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豎子不足與謀
張讓來到值房坐定，除了蹇碩，十常侍都在這裡。
趙忠把腦袋湊過來，道：「張公公神機妙算，咱家算是服了，這麼一場危機，舉重若輕就給化解了，咱們幾人，非但無罪，反而有功！」
「哪裡，還不是陛下心向我等，手下兒郎們實心用事。」張讓倒是謙虛的很，士大夫那一套用的很是熟練。
趙忠又道：「咱家最佩服的，不是別的，就是張公公的眼光何等毒辣，那孫堅、李天寶果然了得，不足百日，長沙、贏縣叛亂已平。那孫堅禮物金絹早已送到，在座各位都有好處，真是皆大歡喜啊！」
張讓眼睛一眯，道：「怎麼，那李天寶沒有禮物送來嗎？」
趙忠道：「是沒有，那李天寶本是李膺之子，是所謂的黨人、善類，想必沾了不少他那個死鬼老爹的迂腐氣。」
「哼！」張讓鼻孔噴出一股氣，不屑道：「這些個自高自大的王八蛋，表面冠冕堂皇，背地裡男娼女盜還少了；張口閉口仁義道德，背地裡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比咱們可絲毫不差！
那李天寶，若是老老實實歸隱山林，不問世事，我還敬他是一個隱士高人，但是既然進了這官場摸爬滾打，你說他沒有功名利祿之心，咱家是不信的。
咱家看這老小子是欠敲打，這樣，他禮物一日不到，這封賞咱們就攥住一日不給！」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張公公果然有見地！」趙忠邊說邊伸出了大拇指，又道：「那孫堅怎麼處理呢？」
「就給李天寶樹立個好榜樣，封孫堅為烏程侯，咱家就不信那李天寶不心動！」
「妙極，妙極！」趙忠大拇指豎起來就沒放下，倒也省事，其他人也趕緊隨聲附和。
張讓這回倒是不謙讓了，生受了大家的誇讚，好一會，看向郭勝，道：「郭公公。」
郭勝彷彿受驚的驢子一般，趕忙坐直了，道：「哪經得起張公公叫這一聲『公公』，真是折了小人的壽啊，叫我小郭子即可！」
「小郭子，」張讓從善如流，繼續道，「我又給你討了個好差事，最近洛陽流行的桌椅，陛下也覺得不錯，命御用監多打造一些，什麼紫檀啊，花梨啊，烏木啊，木材越珍貴越好，給陛下用的嘛，只選貴的，不選對的，務必要奢華。怎麼樣，這活好嗎？」
「哎呦，我的張公公，」郭勝高興的手舞足蹈，恨不能跪下參拜，道，「沒有比這更好的活了，咱們現成的修補南宮的套路，又能拿過來用一遍，命各地採購上好的木材，運到洛陽先晾她一晾，時間久了十成的款項只付一成，到時大頭兒進陛下的內府，咱們吃掉小頭兒，又發了財，又讓誰都挑不出一絲毛病。
張公公真是高明啊，三言兩語，又是一個大進項。」
「咱家看，小郭子就跑一趟東平，一則，這桌椅是從東平國流出來的，怎麼做的好，做的精緻，還得去東平國看一看；二則敲打敲打這李天寶，必要時，給點顏色瞧瞧，讓他明白，這功名利祿，是誰給他的，最好再拿孫堅的例子給那李天寶瞧瞧，一手硬，一手軟，不愁那李天寶不就範！」
「公公一席話真令咱茅塞頓開，受教，受教！」
張讓摩挲著下巴，頗為志得意滿，這才是宦官應該有的樣子，溜須拍馬要響！要准！要狠！要全！
都像蹇碩那個半吊子，咱宦官早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豎子不足與謀！
…………
東平縣。
一處宅子正在張燈結綵，好不熱鬧，宅子前擺了四五十張方桌，都配了條凳——這是傢具作坊的新發明，專門面向勞苦大眾，簡便又便宜。
條凳上都坐滿了人，還有不少人在排隊等著坐上去，原來是在擺流水席，走過的，路過的，不需要隨禮，不需要掏錢，只需要一聲祝福，就能入席大吃大喝。而且連續三天，誰都能來。
這種好事可不常見，不說縣裡的人，就是各鄉各村的鄉親們，也都專門趕來吃一頓，可比過年吃的還好！
第一天沒趕上的，第二天肯定不會錯過，第二天吃過的，第三天還能再嗨一頓。
席上，一個短裝打扮的壯漢，一邊往嘴裡胡吃海塞，一邊拿胳膊肘捅捅旁邊的人，道：「老鄉，是誰這麼大方，俺從陳留一路逃難，還沒見過這樣的人家！」
說這麼多話，居然一點沒耽誤吃喝，仍然左右開弓，拚命往嘴裡塞著食物。
那被捅之人也在拚命吃喝，但是顯然限制於天賦，速度遠不及那問話大漢，支支吾吾道：「你……你不是道了喜了嗎，就……就是本郡主簿郭威郭大人擺的流水席啊，郭大人大婚，咱貧苦人也能沾光，真……真是天大的好人啊！」
「是啊，天大好人，俺老典記住了！」
「老……老典啊，為……什麼你嘴裡塞滿了，不……影響說話？」
「誰說俺塞滿了？」說著，老典張開大嘴對著那人。
那人一看，果然還有很多富餘的空間，感情這老典吃得比塞得快，而且嘴又大，根本就塞不滿。
那人一愣神的功夫，老典又往嘴裡塞了不少，趕緊繼續埋頭大嚼。
又過了一會兒，有老典的這一桌跟拿掃帚打掃過一樣，盤盤碗碗都乾乾淨淨的，其他桌才吃了一半。
老典摸著肚子，明顯才半飽，同桌的其他人也沒吃飽。
一開始被問的那人埋怨道：「老典，你也吃太多了！」
「咋地，吃的又不是你的，俺天生就是這樣的大食腸！」
那人本想說，可不是吃的我的，你多吃一口，我就得少吃好幾口。不過看那老典長得兇惡，說話又粗聲大氣，不像講理的人，便閉口不言了。
旁邊站著的人不幹了，紛紛道：「嘿，那桌人，吃完了趕緊讓座啊，沒看這麼多人等著上席呢！」
「是啊，是啊，快讓開吧！」
典韋還不容易遇上這敞開肚皮大吃的機會，哪能輕易放過，大聲道：「你們這些人好不講理，喜宴，喜宴，有不讓人吃飽的喜宴嗎？」
眾人都是哭笑不得，有一人道：「那漢子，我觀察你好久了，那一大桌子，有一半都倒進了你肚子里，哪有沒吃飽的道理？」
老典肚子一挺，道：「俺卻是沒吃飽，不信再上一桌，俺吃給你看！」
「喜宴又不是給你一個人設的，沒看見我們這麼多人還沒吃上嗎，兀那漢子，趕緊讓開吧，吃個半飽也可以啦，我們都空著肚子呢！」
「是啊，是啊，餓了兩天了，昨天就沒吃上，今天專門來吃這頓呢！」
老典雙手抱臂，道：「不行，俺得先吃飽嘍！」
「嘿，好好講道理不行是吧？」
「呵呵，俺也是在跟你好好講理呢，哪有不讓人吃飽的道理？」
「哪有讓人一直餓著的道理？」
雙方你一句我一嘴，吵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