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徐氏兄弟

幽州百姓們一個個一邊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一邊憧憬著秋收的喜悅，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人徹底的賣給了所謂的烏丸大人，成為了別人的草谷。

東平國百姓同樣辛苦。

東平縣外郊，一群人大幹特干，熱火朝天，運土運沙運石，鋪平夯實抹勻，絲毫不顧頭頂烈日，幹勁十足。

儼然就是在修路。

人群中熱火朝天，路邊卻立著兩人，身著長衫，額抹青巾，頗有倜儻之姿。其中一人腰佩長劍，看起來威風凜凜。

一人道：「大哥，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咱們被程立那老小子忽悠了，你看眼前這情形，一副敗亡景象啊！」

那被稱作大哥的仗劍之人，饒有趣味道：「子健，何以見得？」

「大哥也真是，非要學那些酸儒取什麼字，叫我子健多彆扭啊，還是像原來一樣叫小弟，就是直呼我大名徐康也行啊。」徐康說著，又拉扯幾下衣服，繼續道，「還有這衣服，穿著簡直不能再彆扭了。」

仗劍之人道：「子健，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如今世道喪亂，出門在外，務必小心為上，肯定得帶著武器啊。」

「那為什麼還非得打扮成儒生？」

「子健，可以先叫我元直，再說別的嗎？」

徐康無語望天，感覺自己大哥有些魔怔了，道：「我的親哥，誰都可以叫你元直，就是咱老娘以後再也不叫『我的兒』了，也叫你元直都行，唯獨我這個做弟弟的，只能叫你大哥！」

「子健，為什麼？」

「因為弟弟永遠是弟弟！」

仗劍之人頗為遺憾，長嘆一口氣，道：「也是，咱剛開始讀書，讀書先讀《禮》，咱讀書人最重視這個，可是，『元直』真的很好聽啊，要不然以後我改名叫徐元直算了，然後字福，你是徐康徐子健，我是徐元直徐福，你看怎樣？」

「我覺得不怎麼樣！」徐康實在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道，「大哥，咱們到底為什麼非得穿這身兒，多難受啊！」

「子健，你不懂，按照律法，只有儒生才能仗劍出行，而且最重要的是，讀書人就要有讀書人的樣子，不穿這一身，誰知道咱開始讀書了？就好比，穿著新買道衣服，但是在夜裡亂逛，誰也看不見你穿著新衣服。」

「大哥莫非在說『錦衣夜行』的典故嗎？不用說的那麼直白，《史記》我也讀過，不僅如此，我還知道『沐猴而冠』呢！」

「子健，你果然沒有老老實實地讀《禮》啊，不過也好，讀點別的總比不讀好，」徐福微笑道，「這就是大哥常跟你說的，讀書要帶著腦子，《史記》里有人用『沐猴而冠』諷刺項王，你就覺得項王的行為不好，可是有沒有想過，真的不好嗎？」

徐康聞言，低下頭思索良久，道：「大哥，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項王因為不想『錦衣夜行』而放棄關中，定都彭城的好處！」

徐福微笑道：「子健，你當然想不到，因為於項王而言，確實沒什麼好處。」

「大哥，你耍我？」

「子健，我親愛的弟弟，為兄怎麼敢耍你呢，不怕你告訴母親嗎？」

「大哥，你……」

眼看著徐康要急，徐福趕緊攔住，繼續道：「子健，於項王沒有好處，於你我二人也沒有好處嗎？項王因為不想『錦衣夜行』而定都彭城，可以說是導致他最終爭霸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因此失去了整個天下；可是你我二人會因此失去什麼呢？不但不會失去什麼，還能讓別人快速了解你我二人的長處，不是挺好的嗎？」

徐康恍然大悟道：「大哥，還是你厲害啊！」

「子健，你明白就好了，那麼現在你可以叫為兄一聲『元直』了么？」

徐康無語道：「弟弟永遠是弟弟！不過大哥，自從你讀了書之後，是越來越能東拉西扯了，還記得我一開始說的什麼嗎？」

「當然記得，」徐福說著，擺出剛才的架勢，仍然一臉饒有趣味，道：「子健，何以見得？」

徐福這一身活寶脾氣，徐康書真的服了，直接跪地上那種服，乾脆配合起來，也擺出剛才的架勢，道：「大哥你看，眼前這東平縣大興土木，徭役百姓，想來前秦始皇帝大修弛道時也是這個樣子吧，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李天寶，竟是如此不惜民力之輩。大哥，看來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哪還有愛民如子的好官，這李天寶也不是什麼明主，咱哥倆趁早走吧？」

「子健，唉，」徐福長嘆一口氣，道，「百聞不如一見，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只是想不到，程仲德會騙我！」

連嘆氣前都要先道一聲子健，徐康又服了一次，方才是跪地上的服，現在是五體投地的服！努力克服自己往地上趴道慾望，徐康呵呵一笑，道：「大哥，你猜程立，為什麼字仲德？」

「子健，我還真不知道。」

「大哥你看，咱村裡的小孩兒，五行缺土的叫閏土，五行缺金的叫金秤，那這程仲德，很明顯——」徐康嘿嘿一笑，道，「當然是五行缺德了！」

「子健，哈哈哈……」徐康講的有趣，徐福被逗得忍不住大笑起來，良久收住，道，「子健，當著外人不要這麼講，傳到仲德耳朵里不好。」

「哼，倒是沒什麼不好的，我說的一點沒錯，這程仲德最可笑的是，他把名字給改了，說自己夢中登山而遇紅日，於是在立字上加一個日字，從此不叫程立叫程昱了，如此赤裸裸的媚上，風骨全無，簡直斯文掃地！」

「子健，你也開始講斯文了？孺子可教也！」

「大哥，你又要東拉西扯，我反正是看不上這個程昱程仲德！」

「子健，也許程仲德真的做一個這樣的夢也說不定？」

「哼，就算真的夢到了也不用巴巴的跑去告訴李天寶，然後巴巴的把名字都改了！」

「子健，縱然仲德無德，但是你我兄弟收到了仲德的書信來會，這樣不告而別恐怕不妥。」

「我的親哥，這有什麼不妥，仲德以書信邀你我二人，本就毫無誠意，所謂大才不可屈致，兄長元直之名，早晚會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不說兄長，就是小弟徐康徐子健，那也遲早不落人後，才幹比那所謂的荀氏八龍，以後說不定也絲毫不差。李天寶不能親往求之，那是大大的怠慢，依我看，咱們回去后也給他回副書信不就得了？」

「子健，以後的架子，現在拿上，似乎……」

「別似乎了大哥，走吧！」徐康說著，扯著徐庶的手望著來路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