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聖魂虛塵
蒼元大陸,天暘國,楓城。
南城貧民窟的一座破舊茅草屋內,一名身體愈漸冰涼愈漸僵硬的少年悄然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哪怕身上的累累傷痕已經上藥包紮,但那點微薄藥力,終究還是無法護住少年的性命。
可緊接著,少年那已無生息的屍體,竟猛地彈坐了起來。
少年約莫十五六歲,劍眉朗目,模樣清秀,頗有幾分書生氣,不過此刻那滿是蒼白的臉上,卻噙滿了怒然,眼中更透著一股他這等年紀所不可能具備的殺意,無比森然的殺意!
「風天逸,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那一劍捅的可真是乾淨利落吶!」虛塵子捂著心口,雙目圓睜,眼中瞳孔緊縮,臉上神色盡顯猙獰。
意識消失前的那一剎,那一抹自心口貫出的璀璨劍芒,以及那一雙冰冷無情的眸子,成了他一生最難抹滅的痛。
作為蒼元神界西瀾劍海之主,神界通天七聖之一,最有望以百歲之齡問鼎神境的蓋世人傑。
他的一生,本該輝煌,本該名留神界青史!
然而卻在問道登神的關鍵一刻,被自己的生死至交風天逸算計,最終問道失敗,應劫化道。
「嗯?不對,我這身體……」忽然,虛塵子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具身體……
太年輕了!
也……太弱了!
體內筋骨武脈還沉積著斑斑點點的毒垢,甚至已有不少深入了臟腑之內,即便沒有身上的重傷,也已活不了幾日。
「嘶——」
緊接著,一陣如同刀劈斧砍般的劇痛便在虛塵子的腦中爆發,一連串並不屬於他自己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現了出來。
「此地已非蒼元神界!」
梳理著腦中的記憶,虛塵子這才驚覺,此刻身處之地,已非原來的世界。
此刻所寄體的人乃是一位名為許雲飛的少年,出自楓城四大家當中的許家,乃許家曾經的三公子。
為什麼說是曾經?
因為一個月前,許雲飛最後一次醒靈依舊是以失敗而告終,更因為是庶出,乃許家家主一次酒後亂性與府內婢女所生,故而在三次醒靈失敗后,便不再受到許家承認,母子兩被驅逐了出來。
武道有十境——
力武九重,醒靈,開脈,煉元,築丹,步宇,冊王,封皇,入聖,登神。
其中醒靈境能否醒靈成功,覺醒出屬於自己的靈紋,乃武修最為關鍵的命運轉折點。
通常來說,只要是能在十六歲之前,將力武九重圓滿的人,便能夠擁有醒靈的資格以及三次嘗試的機會。
「沒道理啊,這小子十三歲便已將力武九重圓滿,而且還是天生武脈自通之軀,怎會連續三年都無法覺醒靈紋?」虛塵子暗自疑惑,以許雲飛的根骨與天賦,可以說是相當難得了,雖不說萬中無一,但在這楓城內絕對當得頂尖二字了。
突然,虛塵子似注意到了什麼,神色不由一凜:「是那些沉積在體內的毒素,許府之內有人在暗害這小子,這人……許府主母!」
念頭一轉,虛塵子腦海當中定格了一個名字,許府主母——何冰倩!
「呵,沒想到應劫化道的最後,元神雖僥倖逃過一劫,來到了下界蒼元大陸,但卻在這麼一具廢體之上借體重生了……」洞悉這一切的緣由之後,虛塵子不禁一嘆,半分劫後餘生的喜悅都沒有。
如今的他,一身聖境修為已是化作烏有,更攤上了這麼一具毒入臟腑的廢體,且下界靈氣稀薄遠比不得上界,縱然能夠修鍊,但以這副廢體,要修至聖境,又得是何年何月?
並且在下界,聖境修為又真的可以打破神界壁壘,重回蒼元神界嗎?
吟!
虛塵子頹喪之際,一道清亮劍鳴卻是毫無徵兆的自他體內響起,令他呆住,繼而狂喜:「雲、雲霄,是……是你嗎?」
虛塵子的聲音滿是顫抖,眼中有著激動,更有一絲害怕,怕這只是自己的幻覺。
劍聲源頭乃是丹田中心之處——
那裡有著一柄古樸青鋒縈繞著淡淡雲氣而立。
破碎的劍鞘之上有雲紋散布,裡面的劍身也傷痕纍纍,受損嚴重。
但此刻卻散發著凜冽劍意,在激烈的震顫著,盪出陣陣劍鳴,透著一股強烈的渴求。
它,不希望虛塵子就此消沉!
它……還想出鞘!
