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病來山倒
河東幾乎是一家之地,就是柳家。
河東向來號稱人傑地靈,人才輩出。只是這人才一半姓柳,另一半是柳家門生。
因此,柳家雖說偏居一隅,實際上柳家人脈遍布難過,不枉人說桃李滿天下。
才下船,就見河東碼頭上已經停了不少馬車,還有好多人翹首以望。
「青青還記得你幾位叔叔和嬸娘嗎?」司攻玉下船前才問過,確定自己閨女能準確叫人。
「都記著呢。」柳新別的不敢說,認人是絕對沒問題。
碼頭上,幾位夫人迎上來,家丁僕婦們則幫著從船上往下卸東西。
一年長些著菱花褙子的夫人兩手握住司攻玉雙手,「二弟妹舟車勞頓,辛苦了。老太太打發我們來迎著,你且把心放肚子里,兀那歹人不敢到河東來犯渾!」
「就是。二嫂嫂快些上車,回家裡去好梳洗歇息。」
「侄兒和侄女可是瘦了。道兒上搓磨人,可苦了兩個孩子。」
「煩勞大伯娘和嬸子們掛心了。青青愧受。」柳新乍一眼看過去還是有些頭疼,柳家家大業大,自然人也多。
這些個人一起過來,真讓人眼花繚亂,偏生她個子小,離得近了全是各色衣裙,想看清楚臉十分困難。
寒暄過後,被眾人簇擁著回了柳家祖宅。
就這些年每年回來的記憶來看,柳家雖人多關係雜,可是一直都相當和睦。所以即使路途遙遠舟車勞頓,一家人還是堅持每年回來祭祖。
柳新也很喜歡這種氛圍。
除了一點:長輩都喜歡摸小孩子。
柳家祖宅在河東佔了相當大一塊地方,連綿十數里都是柳家的園子。其中柳林作為柳家二老爺在園子里還有一方院落,叫碧峰院。
匾上的字還是過世的皇甫先生題的。
剛進了碧峰院,柳新感覺握著的司攻玉的手忽然一松。
司攻玉已經軟倒在地,驚得眾人一時間又忙成一鍋粥,請大夫的,打水的,扶人的……
這一路過去一個月,無論出了什麼事,司攻玉一直在拿主意下決定。最危急的時候她更是承擔著莫大的恐懼仍然保持清醒。
現在,回到了避風港灣,終於,再也撐不住了。
躺在床上的司攻玉緊閉著雙眼,臉色灰敗,嘴唇乾裂。下船時塗的胭脂也因此裂成一塊一塊的。
柳新用帕子沾了水,輕輕把胭脂擦掉,露出慘白犯青的唇。她還是毫無知覺,就那麼躺著。
蓋著被子,幾乎要看不出有人躺在裡面。司攻玉本來就極苗條,現在更是瘦得脫了形。
不知什麼時候,年紀輕輕的一品女官,已經不復當年。大風大浪經得多了,但涉及兒女家人,她還是一個普通妻子,普通母親。
大伯娘王氏過來勸柳新先去休息,這裡有幾位嬸嬸和丫頭們照看著。
柳新搖搖頭:「謝謝大伯娘。青青不累,只是……煩擾大伯娘去回稟太夫人,阿娘和青青不能早些過去給她請安了。待阿娘醒來,青青定去太夫人跟前孝敬。」
王氏見小丫頭咬著唇跪坐在榻前侍候司攻玉,泫然欲泣,知道這是個好孩子,心裡也為母親擔心。便不再勸,轉身出去。
不多時柳萌帶著柳家五叔過來,「青青,我把五叔請過來了,他懂醫,讓五叔給阿娘看看。」
柳家老五柳非是個學醫的,不到三十歲,神色柔和,一身葯香,聞著就讓人安心。
青青讓開榻邊的位置和柳萌站到一起,看著柳非診脈。
他眉頭時而皺時而展,兄妹兩的心就隨之變化,直到他開口。
「二嫂受了寒,又十分勞累,此番雖不是大病卻不易好。只能好生將養著,萬不能動氣受驚。不然傷及根本。」
所以?
柳非接著說:「我開兩個方子,等下醒來若是咳嗽就吃第一個。如果今晚沒醒還有發燒的癥狀就按第二個方子拿葯煎了。」
說著移步桌子邊上,垂筆懸腕不多時就寫就兩張,還標記了一二,遞給柳萌。
「如果醒來沒咳嗽呢?」柳新問了一句。
柳非一怔,「那就是沒事了。」這種可能不大。畢竟,看二嫂的樣子,精氣神太差了。
這孩子倒是細心。
「謝謝五叔!」
柳萌拿了方子就出去抓藥,兩副都拿了回來。
果如柳非所料,司攻玉到夜裡也沒醒,還開始發熱。燒得面色緋紅,偶爾還翻白眼,整個人不住地呢喃亂語。
青青同綾玉一直守在邊上。亥時左右,柳萌見司攻玉實在病得厲害就吩咐人去煎藥了。
「……世襄……世襄……救……」
綾玉伏在司攻玉身上才聽清幾個字,一時間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竟忍不住升起幾分怨氣來。
「阿娘說什麼?」柳新見綾玉姑姑拿帕子捂著嘴抽噎起來,心裡惶恐,不禁問道。
「夫人她……她想念老爺了……可老爺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
自宣陽門一別,柳林至今未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