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皇祖母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這臉色一日賽過一日好，皇叔見了，定是開心的。」傅苘笑著恭維道。

「你這潑猴兒，竟拿皇祖母打趣，膽子倒是不小？」戚太后佯裝怒道，眼底卻流露出開懷的笑意。

心情好的時候，看任何人都是順眼的，擱在往日，以戚太后的嚴肅，可沒人敢向她打趣賣痴。

從這裡也看的出，傅苘有多會看戚太后的臉色。

「皇叔和小堂弟不日即將到達，一應可都準備妥帖了？有用得到苘兒的，皇祖母儘管開口。」傅苘認真道，心中卻清楚，皇叔可是皇祖母的心尖尖，吃穿用度都會是最好的，哪裡用得著別人操心，她這麼說，不過是討好皇祖母罷了。

戚太後果然受用，看向傅苘的眼神都溫和了幾分，「你是個好的，還想著你皇叔，也是有心的，不像有些人，得點勢便猖狂起來，也不看看那點體面是誰給她的？」

坐在下首的戚貴妃臉色僵住一瞬，復又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只是笑容到底有些勉強，顯得有幾分扭曲。

因著傅震身死，皇后也變得瘋瘋癲癲，戚貴妃的大皇子即便身體有些病弱，分量也是水漲船高，身後擁護者眾多，朝中立嗣之聲不斷，戚貴妃自以為得了勢有些飄了，日前，竟在戚太後為傅煜準備住所時指手畫腳，可是吃了一番瓜落，被戚太后狠狠發作一通，裡子面子都丟盡了。

傅苘端起茶杯掩住嘴角不自覺露出的那一絲嘲笑，戚貴妃也是個蠢的，父皇現在確實只有她的兒子一個立住的皇子，可她也不想想這魏都真正掌權的是誰，連她父皇都不能從皇祖母手裡討到好，一直是皇祖母手中的傀儡。她以為她是誰？僅僅因為朝中的一點聲音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真是不知所謂。虧她這麼多年在皇祖母手下討生活，竟真的不了解皇祖母的可怕，也虧得她是皇祖母的親侄女，否則這下場……不過現在也沒多好就是了，惹了皇祖母的厭，這以後的日子還真不好說。

戚太后瞥了戚貴妃一眼，眸中厭惡一閃而過，當初她正是看中她的愚蠢才把她留在宮裡，可不想她竟然比以前還蠢了，真是個糟心的玩意兒。

「戚貴妃累了，下去休息，這幾日就不必來給哀家請安了。」

戚貴妃臉色瞬間下沉，到底不敢跟戚太后擺臉色，看了一眼如無其事的傅苘，起身跟戚太後行禮，爾後離開。

戚太後面色陰沉，「哐當」手裡的茶杯重重的扔到桌案上，冷哼道：「真是個蠢東西！」

傅苘眼中劃過震驚之色，她沒想到戚太後會當著她的面這麼說戚貴妃，可見不是一般的厭惡了，是了，若不是真的厭惡日前也不會那般讓戚貴妃沒臉，皇祖母一貫表現的喜歡大皇兄，這般厭惡他的生母，那大皇兄的前程會如預計一般嗎？

一瞬間傅苘想了很多，不過身在陰謀詭秘的後宮里，沒有那個人是簡單的，只見她揚起溫順的笑容，上前跪坐在戚太後腳邊，小心的為戚太后捶腿，「皇祖母莫要動怒，小心氣壞了身體，皇叔回來看到可不得擔心壞了，還有小堂弟，那真是可人疼的，皇祖母可別為不相干的人影響心情。」

戚太后拍拍傅苘的手，神色舒緩了些，「還是你懂事，若這前朝後宮的人都像你這樣懂事，那哀家何必如此勞累。」

「所以您才更要保重身體才行，這前朝後宮全靠您撐著呢！」傅苘笑著恭維道。

戚太后笑而不語，她當然會好好保重身體，這萬里江山只能是她煜兒的，他現在不想要，那她這個做母后的就先替他守著，順便替他清除一切障礙，讓那個孽種擔著皇帝的虛名已是極限，別的，誰敢動歪念，她就送誰下地獄。

祁靈兒沒有跟著傅煜會魏都，對外稱是身體未痊癒不宜勞累，實則是她沒有勇氣面對，尤其是在被戚太後下明旨斥責過後，真是丟死人了，若之前，她會得意的想回魏都給那些曾瞧不起她的人看看她現在過的有多好，可在戚太后把她的臉面都揭下來后，她那還有臉回去，更不用說她回魏都會不會被不喜她的戚太後繼續整治。

即使不舍，蕭妤笙也沒有當著凌哥兒的面表現出來，凌哥兒從沒有離開過她身邊，她心中的煎熬不足外人道，可一旦做了決定，她就不會瞻前顧後，該說的該做的她都交代了，她的凌哥兒聰慧，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的。

城門上，蕭妤笙望著遠去的車馬隊伍久久不語，神色有一瞬間的空茫。

春喜幫蕭妤笙攏了攏被凌風吹亂的斗篷，勸道：「側妃沒事的，有王爺在，蘭兒姐姐也跟著，大公子不會有事的。」況且太後娘娘那麼喜歡她家大公子，逢年過節那些多的數不清的賞賜就是最好的證明，見到本人還不得更歡喜才是？

蕭妤笙點頭，她自然知道不會有事，這方面她還是信傅煜的，他說過不會讓凌哥兒離開他的視線，安全自是沒問題，可她的凌哥兒從沒有離開過她身邊，也不知道夜裡會不會鬧著要找她。

