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兵行險著
那兩個密探的確就是早先追蹤張然之人,功夫了得。那千戶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蒙古兵見主將親自參戰,士氣大漲。
漸漸地,張然、常遇春、唐勇的三路人馬都快支撐不住了。
正在大家覺得已經支撐不住,準備向後門逃跑去跟劉聚匯合之際,後門處跑來了一個家丁。
這人正是剛才跟著劉聚先行撤退之人,此時他們已帶著王氏和劉老爺祖孫的屍體回到了後門處,他是來報信的。
張然等人聽到劉聚遇伏、劉老爺祖孫斃命的消息,都是心裡一驚。
張然道:「看來我們太低估這幫蒙古撻子了,兵法有云:圍師必闕。我們中了蒙古撻子的計啦,虧了我還是什麼名將之後,我對不起祖宗,更對不起死去的劉老爺祖孫啊。」
說完,張然頹然地癱坐在地。
通常,無論在野戰陣地還是在城寨防守作戰中,面臨被圍境地的敵人,很可能出現三種想法。一是投降,二是死戰,大多數則是第三種:觀望,聽命於指揮官。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四面合圍敵人,就可能促使敵軍指揮官下定拼個魚死網破的決心。
相反,如果故意留一個缺口,就可能使敵軍指揮官在逃跑還是死戰之間搖擺不定,同時也使得敵軍士兵鬥志渙散。
更重要的是,虛留缺口並非放任不管,而是要在敵人逃跑的必經之地預設埋伏,或在重點在那個地方封打,使敵人在倉促逃跑過程中陷入埋伏圈中。
特別是圍困堅守城堡的敵人,一旦敵人棄城而逃,便可免去攻城之苦,在野戰戰場上徹底消滅敵軍。
相比之下,與逃竄之敵作戰的難度顯然要比與死戰之敵作戰要小得多,代價也會少得多。
稍微有頭腦的將領都能算過這個賬來,所以「圍師必闕」是歷代戰將常用的一個戰法。
當年,成吉思汗之所以能夠率領他的騎兵在東方戰場上所向披靡,無論是野戰還是摧城拔寨,幾乎攻無不克。重要原因之一,就在於他多次採用了「圍師必闕」之計,經常將守城部隊誘出城堡,消滅在廣闊而便於機動的野外戰場。
可以說「圍師必闕」之計是蒙古鐵騎百年來的常用軍事謀略,已經寫入蒙古鐵騎作戰的戰術教科書。
而劉聚在看到後門處無兵把守之際,沒經過深思,貿然逃跑,他才是最應該為劉老爺祖孫之死負責之人。
但張然雖然當時不在場,但他可以算得上是這次作戰的最高軍事指揮官,他對這次軍事失利的深深自責,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但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有用,世上也沒有後悔葯可吃。眼下的關鍵問題是怎麼突圍。
怎麼突圍呢?
自己這邊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馬上就要被「包餃子」了。
當即,張然作出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詐降。
張然對女兒思淑作了個簡短的後事交待。
一是將他反剪雙手綁起來,不要系死扣,他袖筒里藏著短刀。
二是他到了那兩個密探身邊就會動手。他一旦動手,這邊立即動手,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因為只要解決了那兩個密探,最好是把那千戶也解決掉了,這邊的蒙古兵勢必一鬨而散。
因為以他們的身手及作戰素養,能撐到現在且佔據優勢,全靠這三個功夫好手幫他們解決問題、鼓舞士氣。
三是如果他不幸去世了,將他的骨灰帶回四川和他的父親安葬在一起。
張然的爺爺張珏當年在四川被捕,最後在陝西自盡,死後葬在陝西老家。但他父親一生大部分時間在四川活動,死後就葬在四川,並告誡後人,四川就是他後人今後的故鄉。
張思淑當即表示反對,她反對這個詐降、然後突襲的計劃。
並不是她認為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就當時具體情況而言,這個計劃非常有可能成功。她反對的是這個計劃太冒險,她的父親可能會因此喪命。
此時,常遇春和唐勇也讓幾個家丁在院牆處苦苦支撐,他們被張然招呼到了身邊。
常遇春、唐勇聽到這個作戰計劃,也對張然的性命表示擔憂。
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然能怎麼辦?
