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賊
用手掬一些清涼的溪水淋在臉上,痛得路了了嘴裡直抽冷氣。
常言道剝樹不剝皮,打人不打臉。一邊臉腫得像饅頭,一邊臉則是五道清晰紅腫的指印,讓路了了感覺生無可戀,無顏見人。
充滿怨恨的眼光偷偷掃了一眼少女,這傷父之仇,打臉之恨絕對不能就這樣算了。雖然她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少,雖然她生得那樣的好看。
對於少女的大言不慚,路了了是不以為然的。天門寨竇叔的武藝,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自己只是胡亂跟著他學了兩天功夫,就一人收拾得王家四個小子服服帖帖。這野蠻好看的女賊雖然有些厲害,但萬萬不會是竇叔的對手。
想象下少女凄慘的下場,有些可惜的搖搖頭。想了想,整整衣衫向不遠處一塊較大的山石後走去。
「你做什麼!」少女見狀問道,作勢準備跟上前來。
「內急,你不放心就跟上來吧。」路了了也不回頭,心裡卻壞笑不已。
「呸!下流的東西。」少女惱怒的轉過身去:「吃下了本姑娘的軟經散,你可不要想著逃跑。如果被我抓住,可有你好受的。」
路了了也不答話,蹲下在地上撿起塊小石頭,在山石上飛快的寫划起來。
少女等了好一陣,不見路了了出來。撿起塊石子就丟了過去:「怎麼這麼久?」
山石後傳來路了了的聲音:「昨天吃壞了肚子。」
少女感覺有些噁心,很是惱火,又是一塊石子恨恨的丟了過去。
路了了看了看寫滿字的山石,有些不放心。一發狠撕下一塊內襯,咬破手指在內襯上寫了起來。然後裹著石頭,輕輕丟在小溪邊,才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山路崎嶇難行,中了軟筋散的路了了在近兩天的路程硬是一聲不吭,堅持下來。這讓少女有些詫異,獎賞似的丟了一個饅頭過去。自顧就近坐在一塊山石上,拿起水囊喝了起來。
彷彿被互不理睬的兩人影響了一般,山林間出奇的安靜,沒有風,也沒有蟲鳴鳥叫。
一塊山石后,慢慢探出兩顆小小頭顱。仔細觀察了一陣,手拿小弓木劍,施施然走了出去,站在兩人面前。一小童大咧咧叫了一聲:「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次路過,留下買路財!」
眼見面前只是兩位八九歲的小童,少女摸向腰間的手縮了回來。
路了了擺了一個姿勢:「想要劫財,還得問過本俠少才行。」
「了了哥,你的臉怎麼回事,是被人欺負了么?」拿木劍的小童眼尖,問了起來。
「誰欺負了了哥,告訴我們,我們去給你報仇!」那小木弓的小童大咧咧的拍著胸口。
路了了尷尬無比,乾笑一聲:「你了了哥我倒霉,先是被一頭山豬撞翻,跌了一跤,后又被野貓抓了一把,到沒人能欺負了了哥我的。」
少女臉頰抽抽,無比難看的笑了笑。
兩小童明顯有些不信,無比懷疑的端詳路了了的臉。
路了了一手遮住臉上五道掌印,一手對著兩童子揮揮手:「小虎,二蛋你們兩個不好好的呆在寨子里,怎麼跑出來了?不知道這深山裡很危險么!」
兩童子果然輕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叫二蛋的孩子驕傲的舞著小弓:「有霍叔和我爹他們一起,有什麼危險,我還射了一隻野兔子呢。」
而那小虎卻扯扯路了了的衣襟,偷偷問道:「了了哥!那姑娘是你小媳婦么?勉勉強強還過得去。」
路了了臉色一變,把小虎護住:「亂說什麼,那是遠房的親戚。」
這時山林間幾位壯漢獵戶,抗著獵物,拿著獵叉獵弓走了過來,路了了連忙迎了上去行了一禮:「竇大叔,霍二叔你們好!」
一位英偉的中年漢子,背著一張巨大的獵弓。身上衣物滿是補丁,卻洗得乾乾淨淨。走到路了了面前,拍了路了了肩膀一掌:「了了你不在學堂讀書,怎麼有空來寨子了?」
路了了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見那漢子一臉愕然的看看自己的臉,猶疑的看了看路了了身後不遠的少女:「這位姑娘是?」
「竇叔!這是我家遠房表妹,在鎮里聽了些傳聞,非要來天門寨見識一番。我不答應,就成了這幅模樣。」路了了尷尬一笑,但自認隱晦的透露出兩條信息。少女是因為山賊傳聞而來;少女很厲害,自己完全不是對手。
哪知漢子豪爽的一笑「哈哈!深山獵寨有什麼好見識的。不過今天打了一隻麂子,正好煮了招待客人。寨子里採集的草藥,你也好帶回去給你爹。」
