，那就不可見，凡是覺得不合理的那就不合理，否管他可見還是合理……」

「這個世界，我們沒呼吸一口空氣，那就是他們的施捨，我們每存活多一秒鐘，那就是他們的獲取……」

「如今，看看這些直播，看看裡面的生物，再看看會議山上那些滿腦子肥腸的議員……我，哈里.莫維斯，一個出身貧民窟的貧民律師，就想問問這個他們，究竟要隱瞞我們到什麼時候？」

像是配合他一樣，其身後的畫面，瞬間切換到了前線醫院，無數未打碼的傷殘士兵，充斥著哀嚎的血色空間，哀嚎如野鬼，聲聲動人心！

「看，這就是我們的命，看，這就是我們子孫的未來，看啊……睜開你們的眼睛看啊！」

「他們為了什麼而戰？」

「為你我，為人類，還是為了那所謂的『自由』？」

「今天，我們還不發聲自救，那未來，又會有誰會為了你而發聲！」

「公平，透明！」

山呼海嘯的聲音，遮蓋一切，浩浩蕩蕩，傳遍整個星球，隨著時間的推移，整個人類宇宙，都在呼喊著。

「拒絕信息壟斷，自由，公平，透明……」

這一日，那位名為「哈里莫維斯」的貧民律師，響徹整個聯邦政壇。

……

火星。

某塊不可測的地域，山脈連綿，巨木參天，濃郁的綠色遮住了天空的太陽。

在一株高達四十米的鐵杉木上，一個破爛的傘包搖搖晃晃地被樹枝懸挂著，在傘包附近，一隻通體橙黃色，背部卻長有金錢黑斑的豹子，此刻正悄悄地沿著樹榦逐步靠近傘包。

「警……告……」

在獵豹準備飛撲的時候，傘包內傳出一道咔滋咔滋的電子合成音，頓時把它嚇了一跳，不敢再前撲，睜著棕色的眼睛，狐疑地看著緩慢動彈的「血食」。

大約過了三秒鐘，黑斑獵豹確認沒有危險后，瞳孔豎立，弓腰探爪，瞬息朝前方撲殺！

嗡嗡嗡……

下一瞬，一道細微的蜂鳴聲響徹山林。

唰！

一道赤紅刀影閃過，高空之上，騰起一片紅色光澤。

那頭身形矯健的黑斑獵豹，連哀嚎都發不出，身在半空便被剖成了兩半。

傘包中。

林源單手持刀，臉色慘白，隱約要朝下下墜，好在傘包採用的是特製材料，能承受數噸的重量，自然不會隨意崩斷。

穩定身體后，林源小心翼翼地爬出傘包，踩到沾有血跡的粗大樹枝上，然後用力將傘包扯下綁在背後，以備不時之需。

收拾完傘包，林源掃視了一眼四周地貌，發現這片地域山脈連綿，大樹林立，無數藤蔓四處懸挂，天空遠方，不時有大鳥呼嘯盤旋，密林深處，更有大物嘶吼亂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