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附屬學院
常年的乾涸,讓這片土地裂開了一道道像蛛網一樣的深痕,王申醒抱著小道童,安蘇牽著馬匹,在碩大的日頭下,三人成行。
「啪嗒。」最後一滴水倒進了小道童的嘴裡,安蘇輕拍著小道童的頭,乾裂的嘴唇上下浮動道,「乖孩子,別睡。」
小道童吧嗒著嘴努力的睜開眼睛,這才勉強撐著眼皮點點頭。
彈盡糧絕,是他們三個人現在的處境。唯一可以稱得上是食物的,只有那匹被安蘇視為兄弟的大馬安巴。安蘇寧可自己下來走路,也不願意讓安巴倒在這鬼地方,王申醒就是不想也知道,如果吃了這馬肉,就相當於要了安蘇的命,這點是王申醒是做不出來的。
憑著一雙腿在這裡,要想追上個個都騎馬的馬人部落,恐怕是不可能了。
王申醒現在也顧不了許多,只想趕緊走出這鬼地方,找點水喝,找個有食物的地方。人窮志短,這就是王申醒目前的全部想法。
忽然一陣響聲傳入了他們的耳朵中,反應最快的還是安蘇,她馬上俯身將耳朵貼在地面上。
「有馬蹄聲?」口乾舌燥的王申醒一向少話,但此時還是開口了。
對方很可能是一隊馬人,如果是安蘇的敵對方,那就可以取而代之。如果是安蘇的部隊,有安蘇在,最起碼能夠有口水喝。
王申醒正在思考的時候,卻聽見安蘇說,「不光是馬蹄聲。」
安蘇舔了舔乾癟的嘴唇,「還有別的。」
放眼望去,荒蕪中塵土飛揚,在一層霧狀砂石的覆蓋下,兩匹大馬率先沖入王申醒的視野,遠遠看去,馬背上的人在烈日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芒。
他們身上穿著的不是馬人那樣的皮革與布料,而是鐵甲。
這……可是王申醒目前為止沒怎麼見過的人群裝束。
緊跟著兩匹馬背後的,是一輛車。
土色的車身,高底盤的設計,更像是一輛越野車。在這種塵土飛揚的地方如履平地,足可見這車的性能是沒什麼問題的。
越野車後面同樣跟著兩個騎馬的人。
「是物資團的。」安蘇對王申醒說道。
王申醒點頭,努力搜索著記憶,這才勉強想起來,永延里的大門也會為兩種組織打開,一個是第一都的都衛隊士兵,另一個就是物資團。
前者是官方組織,後者是自發形成的,可以說物資團就是一支敢死隊,只要接錢什麼營生都做,同樣,他們進入永延里之前也要進行仔細的排查,如果有被喪屍抓傷甚至咬傷的,都將永遠的遺留在永延里之外。
這些人險象環生,永延里缺什麼,他們就來延外搞什麼。偶爾也會帶點永延里的物資賣給馬人,這就是他們目前為止的立命之本。
安蘇低垂著臉道,「喪屍正在朝著永延里的方向移動,永延里那邊應該是被喪屍圍的水泄不通,物資團這個時候出永延里的大門,一定是有極重要的金主,極重要的事情,給他們每個人都出了極重的賞金——多到足夠豁出一條命的價錢。」
王申醒對這些並不在意,畢竟多高的價錢都比不上自己的狗命重要。這種人不過是些亡命徒罷了。
「他們會不會對我們動手?」極度缺水的情況下,努力讓口舌生津,王申醒才勉強擠出這番話。
安蘇思索了一番,「應該不會,他們這些人都是明碼標價,輕易不會結怨,並且跟我們部落交易的時候,我們的王——昆布薩爾基本上都是公平買賣,沒搶他們的貨,也沒讓他們吃什麼虧。更何況我通常也不會管這些瑣事,他們應該沒怎麼見過我。」
說話的功夫,馬隊和車已經遠遠地從一端開了過來。奇怪的是,一輛越野車的行駛車速應該遠高於馬匹的行進速度,並且身為活物的馬舟車勞頓會累會倒下,但是機械做成的車子卻不知疲憊。
而這輛越野車始終在馬隊的最中央,這種情況下,圍在車輛四周的物資團馬隊根本就是四個隨時等待送命的保鏢,車裡才是真正的重要人物。
那車裡坐的究竟是什麼人?