顯然虛塵子應劫化道元神未成劫灰,更來到這下界,與雲霄劍有很大的關係。
「老夥計,你果然也不甘嗎……」
感受著雲霄劍傳遞的情緒,看著戰劍那傷痕纍纍的身軀,虛塵子神情微怔,一掃臉上的頹喪:「好,這下界天地,你我修行路上便再走一遭,一同拿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我的好風弟,這一劍,為兄記下了!」
虛塵子不再患得患失,望著窗外天穹,眼中鬥志煥發。
他是劍聖,曾經是,現今依舊會是!
一具廢體,不足以也不可能難倒他。
更何況這具廢體天生武脈自通,是廢體的同時,又何嘗不是一具寶體?
「飛、飛兒……」
這時,一道驚喜之中透著濃濃擔憂的聲音,自門口響起。
木門前,一名藍衣婦人端著一碗葯湯,看著床榻上那蘇醒過來的兒子,呆立在了原地,喜極而泣。
連日以來的擔憂,邱蘭心頭懸著的大石,在這一刻終於是放下了。
她小心翼翼的將手中藥湯放下,快步來到了虛塵子的床前,一把將他抱住,泣不成聲:「謝天謝地,讓我的飛兒回來了,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娘、娘親,孩兒沒事了,快別哭了。」
感受著懷中婦人那顫抖的身子,聽著耳邊那滿是擔憂的話語,虛塵子心中不由一緊,儘管他不是許雲飛,但來自於這具身體的觸動,畢竟是那血濃於水的親情,令他伸手抱住了這位母親,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道。
「飛兒,你還有傷在身,趕緊將葯喝了躺下休養。」一想到兒子還有傷在身,邱蘭趕緊鬆開了虛塵子,將桌上的葯湯小心翼翼的端了過來。
虛塵子雙手捧過葯碗,卻突地愣住,看著母親那滿是憔悴的臉問道:「娘親,這買葯的錢是哪來的?」
他通過許雲飛的記憶得知,而今娘倆,一個在酒樓內跑堂,一個攬了些針線活,勉強是能在這裡過活,但也只是三餐溫飽而已,根本沒有錢看醫買葯。
許雲飛則是三天前被朱家大少爺打傷,只因為上菜時不小心碰到對方手上的玉扳指。
邱蘭目光頓時變得躲閃了,更支支吾吾了起來。
「娘親是不是去了許府?」見狀,虛塵子的臉色不由一沉,緊接著便瞅見了母親的後頸上有著不少暗褐色痕迹,形似鞭痕。
「娘親,這傷是哪來的?」虛塵子沉聲問道,一雙眸子陰沉的近乎可怕。
「沒、沒事,這是娘自己不小心摔的。」邱蘭後退了兩步,扯著后衣領,低著頭吞吞吐吐道,不敢抬眼看虛塵子。
「這次又是那何管事對吧。」虛塵子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道。
在許雲飛的記憶當中,邱蘭身上的鞭痕,這並不是第一次了。
「飛兒,娘親沒事的,磨百石麥谷,可得銀十兩,很賺的。」邱蘭柔聲安慰道,只是那雙手滿是裂口的手,以及那觸目驚心的鞭痕,卻看得虛塵子心如陣陣刀割。
三天磨百石麥谷,這對一個青年漢而言,都不是一個輕鬆的活,又遑論是他母親這樣一個柔弱女子!
「傻孩子,娘親真沒事,快將葯喝了,這裡面吶,還有月憐那丫頭偷拿給我的一顆血參呢,對你的傷勢大有好處,快趁熱喝了。」邱蘭催促道,哪怕是被人當做騾子一類的牲畜驅使,也堅強的將所有苦,都獨自一人咽下。
而她所說的月憐,則是在許家與他們娘倆為數不多走得近的族人,按輩分算是許雲飛的妹妹,不過卻是旁系,因此也無法給予他們娘倆太多的幫助。
就拿這株血參來說,如果被許家發現,許月憐必然免不了一番重罰。
但許月憐卻沒有一絲顧慮,因為若非許雲飛,一年前她的清白就毀在朱家大少爺的手裡了。
儘管那時,許雲飛已經兩度醒靈失敗,但體內毒素卻並未深入臟腑,故而修為仍在力武九重圓滿,朱家大少爺不是其對手。
而這也是朱家大少爺會如此報復許雲飛的原因所在。
看著眼前的湯藥,虛塵子的心頭很不是滋味,但也沒有再說什麼,仰頭將碗中的葯湯飲下,暗自運轉功法——造化天經,將藥力化入四肢百骸,配合著體內雲霄劍氣剔除體內經脈上的毒斑。
實力,他需要實力,從未有像而今這般如此的渴望實力!
甚至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在這不知不覺當中,竟已然接受了許雲飛這個身份。
「賤婢,死哪去了,還不快給三爺出來!」
這時,屋外傳來了一道蠻橫囂狂的聲音,一行四人面帶不善的來到了草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