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兇狠的魔物
折屏上工筆繪製的流雲仙鶴緩緩浮動變化,栩栩如生,一張低矮的書案橫於屏前,往一旁是豎於地面的三角香爐,裊裊青煙從鏤空的地方吐露開來,滿屋都是泠泠的檀香之氣。
但此刻,正襟危坐在蒲團的靈兮已經是沒空享受這些了。
「靈兮為何你的身體已經可以結金丹了?!也就是說你已經可以使用符咒了,還有壽元也大增。」白君乾一邊脫口問道一邊把手拿開,臉上的表情更是詫異。
然而不知為何,他面前的靈兮的表情比他還要驚訝幾分。
的確她是不會使用符咒,葉璇璣是可以。可是她憑著也璇璣的記憶根本就描繪不出來,感覺也璇璣也是不怎麼會符咒。
當然,她也沒有試過,以為她還沒有適應這個身體,以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連凝氣都不會的人。
這算是撒謊嗎?
「怎麼?你難道就是不會符咒嗎?」白君乾帶著些許的試探的語氣問道。
這讓靈兮不得不趕緊定定神,卻帶著一點試探和不自信,說道:「我……之前頭太暈了,一時間說了胡話。我其實雖然已是處於金丹期了,但我確實是符咒那些我學都沒學過。」
「說了胡話?沒有學?」白君乾把自己疑惑的點一一說了出來。
「嗯嗯!」靈兮沒有理會,只是逞著強點了點頭。
明明這樣含糊的應付,靈兮覺得白君乾肯定不會相信。可讓她意料之外的是——
「哦。」白君乾回答道。
「哦?」靈兮聽了這回答,完全的摸不著頭腦,她甚至還盯著白君乾看了好久,想要從他的神態中看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怎麼了嗎,靈兮?」
然而看了許久,白君乾已然是平時那幅微笑著的樣子,靈兮也只好識相的不再看著他,勉強的放下心中的不安,「沒事,師父。」
「嗯。」白君乾依舊微笑著。
「師父,那我接下來要幹什麼?」
「你……」白君乾似乎苦惱了一番,然後一邊將一本名為空靈門規的書置與靈兮面前一邊說道:「先將門規抄寫一邊吧,來,這是謄抄本。」
「寫一遍?」靈兮聽到這幾個字后,再翻了翻那個門規,瞬間又感覺不安起來。
「古人常說,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這正正說明規矩對人的重要性。並且古人還說,求必欲得,禁必欲止,令必欲行......」白君乾侃侃而談著。
「不可玩火。不可賭博、不可欺師滅祖……」但是靈兮忽略了他,繼而稍微讀了幾句門規。
她可以讀、會讀都是因為與葉璇璣的記憶融合而認識字,但她還沒有在紙上寫過字。
一直以來,她都是顛簸流離,風餐露宿的,遇到魔修,魔修也嫌棄她,不人不魔的。遇到修仙者就更不用了說了。
哪有機會學習文字還有禮法。
「來,筆硯紙墨。」白君乾講完前面的長篇大論后,便笑嘻嘻的將這些東西放到靈兮面前。看上去有些不懷好意?是錯覺吧……
「真的要我寫?」靈兮指了指自己。
「不然?」白君乾似乎有察覺到什麼,但只是將那書案上的白紙悉心用手撫平,又挑了一隻紫毫遞到靈兮面前。
靈兮愁眉苦臉的接過那隻看上去圓潤精細的紫毫,然後在墨硯中沾了沾,手法倒是看上去有模有樣,這讓靈兮一下子有點放鬆,可當那紫毫的筆尖稍稍觸碰到那紙張時,她的身體瞬間像是石化了般的靜止不動。
「我不會。我不會。寫不出來。不知那輕重緩急應該如何下筆?」靈兮這麼想著,然後一滴冷汗從她的額間滑下。
「怎麼不下筆啊?」白君乾欣然問道。
這更是讓靈兮呼吸一滯。
「啊,不管了!不管了!」幾秒后,靈兮在心裡自暴自棄的喊道,同時手裡的紫毫也動了起來。
這讓白君乾默默的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可這滿意還沒有持續幾秒,他越瞧著靈兮所寫的東西,臉色越是變幻莫測。
直到到最後,「我寫好了。」靈兮在紙上亂寫狂塗完剛才那幾句話后一副很自信表情說道,因為她覺得自己真的寫的不錯。
「哈哈哈哈。」白君乾則是真的很想忍住笑,但沒有能做到。
「師父。」靈兮的語氣中帶有點委屈與警告道。
「咳咳,沒事、沒事,就是不好看了些。」白君乾立即正色道。
當然不好看這個詞還不能形容的了靈兮所寫的字,因為即便是白君乾活在這世上這麼久,見過最難看懂的狂草,也沒有靈兮的字半點風姿。狂野且有力,鬼畫符卻又別有一番像畫的滋味。
著實厲害!
