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1恐懼下的脆弱

然而狼姬並沒有墜入深度而沉穩的深睡眠，而是做起了比之前更恐怖的噩夢。夢中她身處一個熊熊燃燒的森林之中，到處是火焰，她拼盡全力也無法逃出去。耳邊突然響起了王子的呼救聲，狼的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奔去。一路上的火焰都變成了會飛的藍色鬼火，獰笑著向她撲來，她的身上著起了藍色的火，怎麼也撲不滅。最後她終於看到了王子。

王子居然背對著她在火中烤白子的腿！黑沼的身體已經烤熟，被吃了一半，灰堯則已經如集市上的屠宰場里的牛羊一樣被開膛破肚。王子慢慢地轉過身來，臉上露出詭異可怖的微笑，薄薄的嘴唇似乎被一直拉長到了耳朵根。

「你來啦？快來吃呀。」不像是王子的說話語調。突然，王子突然張大了嘴，口中噴出一大團藍色的火，緊接著身上也被火包裹，就連眼睛也噴出火苗。「哇！」狼姬失聲叫了出來，王子發出了可怕的笑聲，她似乎在這地獄般的笑聲之中沉了下去。

「王子！」狼姬一下子驚坐起來，她已經變回了狼的外形，手裡握著的只是一段木頭，王子早已不見了蹤影。狼姬不必四處尋找，她靈敏的嗅覺就告訴她王子的氣味已經消失很久了。王子趁她睡著用一段木頭代替狼姬握著的手，離開了她。

「轟隆！」天邊的一聲炸雷冒失地衝進了狼姬的洞穴，在洞壁內左沖右撞激蕩出陣陣回聲。驚得狼姬從頭到腳打了一個激靈。她走到洞門探出頭望望天。烏雲翻滾，白天也像傍晚一樣昏暗，下著瓢潑大雨，一道道閃電頻繁劃破天際，雷聲大作。

這樣的雷電很容易劈中樹木引起森林大火。而且作為高級怪物的狼姬對雷電的聲光，以及打雷時造成的電磁場非常敏感。所以狼姬始終對雷電保持著一種實際又模糊的恐懼。現在狼姬全身的毛髮連根部都豎起來了，一半是因為這幾十年難得一見的大雷雨天氣造成的靜電，一半就是因為狼姬害怕。要是平常還好，可是現在……

狼姬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腿背靠洞壁將自己的身體團成一個球。每一聲雷，她的身體就震悚一下。

「討厭的王子，狠心的王子，我昨天都被嚇成那樣了，你還和我開那麼恐怖的玩笑，說你會吐火……我昨天那麼求你，你就忍心把我一個人拋下……你讓我現在怎麼辦？我現在真的真的好害怕，你不是說過我是你的公主嗎？請你，請你救救你的公主吧，求求你了。」

狼姬小聲抱怨著，突然想起來了那來之不易的三隻狼夥伴。

「當初就說要走么，好不容易說了一大堆不著邊際的話誤打誤撞地留下他們了，可是昨天他們看到我這麼膽小……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我是一個沒用的領導者……」她昨天因為害怕沒有關注到三隻狼離去時的神態，可是依稀記得白子告別時那冷冷的，不耐煩的語氣。如果是自己，也不希望頭狼是這樣一個膽小鬼吧。本來一直一個人過活，可是經過了這一切之後，狼姬就迷戀上了和同類一起行動的快樂，模糊塵封的童年遙遠的記憶之中，似乎也有和兄弟姐妹一起嬉戲打鬧的場景……

「咔嚓！轟隆隆！」雷鳴將狼姬又拉回了現實，自己現在孑然一身，只有自己，在潮濕的空氣之中，狼姬的鼻端似乎隱隱然聞到了一股燃燒的樹木，燒焦的皮肉的味道。「火！已經有動物被雷劈死燒焦了！呀！」狼將著頭趴在洞壁一角，身體像天在樹上一樣猛烈地顫抖著。如果說有什麼不同，就是這次她真的要獨自面對恐懼了。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是堅強的狼，狼是不會害怕的。我是強大的狼，家裡很安全，要冷靜，冷靜，冷靜靜。」狼姬徒勞地為自己打氣。突然又是一聲炸雷，擊碎了狼姬心裡可憐的抵禦御恐懼的最後一道防線。

「媽媽爸爸哥哥姐姐們，救救我！嗯？家人？」腦海中閃現出過去的慘劇，更大的恐懼襲來，如山洪一般不可阻擋。狼姬「嚶」的一聲哭起來。

「讓我哭吧，請讓我哭吧，我已經沒有什麼需要隱藏的了。我是膽小鬼，反正也不會有人管我，不會有人看到了，讓我盡情哭一場吧！」從啜泣，抽泣再到號啕大哭，狼的精神在多重因素的不斷刺激驚嚇下居然起了幻覺。一聲驚雷響過，狼嗡嗡作響的耳邊除了雨聲竟然還有一個拖沓沉重的腳步聲。