總不能這麼多人都等著命喪於此吧。
只要有一線希望,就得去拼搏。雖然張思淑還是堅決不同意,但她也拗不過父親的堅決。
張然讓常遇春幫他綁好系了個活扣,保證他隨時能掙脫繩索。兩個袖口裡都藏了短刀,背後的腰帶上也貼肉藏著短刀,張然這是要準備發狠,以命相搏了。
準備好這一切之後,張然讓人打開大門,對外面喊道:「我是張然,我跟你們走,這事與他們劉家上上下下無關,你們放過他們。」
外面的人聽到了喊話,停止了進攻,但都還是舉著兵器高度戒備。
這時,那兩個便衣密探與千戶湊在一起稍作一下商議。
這位千戶正是定遠縣中千戶所的統兵千戶,名叫阿古達木。昨天傍晚這兩個密探拿著令牌來到千戶所找他,並告知他他們追查多年的南宋名將張珏之孫張然就藏在定遠縣劉家。
這位阿古達木千戶立即向定遠縣達魯花赤(元朝官名)作了詳細彙報。
當晚,阿古達木作了周密的作戰部署,並親自領兵直奔劉家。清晨時分,他們就到達劉家。
阿古達木與兩位密探在劉家大門處坐陣指揮,劉家通向各地的要道均已派兵把守,唯獨劉家後門故意不設防,但在出後門不遠處的山崗上由副千戶哈丹巴特爾領兵三百設伏。
也正是這三百伏兵讓劉老爺祖孫喪命。
這三人商議過後,對裡面喊話道:「放過劉家的人可以,張然自己反綁雙手,一個人走出來。其他人原地不準動,如果敢耍什麼花樣,格殺勿論。」
張然朗聲道:「我張然出來了。」說著邁開大步,出了大門。
這時蒙古兵一陣騷動,紛紛給張然讓開了一條路,但所有的武器都對準了張然。
張然仍然是昂首闊步一直向著那兩個密探和千戶的方向走去。
在他們之間,蒙古兵閃出了一條小道,彷彿對張然是夾道歡迎。只不過這些「歡迎」的蒙古兵手裡卻拿著兵器,對張然高度戒備。
待張然走到那兩個密探和千戶的跟前,張然站住了,對他們道:「我跟你們走,你們撤了對劉家的包圍。」
這兩個密探仔細打量了一下張然,道:「沒錯,你正是我們苦苦追尋這麼多年的張然。十一年前,你身負重傷逃進那深山老林,我們以為你必死無疑,沒想到你的命真長啊!不過,今天你是難逃此劫了。」
張然仰天長笑,挖苦道:「真是辛苦你們了啊!我一介平民,讓你們這些大大小小的蒙古官員如此大費周折,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啊!哈哈......」
其中一位密探道:「我看你是『鴨子煮熟了還嘴硬』。不過今天也就讓你多說兩句,待會押入大牢,就沒人聽你嘮叨了。待我們請示了上級,多則十來天,少則三五日,在鬧市問斬了你。身首異處之後,我看你嘴還硬不硬。」
張然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道:
「我雖然是命不久矣,但你們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跟你們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你們的好多事我比你們還清楚。你以為你們殺了我就是立了大功嗎?
不怕實話告訴你們,你們的上級讓你們千辛萬苦地追殺我,並不是在乎我這條命,而是因為我們張家知道大宋朝埋藏了一大筆寶藏的秘密。
一旦我死了,不管你們是否從我嘴裡得知這個秘密,你們都是下一個要被滅口之人。」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其中一個密探滿腹狐疑地道:「埋藏了寶藏?你不會是編個瞎話騙我們吧?」
張然又是哈哈一笑道:
「我都這個樣子了,騙你們我還能有什麼好處?
不怕實話告訴你們,十一年前,我遭你們暗算,身負重傷。
雖然後來是撿回了一條命,但我的胳膊已經廢了一隻,武功也只有原來十之一二。
我現在還編個瞎話騙你們?我精力旺盛啊?」
此時,這兩個密探和千戶阿古達木都有點相信張然的話了。
三人又到一邊作了番私下商議,回頭對張然道:
「你今天落在我們手裡,想要活下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如果放了你,我們都得死。
但你要是能告訴我們這個秘密,我們定不會讓你再受皮肉之苦。而且在大牢里絕對會比你在劉家過得更舒坦,他日喪命之時,我們也會給你個痛快的。
而且我們如果得到寶藏,會給你的女兒留下一份兒。你看這個方案怎麼樣?」
張然略作了一下沉思,然後抬起頭,皺了皺眉,似乎是作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
須臾,張然對他們道:「事已至此,似乎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你們是不是能保證給我女兒留一份兒?是不是能保證放過劉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