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陳汶的一二三
早熟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
梁辰也不知道自己的思想為什麼會在十三歲的臨界瘋狂生長,陳汶將之解釋為編造過太多故事後的後遺症,梁辰自己嘴裡吐出的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類賣慘的話,但梁辰自打上了初中便少編故事了。
陳汶和梁辰在高中還是一個班,據陳汶從自己父親的內部消息得知梁辰完全是因為那一張作文比賽的一等獎證書才被調進了尖子班。
進尖子班或許是件福事,但提前暴露在班主任的視野中並不是一件好事,作為特殊人才的他,在第一次班會上便被班主任看似漫不經心地隨機點名委任以語文科代表的重任,梁辰似乎被她寄以厚望,但是梁辰是一隻笨鳥,還是那種不會先飛的笨鳥。梁辰在熟讀完二十六個字母后便成功退出了對「學霸」兩個字的爭奪,他還是在原地踏步,繼續占著特殊人才的寶位,不曾前進一步,也不肯退後一毫。
而陳汶在初中無論社交還是學習依舊是如魚得水,她的天賦彷彿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被解封了,初中三年的時光,年級第一名的寶座從來都只姓陳名汶。
同學和老師的眼裡陳汶好像真的特別努力,連著下課的時間都在背誦單詞,但是只有梁辰知道這是來自天才的碾壓。
梁辰腦海里存檔的關於陳汶的一天的日程表與其他人大相徑庭。陳汶是個時間強迫症患者,這當然梁辰醫生診斷的結果。
陳汶從來不設鬧鐘,但每天早上七點她都會準時起床,然後隨便伴著一集電視劇吃完早飯。早自習是陳汶一天最最最最認真的時刻,她從不在這時與人閑聊,通常,她一句廢話也不會講。至於接下來的一天,除了偶爾上課給老師一點面子假裝成手背在身後的乖學生,陳汶會在語文課看課外書,在英語課和梁辰下棋,在數學課研究她那本被她視作寶貝的《麻衣神相》,那是她在普州淘換來的舊書,而她只花了五十塊便買到了。
陳汶最大的愛好便被與人相面佔領了,這種與學習無關的邪門歪道,老師們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只當是陳汶在努力學習之餘的課後消遣,連著班主任在課上也會點名讓她表演一番而後在進行誇獎。
陳汶在她妙趣橫生的人生中總會給自己埋下幾道地雷,絕不是她對人生無趣沒事找事,而是她低估了某種叫做人心的可怕,或者是老天對天才磨鍊,畢竟每個了不起的大人物都要渡劫。
陳汶劫難的潘多拉魔盒是梁辰打開,他只是亞馬遜森林裡的一隻蝴蝶而已,誰也不知道那場龍捲風會席捲陳汶的領地。
尚且還保留著語文課代表頭號的梁辰遭遇到了語文老師的狙擊,原因是梁辰特立獨行的理解不符合閱卷老師的答題規範,在調教梁辰一個半學期后,老師終究還是發威了,語文課堂上,絲毫不留情面地狠批梁辰的死不悔改,整節課堂,老師完完全全全方位立體式無差別地攻擊著梁辰有的沒的的缺點,若是古代,梁辰到應該向班主任引咎辭職的,可是梁辰已經上書過一次,這時候撂挑子未免太過小氣。
「梁公子,罕見的沒有生氣哦!」陳汶放了瓶酸奶,順口寬慰著梁辰的內心。
「一腔怒氣藏胸谷,滿懷壯志退沙岸。」梁辰還是長吁感嘆了一句,「哎!」
古詩中的「氣憤」不再是梁辰筆下幾個字幾句話的評述,他如今感同身受,明明自己一身報國之志,奈何無遇明主,又遭貶責。
「我都想罷工了!」梁辰滿臉怒氣,卻是夾著訴苦的味道和陳汶傾吐自己的內心。
「就是想讓我代工幾天唄!說得這麼慘。」陳汶給了梁辰一個白眼,她總是如此善解人意,或者說她給像是古代的臣子,勸讓皇帝登基,總是讓君王有台階下。
梁辰儘管有真真的罷工之心,奈何陳汶總是卡在他的腳下,硬生生地將自己趕回原位,陳汶絕不是IQ或EQ一邊到的天才。
梁辰決計想不到自己和陳汶兩人多次的默契捧逗配合會招來一場因果業報,事後,梁辰把這歸結於自己的因。
收作業的萬惡課代表換成了陳汶時,原先在梁辰手底下渾水摸魚的後幾排學渣嘗到了苦頭,陳汶是在小學時能夠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守著梁辰完成語文作業的兢兢業業的班長,她當然也是一個兢兢業業的「代語文課代表」,前幾次的相安無事,不過是矛盾的火星不足以擊發囤積的炸藥,而那些自甘墮落的老油條們多多少少會照顧義薄雲天的梁浩南。
只是這次挑起禍端不是男生,而是早起嫉妒之心的女孩兒,陳汶本就易惹女孩兒嫉妒,一個智慧兼顧著美貌的女子總是圍繞著男孩兒的討好,井水不犯河水尚且還好,一旦滾燙的妒忌之火碰上靠近的紅顏禍水,水火總要付出代價。
陳汶很聰明,她在那個女孩兒咄咄氣勢下一言不發,但沉默卻又惹得女孩兒怒火更盛,她刁蠻潑婦般的語言觸及了陳汶的底線,她的污言穢語比不上陳汶一兩句直攻人心的刀槍劍戟,罵不過,吵不贏,弱者便是抽手向陳汶,只是她還來不及打下去,班主任到了。
無理可占的她自然逃不過偏向陳汶的老師一方的懲罰,在辦公室大哭大鬧一陣直言老師偏袒優生后,倒是只落得個兩千字檢查。
梁辰在接受過陳汶的原諒后以為一切都將風平浪靜,只是那個女孩兒和陳汶交惡而已,無傷大雅。他想不到陳汶在受過精神傷害后在某個晚自習后又遭肉體打擊。
早自習時,陳汶的臉上還有些紅腫,兩隻眼睛鼓著,眼皮下還殘留著淚水的痕迹,這是陳汶第一個渾渾噩噩間度過的晚自習。
梁辰在小紙條上寫著:是她嗎?
