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河套之戰（八）
戰馬喘息著，互相狠狠撞到了一起。馬兒的嘶鳴聲，刀與劍碰撞時的金鐵交鳴聲，白刃入體，觸碰到骨頭時的聲音，以及人的慘叫聲。
一個照面，就是人仰馬翻，鮮血飛濺，殘肢亂飛，慘叫連連。當兩支隊伍對沖一次后，可以明顯的看到，無論是漢軍還是樓煩人，隊形都稀疏了很多。
不過，他們並未因此而有所畏懼，刺鼻的血腥味徹底激發了他們心底的獸性，野蠻再度佔據了身體的每個角落。他們怒瞪著大眼，二話不說，便又打馬發起了衝鋒。
草原上，屍體東一塊，西一塊的躺在地上。鮮血自他們的身下汩汩流出，把這塊土地變得濕潤粘稠。鮮血的味道隨風飄散，天空中，鷲鷹不斷的盤旋著，遲遲不肯離去。戰馬三五成群，不斷的打著響鼻，用嘴唇溫柔的去翻拱自己的主人。希望他們能夠醒來。時不時的伸出舌頭來舐舔屍體的臉部。只可惜的是，他們再也不會醒了。
樓煩人全部戰死，漢軍慘勝。斥候隊長胳膊上中了兩刀，他包紮好了傷口，慢慢行了過來。對旁邊打掃戰場，掩埋自己袍澤屍首的戰友道：「把戰馬都聚攏起來，和傷兵以及首級，一起送到後邊去。」
至於敵人的屍體，在砍了腦袋之後，也一併給掩埋了。暴屍於野，搞不好就會有疫病發生。
漢軍的斥候們，與樓煩人的探子，在這廣闊的平原，開始了追逐、殺戮的戲碼。而樓煩大軍，也終於被動員了起來。
樓煩人全族動員，大軍分為兩部，一部駐在東邊，防止代地的漢軍來夾擊。一部則自北方南下，與漢軍主力對峙。
而白羊王，最後也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兵了。不過他找了無數借口，推脫兵馬未齊，是以白羊部主要是防守黃河兩岸，以及駐守高闕關。
樓煩王想著白羊部還要做右賢王的援軍嚮導，所以也就忍耐了下來，讓他們做為預備部隊留在後方。
欒布經驗何等老辣，等樓煩主力剛一出現，就帶著漢軍狠狠的撲了上去，左右以李旭、吳亮為將，他自領中軍，三路齊發，與樓煩人大戰一場。
他主動出擊的原因就是不想讓樓煩人開始思考，或者是打斷樓煩人的思路。免得兩軍對陣卻不交戰，讓樓煩人看出什麼貓膩來。
這次出擊的漢軍，全都是漢軍精銳中的精銳，人高馬大不說，還經歷過嚴格的訓練以及擁有著豐富的戰場廝殺經驗。他們紀律鮮明，意志力強，正當壯年。而為了這次勝利，漢朝也不計血本的往裡砸錢，所以他們身上的裝備，不但精良，也很齊備。
歷史上的衛、霍就不說了。李陵自己選了五千人，就能橫行大漠，匈奴單于親自上陣，帶著十萬騎兵短時間內都奈何不了李陵。這五千人還是步兵。要都是騎兵，估計又會是歷史上的一次輝煌大捷，又何至於被匈奴人給圍殲。
這一次，欒布所帶領的，就都是漢家鐵騎，而且還是有了馬蹄鐵和雙邊馬蹬，徹底解放了雙手的騎兵。這樣的騎兵，在靈活度和殺傷力方面，比起樓煩人來，何止強了一倍？
以前騎兵作戰，最多是用來追擊敵人或者是沖陣攪亂敵人的陣形。用來打消耗戰，匈奴損失不起，漢軍也損失不起。所以很多時候，騎兵就是三板斧，贏了就贏了，沒贏那就趕緊跑。
現在漢騎在全面武裝之後，存活率明顯提高，所以欒布也可以放心大膽的使用了。一萬騎兵轟隆隆的全部沖了出來，挾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向著樓煩人席捲而來。
樓煩王把牙一咬，也率部開始迎擊。騎兵一旦發動，速度就比較快了，要是他不做反應，還留在原地的話，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看看還有十數息漢軍就要撞入自己的射程了，樓煩人都暗暗把弓箭拿了出來，還沒準備好，忽然就聞得砰的一聲霹靂弦響，只見對面天空之中，無數黑點密密麻麻的飛了過來。數息之後，黑點就慢慢變大，變成了長著翅膀的弩箭。
比射程，漢軍的弓弩，在這些年的精益求精之下，剛好要比樓煩人的要強一點。無數樓煩人中箭倒地，人仰馬翻。而與此同時，樓煩人的箭，也射了出去。也有無數的漢軍中箭跌落馬背，但比起樓煩人來，卻是要少得多了。
這一場大戰，兩軍對陣，廝殺了數個時辰，直打得兩邊都沒有氣力了，這才鳴金收兵。這註定是一場結果慘烈的戰爭。樓煩人不會退卻，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家園，他們退無可退。漢人也不會退。他們不把河套徹底搶到手，誓不罷休。
兩邊都殺紅了眼，接下來這幾日，大戰小戰天天有。草原之上，到處都是屍首，到處都是撲鼻的血腥味。
樓煩人在等自己的援軍。欒布在等李廣、周亞夫的好消息。兩邊都有自己的後手，兩邊也有意無意的控制了戰爭的進程。這裡的戰場，不是決定勝負的最重要因素。勝負手，都在這場戰爭之外。
樓煩王越來越暴躁。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來天，他心中一直等待的援軍卻遲遲未到。這裡打得不可開交，東邊那裡，董赤和蘇意也發動了攻擊。兩邊受敵，這短短時日，樓煩族人的損失，就已經遠遠勝過了當年匈奴冒頓單于率部攻打樓煩的損失。
樓煩王派到白羊部的使者越來越多，白羊王也很無奈，他知道樓煩在前面擋住漢人很辛苦。這些日子樓煩的損失他也知道了。心中既喜又驚。可是，他派出去請援的使者，也沒有回來啊。雖然這些日子，他當著樓煩人的面，又派出去了好幾批請援的使者，但援軍又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右賢王得到消息之後召集兵馬，總歸是要耗費一些時間的吧。草原這麼大，一些部落今天在這裡，明天在那裡。遠的遠，近的近。不給些時間，人怎麼到得齊。要有耐心嘛。
不過白羊王也沒能高興幾天。樓煩王最後一次派了使者來，撂下一句狠話：「若再無援軍，樓煩亡族滅種之前，定會先屠了白羊部，說到做到！」
這句話，斬釘截鐵，毫無半點餘地，讓人聽了，只覺得殺氣騰騰。白羊王聽了，頓時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