「師父,你想嘲笑就嘲笑吧!哼,不用忍著。」當靈兮將這句話用有些賭氣的語氣說出來的時候,白君乾已經是忍笑忍得腹筋抽搐。
「不不,師父怎麼會嘲笑你呢?」白君乾一邊將視線從靈兮的字上移開一邊說道。
「哼!又是你叫我寫的。反正我感覺我寫的挺好的!」靈兮背過身去說道,看樣子這下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聞言,白君乾感覺氣氛不容樂觀,於是趕緊將靈兮寫的字拿起來,仔細觀賞。
「靈兮啊……你看,你這裡……」白君乾一邊說道一邊用餘光看著靈兮,見靈兮也好像在偷偷用餘光看著,他也就繼續說道:「俗話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但有趣的靈魂卻百里挑一,你這字就是百里挑一,若是懂的人,一定會心之所向,若是給不懂的人看,就是埋汰……」
「嗯?」靈兮飛快的轉過頭,用不和善的目光看著白君乾,於是白君乾趕緊改口道:「那是他們不會欣賞!」
「嗯嗯。」靈兮滿意的點了點頭。
白君乾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在心裡想道:「這女徒弟可真難帶,還要我來哄,可是靈兮這些個性格也太強了!先不說這個年齡就是金丹期已經很少了,卻偏偏不會一點法術。是大小姐,寫出來的字卻如鬼畫符,這個人真的是……」
還未想完,「那我繼續抄了。」靈兮就睨著眼有些自豪的說道,打斷了他的思路。
「欸?等等會,要不你先看看為師的字?你的字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少許的瑕疵,看了為師的字,稍微按照為師的字寫寫練練,那你的字可能就會更加完美了。」白君乾急忙制止,然後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想著,雖然看上去好像不能打不能罵,但畢竟是自己的徒弟,還是要真誠的教她的。
「哦哦。」靈兮乖巧的將筆遞給白君乾。
「嗯。乖。」白君乾擺出架勢接下筆,然後再墨中輕輕蘸下,待毫毛吸滿墨汁,養精蓄銳,最後又流向一點,猶如厚積薄發之勢,在純白的紙上勾勒雕鑽。
一撇一捺,烏黑濃密,透亮平滑,無半點殘留,無半點遺存,輕重緩急的過渡也是完美的。
靈兮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幾個與他有著天壤之別,風格迥異的字——不可玩火、不可賭博、不可欺師滅祖。加上最後以她名字為落筆。
「靈兮。」期間她將其輕聲讀了一下。
「怎麼樣?」白君乾收筆問道。
「師父,快教教我吧!」靈兮則是馬上睜著一雙大眼睛,有些渴望的說道。
「為師正有此意。」白君乾像是達到了目的似的,對這靈兮寵溺的笑了起來。
浮香裊裊,風和日暖,白君乾一筆一劃教的認真,靈兮聽的專註,偌大的房屋之中,輕聲慢語,耳畔傳語,畫面和語音都甚為和美,而懷疑就在此被某人放在了一邊。
「師父,你看,我寫的我自己的名字!」良久靈兮開始炫耀自己練習過許多次后的成果。
白君乾就在她身邊拿著另一隻紫毫寫著字,聽到靈兮喚他,他將雙手懷抱在胸前,歪了歪頭準備認真相看。
意外的是,他的目光正好與看著他的靈兮的視線相撞,空氣瞬間凝固,無聲中有什麼東西蔓延開來。
但是這樣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很久。「轟!」突然不知道什麼地方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響聲。
「啊!你這次是寫的最好的一次了!」白君乾一個激靈感覺從中反應過來,正襟危坐。
「是啊。是啊。」靈兮也是耳根慢慢變紅。
可是現在重要的是這個嗎?不應該是那響聲嗎?
