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7. 倫敦?現在(2)
比爾陪著杜麗斯夫人留在醫院處理事情,藝安獨自離開醫院,腦子裡只剩下安德烈先生遺體被推出來后,杜麗斯夫人站在邊上輕輕念叨的那句:我只是不願意被你看見而已。
她在思考那句話,不願意被你看見,看見她哭嗎?還是看見她難過的樣子。藝安有些感傷,這半個多月來,她看到了太多從前未見過的場景。
Jay過來找她,帶她去了海德公園,因為昨夜下過雨,海德公園的地還有些濕,不過人也不少,有不少學前班的孩子在那裡野餐。那些孩子白嫩的臉龐,天真的笑容讓藝安稍微好受些。
吃過午飯後回來,那幫小孩子還在那裡高興的玩耍著。太陽很大,地也干透了,藝安躺在了樹底下的草地上,沒有風聲,耳朵聽著地面傳來的笑聲、談話生、行人路過的腳步聲,漸漸的她就困了。
Jay沒有說話,坐在她旁邊安靜的陪著她。
過了很久很久,藝安醒來,她睡得很舒服,沒有像之前幾夜一樣做噩夢。她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說:「我們走嗎?」
Jay沒有說話,起來跟著她走。
有那麼一刻的衝動,或是因為剛睡醒的意識不清醒,藝安突然轉身,做出了人生中最衝動的一次行為,用三秒的時間吻了他。
之後她又慌張的解釋這個吻沒有別的意思。
Jay開車送藝安回去,她接到了爸爸的電話,爸爸在電話里說已經得到了屍檢報告,也調查清楚了她生前的事情。
「後天的機票回去——我想去趟美國,可以嗎?我想去看一下她生前住過的地方……好……」
藝安掛掉了電話,Jay問:「你父親?」
「恩。」她說,「我要去趟美國。」
「你要去嗎?」藝安補充問道。
「我還沒想好。」他說。
又是一路的沉默,Jay本想開車送他回去,卻又半路折到了他們曾經去過的那家酒吧。
「陪我喝點吧。」
他聲音沙啞,充滿憂鬱。
「伏特加還是白蘭地?」酒保問他。
「這次喝龍舌蘭。」他說,然後轉頭對藝安講,「她最愛喝的,配上檸檬和鹽。」
這是藝安第一次來到酒吧,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混亂。爵士樂一直響徹,酒保送上了一杯龍舌蘭。
「不夠,給我一瓶。」
酒保不多言,端上了一瓶給他。
「女士,需要點什麼嗎?」酒保問她。
因為整瓶龍舌蘭都被Jay握在手裡,根本沒有分享的意思。
「呃……有什麼推薦的嗎?」
酒保看出了她的青澀,給她上了杯冰的莫吉托。
「這個綠色的葉子是什麼?」
「薄荷。」
「哦。」
藝安喝了口,感覺跟普通的水果味雞尾酒一樣。
「他經常來這裡嗎?」
「是啊,有一年了。」年輕的酒保回憶,「剛開始以為他只是失戀了跑過來喝,但他好像一直都這樣。聽說是個畫家,可能藝術家們都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行為吧。」
「他有和你說過他的事情嗎?」
「沒有。他話很少,不過小費給的很多。我在這裡三年了,他算是大方的一位了。」酒保貪婪的笑了一下。
藝安望向Jay,低頭喝著悶酒,誰也不理會的樣子就像在去廈門火車上認識的那樣。好像世界只剩下了酒精和他的悲傷。
「聽說藝術家們的一幅畫可以賣好幾萬磅,他是你男朋友嗎?」酒保也開起了八卦腔,好奇的盯著藝安看。
「他是我朋友,我們剛認識。」
「哦。」酒保發出一個長長的延音,似乎不相信她的話。
「真的。」藝安強調,她搞不懂這個老外到底在想什麼。
「OK。只是個玩笑。」
藝安有些生氣,但不想跟他拌嘴,他也知趣的聳聳肩走開了。
Jay喝的很醉很醉,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直接倒在了地上,暈的很徹底,任憑藝安怎麼拉都拉不起來。她束手無策,打了電話給比爾,他是除了Jay之外在倫敦唯一認識的男性。