被蕭妤笙惦念著的凌哥兒此刻正悶悶不樂的趴在傅煜的膝蓋上，他長長的睫毛上掛著點點霧珠，眼眶紅紅的，看的出來，他剛剛哭鬧過一場。

雖然答應過蕭妤笙會乖乖聽話，可凌哥兒到底還小，當探著頭，再也看不到遠處城牆上蕭妤笙的身影時，凌哥兒還是忍不住哭鬧了起來，任蘭兒如何哄著都不行。

傅煜本來在外面騎馬前行的，凌哥兒哭鬧起來后，他就進了馬車哄著凌哥兒。所幸凌哥兒還是聽他父王的話的，很快就被他安撫住了。

「父王，凌哥兒想娘親了…」把小臉埋在傅煜的膝蓋上，凌哥兒的悶悶的奶音傳來。

傅煜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聲音低沉中帶著安撫道：「凌哥兒還記得答應你娘親什麼了嗎？凌哥兒是個小男子漢，答應的事一定得做到才行。」

「凌哥兒沒忘，可是，可是凌哥兒還是想娘親……」

「凌哥兒聽話，去魏都不會太長時間，很快就會回到你娘親身邊的。」

「真的嗎？」

「嗯，真的，好了，凌哥兒哭了這麼長時間也累了，睡會吧，父王陪著你。」

聽著裡面安靜下來，坐在車簾外的蘭兒整了整身上厚重的衣服，鬆了口氣，說來顯王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對她家主子和大公子是沒得說的，若是祁靈兒沒有出現，他們一家幾口定會過得很好的，可正是祁靈兒出現了，一切變得就不是那麼明朗了，有了正式的王妃，她家從小就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大公子變成了不尷不尬的庶長子，更不用說祁靈兒那個女人根本不是省油的燈，裝的溫和無害，實則是個毒蠍子，她還沒有子嗣就差點害了她家姑娘一屍兩命，又怎麼會放過有王爺寵愛的長子？

凌哥兒和安哥兒是她家姑娘的命根子啊，所以任何一點能加重凌哥兒分量的籌碼姑娘都不會放過的，希望戚太后能更喜歡她們凌哥兒才是。

………

戚太后想過，見到傅煜她可能會大聲的斥責他不孝，不顧念她這個母后也就罷了，就連她的壽辰都時常缺席，她不過是想著每年都見見自己的兒子，可她的兒子卻不想每年都來看看他的母后。

可當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出現在眼前時，她捨不得說一句重話，只緊緊的拉著他的手，眼中泛起淚意，她的兒啊，比上次見到都消瘦不少了。

凌哥兒抱著傅煜的腿好奇的看著戚太后，她望著他父王那滿目慈愛的模樣讓他忘記了初見陌生人的不適，許是血脈相連的天性使然，見她眼裡泛起淚光，上前舉起小手給她擦淚。

戚太后這才看到凌哥兒，當觸到凌哥兒與傅煜小時候近乎一模一樣的小臉時，時空彷彿在她眼前重疊，她彷彿回到了那時，年幼的煜兒在她疲憊時，也是這樣懂事的守在她身邊，擔憂的望著她。

「這就是凌哥兒吧，長得真好，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戚太后聲音帶著顫意對傅煜說道，說完把凌哥兒摟進懷裡，抱著他軟軟的小身子，心都要化了。

傅煜心裡也不好受，母后在如何強勢，對他都是全心全意的，任何人都有資格指責她霸攬權政野心勃勃，唯獨他不可以。

母后老了，這是傅煜看到戚太后斑白髮絲時唯一的想法，忍著滿腹的酸楚，勉強道：「凌哥兒，這是你皇祖母，快給你皇祖母磕頭。」

凌哥兒聽話的退出戚太后懷裡，跟在他父王的身後一同跪在戚太后的面前，「不孝子傅煜拜見母后……」

「孫兒傅凌拜見皇祖母……」凌哥兒奶聲奶氣的道。

「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戚太後上前拉傅煜，傅煜紋絲不動，「孩兒不孝，這麼多年都未在母後身邊盡孝，母后，兒臣就該長跪不起……」

戚太后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使勁的拍著傅煜的肩膀，「你這個不孝子，狠心的這麼多年都不來看看母后，一見面就戳母后的心肝嗎，快起來，地上涼…」說著，忍不住抱著傅煜哭了起來。

這是她的兒啊，她盼了那麼多年才來的親生兒子，她對外再如何強勢，在自己心愛的兒子面前，也只是一個尋常的母親，她的兒子因為那個坐在皇位上的孽種跟她離了心，去了封地多年都不來見她一面。

可誰又能知道她心裡的苦，當年那個男人娶她的時候，承諾過會一生一世都只愛她一人，她信，所以傾盡全力助他登上皇位，可是他是怎麼對她的？左這個嬪妃右一個美人的迎進宮內，孩子一個接著一個的生，可她的肚子卻偏偏不爭氣，難道要她親眼看著她辛苦為他爭來的江山便宜了別的女人的孩子？她不服也不認命，若不是她，那個孽種不過是個賤婢所生的皇子，哪有機會成為她的「嫡子」，最終登上皇位，只可恨那個男人死的太早，偏偏在她剛懷上煜兒時駕崩，她不得不扶著孽種登基穩定朝堂，若非如此，這萬里江山早就屬於她的煜兒了，又何必如此費事，還讓她的煜兒因為那個孽種跟她離心，有時她也恨自己，她把她的煜兒教的太好了，她送他手邊，他都不肯接受。

青嬤嬤拉起凌哥兒守在一旁，早在看到戚太後有些情緒失控的時候，青嬤嬤揮退了所有殿內的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