兩人在相互又沉默了幾秒后。
「剛才那個聲音是從那個八卦閣樓里傳來的,沒事的。」還是白君乾率先說了話。
「閣樓?」靈兮的好奇心被激起,皺起眉頭,將手放在耳垂旁,不斷摩挲著。
這是靈兮正常思考時候,常用的動作。卻讓白君乾對她態度的極速變化,搖了搖頭,無可奈何。
「為師帶你進去看看?」
「嗯。」
於是白君乾一揮袖子,八卦圖又變成了一座閣樓,他也是從懷中拿出一張符咒貼於其上,然後走近,靈兮當然也是跟著的。
隨即,靈兮感覺到自己眼前的事物開始變化,甚至扭曲,她不禁有些不安起來,卻聽得白君乾輕聲對她說道:「沒事,抓住我!」
「嗯。」聞言,靈兮感覺緊緊抓住白君乾的手臂,似乎又覺得不好意思,繼而轉為拽住白君乾的袖子。
「……」白君乾嘴角微微上揚。
下一秒,空間徹底扭曲,他們的視野先是短暫的變黑了,然後便突然豁然開朗。
「到了。」白君乾說道。
「……」靈兮抬起頭。
舉目望去,綠色的大森林像海一樣,連成一片,所有的樹都長的鬱鬱蔥蔥,散發著舒心的涼爽。陽光更是一縷縷金色的細沙,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灑落草地,而草地上盛開著各式各樣的花……可唯一讓靈兮感到奇怪的是,似乎沒有風?
「這是師父你用符咒創造出來的?」
「嗯……」白君乾話音未落,他的表情便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還將靈兮放於身後。
與此同時,還有一聲救命傳來,和看見那喊救命的人……
信,還有舜,還有那個!!!
「師父,救命啊,那個一階的魔獸不小心被我們放進來了!」幾百米外的信灰頭土臉的喊道。舜緊跟其後,卻已經有一隻手臂受傷了。
魔物,是為邪氣侵染,但也按被邪氣侵染的時間長久劃分出了等階。一階,至少是超過三百年的,通人性,已經可以將身上的邪氣運用自如,對普通法術符咒基本免疫,還會使用自身邪氣。二階,已經超過一百年,保留獸性,且根據獸性的爆發決定強弱。接下來的三階、四階.....均以此類推,逐漸弱化。
他們身後的那隻龐大的出奇的一階魔物,氣勢逼人,銅鈴大的雙眸血紅,銀白色的皮毛,鋒利的爪子與牙齒,尾巴的最尾端處還變化出了一菱形的像石錘般的東西,活脫脫一匹被邪氣侵染的導致變化的狼。
它那長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掃過樹木,所到之處,合抱的樹榦七扭八歪的倒成了一片,在這森林,它奔跑起來的時候彷彿所向披靡。
信鬼哭狼嚎的,在加上眼看著那魔物奮力的像他撲去,揚起萬千塵土,一時之間,視野與聽覺一片混沌。
而靈兮身邊的白君乾也不知幾時,竟然消失不見,正當靈兮開始著急的時候,卻又見得那塵土中絕塵而出的一襲白衣,卓越的身姿,被餘波震蕩在空中的烏黑髮絲......白君乾一手拎著一個,將信和舜從那一階魔物的攻擊下救了下來,並且向反方向逃去,為的就是不想讓靈兮也受到牽連。
就在這時,那一階魔物也從揚起的塵土中飛躍而出,本是依舊反方向追著信和舜他們的,但是在不知怎的注意到靈兮的存在後,突然朝天咆哮一聲,雙眸更加通紅,繼而轉變方向向靈兮跑去,步子巨大,且越來越近。
這讓靈兮心跳的厲害,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懼,轉身逃跑.....來不及。
白君乾來救她,好像更來不及。
難道就這麼束手無策的面對著即將襲來的血盆大口與獠牙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