二十分鐘后,比爾出現了,他顯然有些煩躁,極不情願地裹著黑色外套從車上下來,將Jay扛起扔進了後座。
「我的天哪,他喝了多少?」
「我不知道,總之就是醉成這樣了。」
比爾拍了一下方向盤,嘴上罵了幾句開著車從這條街上消失了。
比爾一路將他扛進酒店房間,藝安向他道謝。
「你們還好嗎?杜麗斯夫人怎麼樣了?她不讓我陪著她。」
「她很好,我也還行。過幾天我們要一起回波蘭,如果你有什麼事情這幾天盡量結束。」比爾說的很快,似乎在急著回去。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比爾離開后,藝安替他擦了臉,脫掉衣服裹進被子里。而她自己又問前台要了套被子睡在了沙發上。
隔天上午,Jay醒過來,頭痛欲裂,記憶缺失。他看見了沙發的藝安嘆了口氣,替她將被子往上提了提,卻不料驚醒了她。
「你終於清醒了。」她說。
「對不起,昨晚給你添麻煩了。」
「幸好有比爾幫我將你抬了回來,不知道我們得在酒吧外面的地上過夜了。哦不,不是我們,是你。」
藝安邊說邊起來,拿著衣服去浴室換好。
「頭還疼嗎,你昨晚喝的不省人事。」
「不好意思。」
他又道了歉。
藝安叫了roomservice,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三明治、牛奶還有半個蘋果,早餐叫了兩份,外加百分之十五的服務費。藝安發誓,若不是他宿醉,看起來不能正常走到外面去,否則她不會那麼奢侈。
兩個人坐在外廳的黑色桌子上吃飯,白紗窗沒有打開,室內昏暗,亮了燈后兩個人面對面坐著。
藝安喝了半杯牛奶,又小口的嚼起了三明治,眼睛一直留在手機屏幕上。那麼近的距離,憑著桌頂上的燈光,Jay第一次將藝安的樣貌望的如此清楚:小小的瓜子臉,眉毛沒有修過很粗,鼻翼兩邊還能看見一點黑頭。
她似乎不像一個愛漂亮的女孩子,早上不敷面膜,不吃酵素,眉毛也沒修過,但她跟藝華長的真像,如果真要找區別,最明顯的就是動態以及眼神。
藝華的眼神總是夾帶著似有若無的沒心沒肺,更多的時候她總是看透人心的冷酷,酒吧里有很多老練的情場高手想勾搭她,她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於是通通拒絕,給他們冷艷的微笑。他們在一起后,藝華愛上了陽光單純的Jay,因為他的單純,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於是她的愛如此猛烈,而她仍舊會露出令Jay難以理解的悲傷。他想了解她,可是她從來不提那些悲傷的事情,他們之間就一直橫隔著這種不可言說的陌生……
而藝安的眼神如此安靜,甚至有點怯懦。她照顧好每一個人的感受,盡量安排好每一件事情,她一直都在儘力讓每個人滿意,尤其是她的父母。
「明天回去?」
「嗯。」
「幾點?」
「九點半出發。」
「我送你。」
「好。」
藝安喝完剩下的牛奶,又起身去了房間里收拾行李。她走後,Jay也倉促的結束了早飯道了再見。乘電梯下去,走出門他就被明媚的陽光刺的有些頭疼,嘴巴的大牙里還停留著早餐的味道。三明治很好吃,牛奶也很好喝,就像藝安一樣,什麼都好。而有些東西,就那樣放在心裡就好。
此刻,藝安從浴室出來,望著安靜的房間,吃過早餐后的兩副餐盤和餐具都還遺留在桌子上,蘋果皮吐在了桌子上,有些亂糟糟。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同時她收到了Jay發來的簡訊:「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