「誰，是誰？」狼回過頭用眼角偷看，正巧一道藍色的電光閃過，在狼的眼睛里分明是一團團藍色的鬼火蜂擁擠進洞穴，裡面還有一個人的影子！

「嘰噫——！呃嗯。」狼姬發出了一聲被扼住了喉嚨般的尖銳的叫喊，終於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狼姬費力地睜開了眼睛，恐懼感還是沒有消除。

「這是哪裡啊？啊！鬼火！鬼火！」狼突然一骨碌翻起指著洞口，縮在牆角緊緊抱緊身體，此時的她毛髮已經被冷汗打濕，顯得凌亂不堪，目光渙散而驚恐。

「鬼火！會飛！好燙！王子！王子！嗯？王子？王——子——？」冥冥之中，這個名詞刺激到了觸發狼姬最勇敢一面的神經，將她的意識從即將崩潰瘋狂的邊緣拉了回來。幸好此時雨已經停了，力量重新伴隨著狼姬猶豫的呼喚慢慢回到她的身上。她的眼神漸漸恢復了靈動。

「王子……嚶嗯，王子……你在哪裡啊！」狼姬啜泣起來。想來想去，腦海之中只有王子一個人還可以依靠。只要有一個可以依賴的肩膀，狼姬就會感到好受一些。她一路哭著跑出去，直奔向森林邊緣，大雨初霽，林中的路異常難走，狼姬又被淚水模糊了雙眼，腳下也慌不擇路。皮毛蹭破了，不管他；身子滑倒了，站起來；刺藤擋路了，衝過去，泥地里到處殘留著她的斑斑血跡，她什麼也沒感受到，只是用跳躍維持著平衡。可就在即將跑出森林時，狼姬突然停下了。這次與以往不同，現在是早晨，自己是狼怪，一定會被圍攻——烤了吃的。可是，王子，王子！狼對著人類的王國情不自禁地大聲叫了出來，又趕緊捂上了自己的嘴。不能被聽到！無奈，她只好又跑回了和王子感情羈絆的那塊高岩。在淚水的阻隔和心靈的極度渴望下，狼姬的眼前浮現出海市蜃樓般的影像，王子好像就在那裡，這裡。目光在哪裡停留，王子的影像便出現在哪裡。經過幾次撲空把頭撞破之後，狼姬終於還是放棄無謂的努力，爬上了以前夜夜唱歌的高岩。

「王子，我來給你唱歌了，歌，唱得不好，請、請一定，原諒。」狼姬帶著哭腔用嘶啞的喉嚨唱起來。

月光皎潔，穿過雲端，照亮這寧靜之夜

碎銀般的光輝映襯出了岩石上的倩影

用那寂寞旋律，講述著，動人的故事

鮮花散發出淡淡幽香，彷彿是在向我揮手

星移斗轉，月輪盈虛，就這樣在美麗月夜

被你動人歌喉吸引折服，

溫柔的謊言與悲傷的真實

指引著我，猝不及防地遇見了真正的你

美麗月夜下的音樂會，是只屬於我們兩人的秘密

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就這樣被你牽著，跨過所有艱難坎坷

信任與默契，猶如命運與機緣相連

來一場亦真亦幻的奇妙旅程

請讓我們重新開始，再書寫新的故事

你那變得拙劣的歌聲，如今卻讓我魂牽夢縈

我願意永遠為你獻上，承載著我們美好記憶的花束

你永遠是屬於我的可愛公主啊……

還沒能唱完，狼姬已經泣不成聲，恐懼已經很大程度上化為了攝人心魂的悲傷。「『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就這樣被你牽著，跨過所有艱難坎坷』『你永遠是屬於我的可愛公主啊』王子，這不是你給我寫的歌詞嗎？你說的，算數吧？我是你的公主啊。請你，請你拉住我的手吧，好嗎？」她的手徒然地向前伸著。身旁的一塊石頭似乎在狼姬的眼睛里映出了王子的臉。「對……了，王子晚上採的香料是用來製作送給女孩子的香包的，王子沒有送給我，不是給狼姬的，是給其他的女孩子的。王子不要狼姬了，狼姬是誰？」剛剛醒過來時被這個形象注入的力量在心碎的狼姬的身上漸漸消失。睏倦與混沌襲來，狼姬的世界突然變得寂靜無聲，眼前的景物變成了流動扭曲的色塊。她無意識地傻笑了幾聲，又昏倒在高岩上。

這個場景被無比清楚地展現在一顆水晶球中，一雙纖纖素手滿意地撫摸著水晶球。

「到底是感情細膩豐富的怪物呢，我喜歡。」她的嘴角邪惡地上揚，兩隻眼睛透著狡猾與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