陳汶沒回話,只是小聲地念著杜若抄的那篇《赤壁賦》。
下了早自習,梁辰想去找女孩兒問個清楚,卻被陳汶拉住了手臂。
「去吃早飯吧!」陳汶還是那麼真誠地笑著,她還有些腫脹的雙眼釋放著懇求的信息。
梁辰鬆開了捏緊的拳頭,他不想這時候再傷害陳汶的心。
桌上的包子已經被陳汶吃了一大半,梁辰還是在順時針攪拌著他面前那碗沒有熱氣的稀飯。
「我叫杜若去,保證跟你我沒關係。」梁辰低著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需要的,她也蠻可憐的。」陳汶的嘴角有些顫抖地回道
「她都不顧同學情面,直接動手了,你還可憐她。」梁辰緊皺著眉頭,很是生氣地說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這是在姑息縱容一個罪犯。」
「你去打她你還不是在犯罪,我已經好了,真的,梁辰,我不想你用暴力去對待一個不需要用暴力對待的人,她還配不上。」
「杜若配得上用暴力對她。」梁辰歪曲著陳汶的理論,他現在一心只想著懲凶除惡。
「梁辰你不必這樣的,你打她一頓無非是想讓你心裡過得去,你真的不必這樣,我不需要的。」陳汶的眼裡噙著幾點淚花,她從未在梁辰面前流過淚。
陳汶的言語還是那麼厲害,梁辰一半的心是為了疏解自己內心的因果報應才想著打那個女孩兒,但這一半的心思同樣裹藏著自己為朋友報仇的拳拳真心。
「我還是想打她一頓。」梁辰嘴裡莫名其妙地冒出這一句無可奈何的話來。
陳汶又氣又笑,她覺得梁辰此刻像是個五六歲的小孩,「梁辰,你還記得六指的故事嗎?」
梁辰點了點頭,疑問道:「和這有什麼關係嗎?」
「小學作文比賽我就是寫的這個故事。」陳汶用手撐著下頜,帶著滿滿地驕傲說道。
「怪不得你不肯給我看你的作文,原來是抄襲我的故事。」梁辰勉強從這件事的驚訝中抽離出對另一件事的執念。
「才不是呢!我有改編的。」
陳汶改編后的六指故事沒有了梁辰原先那樣的凄慘悲涼,六指還是長著六指,但他被所有人羨慕著多長了一根手指。六指天生聰慧,六歲便拜在州府第一名師門下,十二歲時,老師再無本事教他,便書信一封叫他遊學京都去尋找自己的師兄天下第一大儒周博士。
翌日,六指拜別老師踏上了京都之路,這一路,六指遇到許多人,每一個都多六指讚賞有加,特別是他的第六指,受人喜愛,於是六指開始驕傲起來,他覺得自己何必再去拜學什麼天下第一名師,靠著自己的六指便能活下去了。
於是,六指抱著這樣的心態到了京都。
可是,進了京都,六指仰著頭顱,露出自己粉飾過後的六指像往常一樣準備接受大家的美言,但他卻盡遭路人的嘲諷,所有的人都含著異樣的眼光看著六指,就連客棧掌柜也拒絕六指入住,六指一時間傷透了心,他一時間覺得京都的人都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蠢蛋。
六指想著離開京都,可是想起來時鄉情父老和老師都對他充滿了厚望,他不想灰頭喪氣的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回家,他決定去皇宮尋找機會,於是六指去了京都的招賢館還用兩隻螞蟻解決了外邦為難天朝的千眼球。
六指被皇上召進了宮中,皇上對六指欣賞不已還封他為京兆尹,可當六指領旨謝恩時,他的六指暴露在了皇上眼前,皇帝驚駭不已以為六指生來奇異於國不利,便將六指趕出了皇宮。
六指心裡悲憤交加,但他還是不死心,他從懷裡拿出了自己老師的書信去了周博士府上。
周博士見了自己師弟的信,又聽聞了宮裡傳聞的六指禍才,周博士如同六指老師一般堆著滿臉笑意望著他,而現在六指猶如喪家之犬坐在木椅上。
六指說他要斬斷六指,可是周博士搖了搖頭,他對六指說南橘北枳本就不同,南方視六指為福,京都視六指為禍,汝斬六指如何面見父老家師,眾口難調,六指只為一工具耳。
六指似乎有所明悟,在周博士府上待過一月後,京都街頭,六指將六指作筆,三日里抄寫完一整部《論語》,六指神筆的名號也在三日里,傳遍了京都。
梁辰知道陳汶的故事是她臨時編的,六指的藍本是梁辰,要斬斷的六指是那個女孩兒,陳汶不過是想讓自己放過那個女孩罷了!
第三天,那個女孩兒恭恭敬敬向陳汶道了歉,陳汶有些慍怒地看著梁辰。
梁辰還是沒放過她,但她遵守了和陳汶的承諾,不使用暴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