安蘇和物資團的接觸不多,估計更不清楚他們之間內部的業務問題了。
「吁」馬嘶后,隊伍最前面的兩匹馬齊齊停下,兩個物資團鐵甲人從馬背上下來。
「昆布薩爾部落的女人也會私奔?」身穿鐵甲的兩人都是時值壯年,身上肌肉,臉上橫肉,雖然不至於凶神惡煞,但也能看出來這都是有不少閱歷的傢伙,眼睛都毒辣的很,單是用餘光看了一眼安蘇的馬匹直接就可以說出安蘇所在的部落。
後面的車馬也跟著停了下來,王申醒抬頭只能隱約能看見車上坐了五個人,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幾個人的面孔,後面兩個騎馬的鐵甲人也從馬背上下來。
「喲,這牧馬人的女人竟然和一個平民私奔,還生了個娃娃,少見,少見。」
王申醒聽這話的時候看了一眼安蘇,那傢伙背後的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彎刀,手背上青筋暴起。
沒等安蘇動作,小道童突然從王申醒的背上探出一個小腦袋,拿出了她有生以來最厲害的本事——賣萌。
「叔叔,我餓……」
一雙大眼睛眨巴著說話間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要不是她收到來自物資團的一袋饃饃一小袋肉乾和三壺水后偷偷對王申醒露出的狡黠一笑,王申醒甚至都忘了她這個小人精的身份了。
「娃兒,你們就往前走,再走個兩三天就能出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別怕啊。」四個物資團鐵甲人對小道童紛紛安慰道。
王申醒只能無奈搖頭,如果不是看在水和食物的份兒上,他此時一定會揭穿小道童這一臉人畜無害的偽裝。
「謝謝叔叔。」甜甜的說了一句,小道童就從王申醒的背上跳下來,拿著物資團給的食物補給分給了安蘇和王申醒后,就跑到一邊吃去了。
「好了,給了吃的了,也指路了,該趕路就快點,別耽誤了正事。」越野車的副駕駛下來一個鐵甲的身影,這人長得壯實,眼睛極為有神,下巴上密密麻麻的花白鬍渣,看起來就不是等閑之輩。
「是,團長。」本來還是蘿莉控的四個鐵甲人頓時變得肅穆起來,迅速跨步上馬,護著越野車前行.
一眨眼的功夫,這車隊就已經走遠。安蘇仰頭一口氣喝了半壺水,這才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麼沙啞,「想不到物資團里竟然還有不少好人。」
王申醒微微搖頭,「可是好人未必好命。」
「你什麼意思?」安蘇側過頭,看著王申醒直盯著地面上。
順著王申醒的目光看過去,安蘇看見乾裂的土地上有一條長長的『水痕』,水痕的盡頭是汽車的底盤。
安蘇從來沒見過車,所以也不知道從車底漏出來的『水』到底會有什麼影響,她俯身下去用手捻了捻被『水』浸濕的土,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只覺得這水的味道太難聞,比林間的腐臭死水還要惱人。
「這不是水,是汽油。以這漏油的頻率,即便是出永延里的時候油箱是滿的,他們也走不了多遠了。」說著,王申醒咬了一口肉乾。
安蘇聽不懂王申醒在說什麼,只是忽然覺得王申醒這個平民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了,這人的所見所聞居然超過了在馬人部落從來沒輸過的自己?那白鬍子老爹到底留了個什麼樣的人在窩棚區?
安蘇掰下一塊饃饃送到嘴裡,整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顯然是小道童這傢伙更會吃,把饃饃掰開夾上肉乾,吃得一臉陶醉。三大口就吞完整個饃饃,王申醒看著不免發笑,這小人精還挺愛乾淨,吃完還不忘往裝肉乾的布袋子上蹭一蹭手上的油。
「阿醒,你快看這是什麼?」小道童拿著布袋子遞給王申醒,這上面是一個徽章一樣的標記,在王申醒腦海中的殘存記憶中,還有些關於永延里之內的資料,王申醒知道這徽章代表著永延里附屬學院的一等學員,以前的王申醒也是其中的一員。
附屬學院的學員年齡不會超過二十八歲,所以物資團的銀甲人應該沒有一個是附屬學院的學員,而附屬學院又對食物管控的極為嚴格,所有食物都是按照學員的等級劃分,能夠領到肉乾的人,等級應該也跟以前的王申醒差不多。
那附屬學院的人怎麼會跟物資團扯上關係?王申醒想過很多種可能,其中最不靠譜的就是附屬學院的人才是物資團的真正金主。
……
物資團老團長回頭望了望,目光鎖定的卻不是那個年輕的牧馬女人,而是那個剛才背著小孩的年輕男人。老團長只是覺得這傢伙好像在哪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老團長看那個男的是否面熟?」緊挨著老團長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雙手抱臂,微閉著一雙眼睛,即使在延外的荒蕪地也顯得氣定神閑。「他就是王申醒。」
「附屬學院的那個?」老團長馬上反應過來,一臉驚詫的看著身旁的少女。
少女點頭,「那傢伙等待考核進入第一都,出了些差錯,兩個月前被趕出永延里,沒多久就來了大批喪屍,我們都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會在這裡出現。」
經過這少女的提醒,老團長立刻是眼前一亮,「掉頭!開車回去!!」
「這傢伙要是有命活著你們以後肯定還會遇到,老團長,別忘了,眼下還是我的事情更重要。」少女語氣平淡卻不怒自威道。
老團長餘光瞄了一下少女,沉吟片刻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