路了了心裡一急,想要如實相告。下意識的看了少女一眼,去發現兩童子正圍著少女,嘴裡還咬著她給的饅頭。心裡一緊,什麼話都不敢說了,只能幹乾的一笑。
少女和眾獵戶微微見了一禮后,只是笑眯眯的與童子說著什麼。
路上竇叔不引人注目的拍了拍路了了的肩膀,很小聲的說道:「了了你還未成親,這娶媳婦漂亮是漂亮,但夫綱還是要振的啊!」
路了了很是無語,沒好氣的回道:「竇叔你說笑了,你見過會把自己相公揍成這幅模樣的媳婦么?」
漢子望著遠方,眼裡透出一絲落寞:「有啊!你竇叔我以前就經常挨揍。可現在想挨揍,卻挨不成了。」
路了了無言以對,只好悶頭趕路。
不大的山谷內,幾棟簡易的茅房,幾塊貧瘠的菜地,被人高的木頭柵欄圍住。衣衫破舊的婦孺老少,將歸家的獵戶迎進寨子,充滿了歡聲笑語。
「你確定這就是山賊窩天門寨?」少女用手指頂了頂路了了,小聲說道。
「你以為呢?「路了了沒好氣的答道。
少女不做聲了,轉眼又被小虎和二蛋圍住,嘰嘰喳喳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路了了無語的拍拍額頭,安慰著自己,耐心的等待機會。
寨子中央空地燃起了篝火,鐵鍋里麂子肉和山菇翻騰著,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香氣。寨子里二十餘號人口端著碗,露出幸福的笑容。
竇叔拿出一壇平日里捨不得喝的老酒,與一眾漢子喝了起來。路了了沒滋沒味的喝了兩碗肉湯,看著少女豪不矜持的伸出碗,笑眯眯的與人對飲起來,心裡一下有了定計。
連熊瞎子都能麻翻的麻藥,獵戶家裡一般都有。自己偷偷去討要一些來,神不知鬼不覺的放進少女酒碗里,到時候看你怎麼翻出我的手掌心。
也不理那開懷暢飲的獵戶與少女,路了了站起身,向霍家嬸子走去,無意間發現少女眼睛晶亮晶亮的盯著自己,似笑非笑。
還沒走上兩步,路了了雙腿一軟,頭裡一昏,倒下就不省人事。
帶著寒意的山風一吹,陣陣木炭灰捲起,飄飄蕩蕩的散落,散落在躺了一地的眾人身上,有著殘湯剩羹的鍋碗里。只有還沒燃盡的大木塊,一閃一亮的露出緋紅的軀幹。
路了了睜開眼,有些不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切。用力揉揉眼睛,才發現這不是夢。
身體發軟,心裡冰涼,掙扎著走向竇叔身前,伸手一探,還有鼻息。這才鬆了一口氣。
還沒完全放下心來,少女臉色蒼白,又如同鬼魅般的出現了。
「你這奸狡的小子倒是讓我有些看不懂了。中了本姑娘的軟筋散,走了那麼久山路還能還能氣息不亂。中了本姑娘的蛇影之毒,居然比有些功夫的竇賊還先清醒過來。難道你身上有什麼秘密不成?」少女好奇的打量著路了了。
路了了除了幼時起開始練習父親丟給自己一本養身吐納的《清風決》,又跟著竇叔學了兩天功夫,哪有什麼秘密。面對眼前這惡魔一般的少女,湧起深深的無力感。
「你別忘了我家是太醫世家,我身子骨比常人好些是正常的。」路了了隱晦的提醒著自己的家世,希望這少女有那麼一絲忌憚。
「呵呵!也許是這麼回事。」少女淡然一笑,不以為然的說道。哪裡知道胃裡一陣痙攣,吐出一口難聞的酒氣。飛快的閃身,不知道哪個角落裡吐去了。
路了了見機飛快的衝到屋內,拿起水瓢舀滿水,對著竇叔臉上一陣狂淋。
眼見竇叔醒了,心裡一陣狂喜,又連忙衝進了我內。
竇叔看到躺了一地的獵戶和家眷,甚至幾條獵狗都躺在那裡沒有聲息,心裡一陣苦澀,知道天門寨完了。
艱難的站起身來,腳步虛滑,沒走兩步。就看見了少女出現在眼前,冷冷的看著自己。
「姑娘好手段!我姓竇的看走眼了。還未請教?」竇叔挺起胸,拱拱手。
少女也不答話,對著門口端正水瓢的路了了勾勾手指。
路了了木然的走過去,遞過水瓢,飛快的閃到竇叔身邊。
少女端起水瓢,一口氣喝下整整一瓢水,不經意的擦擦嘴角,傲然說道:「五聖教,靈蛇殿,方格格。」
竇叔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寧惹閻王,不招五毒。想不到竇某一條賤命,盡然招來五毒教的高人。」
方格格一歪頭:「看不出你也是走過江湖的,有些見識。不過我要提醒你,五聖教,不是五毒教。報下字型大小吧!」
「無名小卒,不提也罷。姑娘若是要我人頭,就請拿去,但能不能放過這幾位獵戶兄弟和一眾老弱性命。」竇叔面色慘然,放棄了抵抗。
方格格四下看了一眼,搖搖頭:「你們這一眾獵戶,怎麼成了官府懸賞的山賊?這讓我很是好奇,說來聽聽,也許我會考慮。」
竇叔臉色變得有些激憤,又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