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風波

第二百零八章 風波

坐在角落的蕭雲帆若有所思,顯然對這三位武林首腦的高談闊論不屑一顧。在他心中存著一個更大的疑惑:「既然凌太虛大費周章的設下龐鎮之局,又豈會在這場壽宴上只安插一個假的蕭雲帆?一定還有其他冒牌。

此人詭計多端,我已是領教過的。當初擄走阿狸作為人質,是他的第一招,軟禁卿兒引我上鉤是他的後手。如今只有一隻內鬼暴露身份,其他內鬼還隱藏在暗處。得儘快將他們找出來才是。若是這些內鬼就光明正大的坐在這屋檐之下,對付鬼相門的大計被他們聽去,那還得了?」

念及於此,他眼光閃動,將堂上所座的這些武林首腦又細觀了一遍。當他的目光掃至神劍閣幾人時,停滯下來。

大廳屋頂很高,四處的通風口窗格都敞著。時不時有清風送來,讓人覺得無比舒爽。可林家少主林中泉的額角上卻沁出細密的汗珠,眼神中流出焦慮神色。

他不時扭頭向蕭雲帆這邊瞧來,卻不想對方此刻正以凌厲的目光瞧著他,林中泉忙轉過臉去,不敢再與對方目光接觸。

僅憑對方這一個細微的舉動,已引起了蕭雲帆的懷疑。這位林少主在江南攘瘟大會上嶄露風姿,是個愛出風頭的人物。而今日英雄會卻一言不發,實在不合常理。

蕭雲帆心中忖度:「他為何會看我?難不成他心裡有鬼?那也不對,他若是內鬼,豈非更應當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他這般魂不守舍,不擺明了引人懷疑。

如果說龐鎮是一張網,而走入那網的獵物不在少數。這些獵物要麼已經被馴化,要麼就被處死。

我當日在龐鎮上見過這位林公子,也就是說這林公子必然是他們的獵物,瞧他的眼神怯懦不安,顯然是怕被人拆穿身份。而這幾位長老表現的如此坦然,可見他們要麼良心被狗吃了,要麼已經是死人了。

得將這個消息儘快告知各位前輩,否則這些前輩定下的大計走露了風聲,讓敵人有了防備,勢必功敗垂成。」

就在此時,坐在正中椅子上的燕沖霄臉色蒼白之極,他一隻手捂著胸口,猛然間從座位上滑了下來,雙眼翻白,口吐白沫,胸膛兀自起伏不定,四肢抽搐起來。副幫主夏侯城見狀慌了神,大聲道:「大哥,大哥你這是?」

張天師跨出一步,俯身蹲下,單掌拿住他胸口衣襟將其拉起。雙指一併,先在對方頸下的「天突穴」上一點。跟著又在對方後腦的「風府穴」一拍,燕沖霄登時昏厥過去。

夏侯城道:「天師,燕大哥之前從無這羊癲之症,難不成是有人要謀害他?」張天師伸手摸了摸了燕沖霄的脈門,神色凝重道:「燕老弟脈象浮洪,乃是氣盛之故。先將燕老幫主好生安頓好,等其神志清醒后,貧道再為他施針。」

夏侯城點了點頭拱手稱謝,遂向眾人拱手道:「夏侯城還有一事,向相求各位。」在場之人大都已猜到他要說何事,紛紛道:「夏侯幫主不必客氣,有話但說無妨。」

且聽他肅容道:「各位,此間之事還請守口如瓶,切莫外傳。」堂堂的武林名宿在一眾掌門面前突發隱疾,不管怎樣,傳揚出去都會傷及赤水幫顏面。一眾首腦自然領會他話中之意,紛紛起誓承諾。

夏侯城先將燕沖霄抱至椅上,而後快步走至門邊,打開門來,召喚院內的手下將嘉賓們引至各自客房,好生安頓。蕭雲帆回至房內,心中充滿疑慮。好端端的燕老英雄為何會突發羊癲?到底是他固有的隱疾,還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是得弄個明白?

客房內纖塵不染,侍者送來的茶點都十分講究。點心是玫瑰酥,蓮子酥,核桃酥,芙蓉糕。茶水是陽羨雪芽,此茶香氣清雅,滋味鮮醇,湯色清澈明亮。可這些江含月似乎不那麼上心。

江她坐在五彩矮墩上,綉眉緊蹙,沉吟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水含煙道:「師姊,你在說什麼啊?」江含月道:「我說的自然是今日之事。」水含煙道:「你不是都用眼睛看到了么?」

江含月搖頭道:「眼見未必為實,就像你今日試出的那個冒牌貨一般。」水含煙道:「師姊的意思是燕老幫主方才羊癲發作是假的咯?可是正一教的張天師德高望重,醫術高明,又豈會信口亂說。我瞧多半是真的。」

江含月啜了一口茶水緩緩道:「師妹,這件事不急著下定論。反是今晚的這群俠會,讓我不解?」水含煙自跟隨她以來處理門中內務,人也愈發乾練許多。對於江湖之事的見解也非當日吳下阿蒙。女媧書庫

