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登場
用藝術謀生等於玩火,如果火了,那麼名利雙收;但作為一個無名鼠輩,生存都成問題。在各大城市逛盪了幾個月,馮天南發現,自己的這點才能根本排不上用場,而且旅途勞頓,使他早已潦倒不堪了。自從相機發明以來,畫家的地位就十分尷尬,如果說演員還能排起長龍擠破頭皮爭奪一個角色,那麼畫家這種玩意壓根就沒人用。當年希特勒還能擺攤為行人畫肖像賺點活命錢,如今誰還會在這上消費準是腦袋被門夾過了。當然了也有地方用人,一張插畫兩百五十人民幣,意味著靠著個奔向資產階級脫貧致富是不可能了。
馮天南頭一次意識到,用藝術轉化出錢來還真是需要水平和心力的一件技術。古人當官的玩高雅,用錢堆出藝術,而錢是政府給的,不用你費心思。現在沒人給錢了,如何反過來用藝術賺錢,古人還真沒思考過。從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個月,馮天南終於領悟了新的價值觀,面對謀生和利益之路,道德擋在你前面,你就拋棄它,觀念阻礙你,你就衝破它,法律約束你,你就踐踏它,政策禁止你,你就改變它,統治制約你,你就推翻它,權利壓迫你,你就粉碎它。而且,他還發現,自從大航海時代的開始,全世界的人同一個信仰,而其它不同信仰的文明已經被毀滅了。
神魂落魄的馮天南一頭和對面的行人撞在了一起。顯然這兩個人都因為各自的原因,走路不長眼睛。馮天南被撞倒在地上,覺得天旋地轉。但也就是這樣的一個偶然,改變了他的一生。
馮天南立刻爬了起來,看明白對方是個女性,而且比較瘦小,她身上攜帶的材料和紙張散落了一地。於是,馮天楠怒火攻心,劈頭蓋臉的對這個女孩一頓臭罵。然而,當雙方目光相觸的瞬間,馮天南停止了人身攻擊,聲帶戛然而止說了一半的話也噎回去。
這個女生相貌是平平的眼睛是近視的身材是雞崽的氣質是文弱的。但是,她散發出的魅力卻是安靜平和的。馮天南知道,這個女孩絕非池中之物。這個姑娘也愣住了,眼前的臭小子,雖然風塵僕僕,滿色貧血眼眶發黑,還帶著幾分失意與焦躁還有叛逆,但是卻是風神俊秀,隱含著繁星一般明亮的目光,清澈的光彷彿能穿透污濁的黑夜環遊太空。
這個女孩叫歐陽琳,她知道眼前的人自己不能錯過,而馮天南也對她手中的資料很有興趣。材料上除了文字,還有大量的圖片,上面有他從沒見過的古代建築和工藝品。兩個人確實很投機,不但盡棄前嫌,反而選擇了附近的一家門面較小的酒吧聊了起來。因為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歐陽琳是名牌大學的優等生,儘管如此她的前景依然堪憂。原來從考古專業畢業以來,歐陽還沒有正式的工作,現如今搞科研的學者就像是本科生和研究生,嚴重超編,她被排除在潛規則之外。當歐陽琳正在為生計奔波時,原來大學的楊教授算是提供了一個信息,古巴的一處島嶼發現了新的古代瑪雅遺址,她得到了實地考察實習的機會。
在酒桌上,馮天南用吸管喝飲料:「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在國內找研究項目呢?」
「因為通過正常的方式,很難在研究院找到工作。只有先出名,才有機會。國內的課題都有人寫過了,我論文要有新的研究發現,才能出奇制勝,這是唯一的機會。」歐亞緊鎖眉頭,「不過,希望很渺茫,但願上帝能給我帶來好運。」