只見她一雙大眼眨了眨,微笑道:「師姊是想說,假的蕭雲帆之事尚未查明,商討對付鬼相門的大計應當提后才是?」江含月點頭道:「對啊,你我都能想到這一點,燕老幫主他們這些老江湖怎會想不到?」

水含煙想了想,眉峰一動道:「那就只有這麼一種可能,燕老幫主是故意擺迷魂陣,讓我們不懂,也讓敵人不懂。」江含月伸手在她雪頰上扭了一把,口中贊道:「你這小丫頭腦筋還真是轉的快,不錯。這也正是我想說的,燕老幫主以壽宴為名,擺了個迷魂陣。

他啊大約已猜到我們之中必有鬼相門的人,今夜點破壽宴目的,就是好讓內鬼去通風報信。他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這會客過程中發病,分明就是欲擒故縱之計。明日哪個門派若要先辭行,十有八九就是去鬼相門告密。」

水含煙拿起一塊點心說道:「師姊,你推測的固然有理,可事情真相大白之前,這只是一種存在的可能。而鬼相門到底這次派了多少卧底,這些人打算做些什麼壞事,這才是最為緊要的。」

自大廳出來之後,霍中原與蕭雲帆並肩而走,先到了巴山派的住處。霍中原讓其他弟子把守門外,自與蕭雲帆攀談。霍中原道:「蕭兄弟,今晚之事你可看出什麼?」蕭雲帆搖頭道:「我和掌門你一樣,沒瞧出什麼。」

霍中原笑道:「旁人這麼說我沒準會信,偏你這麼說我便不信。」蕭雲帆倒了杯清茶潤了潤嗓子,說道:「這又是為何?」霍中原道:「雖然大家都叫你玉獅子,可我知道你是條老狐狸。你莫不是還在生老哥我的氣?」

蕭雲帆道:「這件事不能怪掌門。對方心計之深,算計之准,我也是甘拜下風的。」霍中原捋著鬍鬚道:「這麼說來,你已經見過鬼相門的對頭了?」蕭雲帆點頭道:「不錯,,蕭某險些栽在對方手裡。這件事不提也罷。」

他在說「不提也罷」這四個字時,眼中閃過一抹悲痛之色,顯然不願提及。霍中原目光敏銳,也覺察到對方定是受了不小的打擊。便轉開話題道:「蕭兄弟對於赤水幫隱伏的危機想必早有察覺,而你此來便是要阻止這場浩劫。不知霍某可說的對否?」

蕭雲帆道:「掌門你只說對了一半,因為另一半蕭某還正在訪查之中。」他簡明扼要的點出赤水幫這宅邸內存在著更多的內鬼,至於如何將這些人挖出來,他倒是有法子,困難在於將這些人挖出來之後如何應對。

霍中原沉吟道:「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蕭雲帆道:「沒錯,難就難在此。這些內鬼有的或許是鬼相門中人假扮,有的或許已經投靠鬼相門。不管怎樣,這些人都是來參加赤水幫壽宴的。一旦有人死在了赤水幫,這些人背後的門派一準會來赤水幫鬧事。

鬧到不可收拾,大家自然兵戎相見。這也是鬼相門的人樂於看到的。假使不動手,聽之任之,最壞的結果便是赤水幫總壇是大家的葬身之地。」

霍中原嘆息道:「如今武林的安危全繫於這幾派首腦的身上,他們在,咱們正道勢力尚能與魔道勢力抗衡,他們若有所閃失,武林必將陷入至萬劫不復的境地。」

蕭雲帆道:「所以這場我們更不能輸,輸就是死。」霍中原道:「難道蕭兄弟又要將這千斤重的擔子扛在一人的身上?」蕭雲帆哈哈笑道:「霍掌門太看的起的我了。蕭某這肩膀能扛起的自然有限,說來說去我浪劍門也只有我一個。

我,人微言輕,那些前輩顧念我為武林安危做過一些事,讓我去參加這掌門會已經格外開恩。要說真正能與他們平輩而論的恐怕也就霍掌門了,你找我來不就是想聽我說句實話么?我心中的實話也對你說了,而要怎麼做,還得看你。」

霍中原站起身,拍了拍蕭雲帆的肩膀道:「放心吧,老弟。你為武林出過力,這點大家心知肚明。燕老幫主的那些話不是白說的,各掃門前雪只會讓人家逐個擊破。張天師也說了,是時候需要同氣連枝,守望相助。以前你肩上的擔子很重,那是大家報有門戶之見,私心太重。

從今往後,我看誰也別想逃,因為擺在正道人士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與鬼相門抗爭到底,至死方休。要麼投靠鬼相門,將祖宗基業拱手讓人,苟延殘喘。」

蕭雲帆聽罷,深受感動。至少他能告訴自己,以前流的血沒有白流,以前拼的命也是值得的。

黑夜太過漫長,漫長到令人恐懼。恐懼本就是人的天性,無須迴避。

一個孤獨的俠客一直用自己的劍在黑夜中舞蹈,偶爾長劍撞擊在石頭上迸濺出一星火花。這火花也許微不足道,但卻讓這黑夜顫抖,讓它感到畏懼。孤獨劍客可以倒下,但那火花卻不能熄滅。

火花過處,人心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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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龍騰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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