這時馮天南的腦門卻開始發亮,古巴以前是美洲三大文明地之一,如果能在那裡發現什麼元素引入繪畫,說不定能一鳴驚人,拍出好價錢,讓自己聲名鵲起,身價倍增。而且現在焦頭爛額的日子,他沒有任何創作靈感,說不定換個國家換換心情會好些,有時候不相干的感悟也能提高自己的水平。藝術登峰造極,已經不單是繪畫技藝了。畫家往往也是哲學家文學家科學家政治家。
「說真的,我想跟你去!」馮天南越說越興奮,拍了一下桌子,「相信我,憑藝術家的直覺,那裡肯定有不尋常的發現。」
他仔細端詳起歐陽的資料圖片,對瑪雅文明越發嚮往,這就好比跟中國人談長城不如談空中花園。
歐陽琳求之不得,兩個人把多年的積蓄放在了一起,數了幾遍,卻碰到了實際的問題:這些錢連路費都不夠。
這下碰到了馮天南的死穴,他長嘆一聲,目光開始漫不經心的遊盪,當目光移動到某人身上時,卻定格了,之後竟鎖定了這個女人。雖然酒吧燈光昏暗,雖然他已經習慣了美女,黃山歸來,櫃檯前的這個品酒的警花還是引起了他的好奇。
這個女人的眉眼之間,卻和自己有幾分神似。要不是她穿著警服,馮天楠幾乎要把她當成是紅顏知己。
在櫃檯旁,女警和一個青年一邊吃酒,一邊像是爭吵著什麼,兩個人關係很密切,卻又不像是情侶。其中男孩的年紀輕輕,打扮的很個性,兩人多次談到瑪雅這個詞,這也引起了歐陽琳的注意。
這個青年陽光帥氣洒脫而且不乏靈動,頭髮根根衝天,像個海膽,還帶著項鏈和耳環,花紅的西服袖口挽到胳膊肘,左前臂和手上纏著明亮的鏈子,褲子的造型很奇特,酷似短褲套在了外面,下面是一雙被西部牛仔穿爛的高跟靴子。這個刺頭的言談舉止充滿了自信,一看便知是個十足的有錢人。他的同伴也很有英氣,可能是警察身份的緣故,顯得趾高氣揚,是個身材豐滿,衣著前衛,容貌秀麗的女郎,留著長長的捲髮。
這個女人敏銳的發現了不遠處馮天南的異樣神情,於是立刻將鋒利的目光射了過來,二人便湊了過去。
交談之後,這四人卻是聊得更加的投緣,原來這二人是一對姐弟。
男孩叫做柳乘風,是個收藏家,年少成名,靠收藏賺了不少錢,早已輟學做起了生意,而身旁的是他的姐姐,叫做柳雅然,是個特警。
自從新的瑪雅遺址出土以來,古巴就邀請全世界的考古學家到這裡一同研究考察,看起來這和收藏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柳乘風卻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既然中國的古物能升值,那麼瑪雅的文物以後也可能值錢。有了這個可能的增長點,他就有機會由被動變主動,打破原有收藏界的壟斷。雖然柳乘風不缺錢,但是貪婪的**慫恿他宛如靈魂出竅,一直夢想著那裡的財寶。柳乘風早就做好了打算,在當地老農手裡收購些文物,實在不行就順手牽羊點,然而他沒有考古學家的身份,希望通過姐姐警署的關係辦理考察證明,魚目混珠進入古巴。然而他軟磨硬泡,毫無進展。
當柳乘風聽到歐陽琳是名正言順的學者時,他放聲大笑,終於得償所願了。
就這樣,一個淘金者,一個藝術家和一個專家組成的考察小隊誕生了,這是金錢,藝術和知識的同流合污。
當三個人商量得十拿九穩之時,姐姐柳雅然卻坐不住了,她雖然話不多,卻一針見血,幾個毫無經驗和的年輕人沒頭沒腦出國,很可能死無全屍。所以,柳雅然決定去警局請幾天病假,跟這三個狂妄的小傢伙一起上飛機,就當是外出度假算了。
有時候,引領世界,幾個人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