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楓色霜天
冬季的楓色霜天,褪去火紅的外衣,換上銀裝,別有一番風味,至少讓人很有圍著火爐吃燉肉的心情。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高氏不愧是將軍夫人,不禁身上有功夫,辦事也利落。
到了別院,高氏已經備好了席面,夫人和小姐們一席,少年郎們又是一席。
像這種宴會,往往不是單純吃東西。
通過吃飯看一個人的禮儀教養,通過飯後活動看一個人才能和處事方法。這已經是約定成俗的。
高氏作為主家,讓人把酒水佳肴上來后,揮揮手讓婢女們都退到一邊。沒有人負責布菜。
「這些個野味都是家裡幾個孩子打回來的。吃野味不同別的,就是要隨性些才爽快!」
柳新注意到,高氏今日穿了杏色胡服,挽著馬尾髻跪坐在矮桌後面,盡顯英姿颯爽。
不少慣知高氏性格的夫人都類似打扮。
司攻玉衣服向來便於行動,也不算是另類。
但是,司攻玉本來心思都在南柯身上,倒沒和她特別囑咐。於是她的衣服有些累贅。
看來她來時還是過於疏懶,沒做足功課。
柳新不由懊惱。
但此時,高氏明顯丟了個大難題給她。
才做好準備要在安都貴女圈子裡顯露名聲的柳新,就這麼一頭戳在了高氏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釘子上。
眼看著席面上,大家都其樂融融地要開動了,柳新眨巴眨巴眼睛,掃了四周一圈。
崔九娘和崔家坐到了一處,自有崔家夫人和崔大姐姐照顧著,她自己不必怎麼動手,吃得很是輕鬆。
她可不行。
阿娘從小教育她,女孩子表現得獨立是贏得尊重的第一步,怎麼可能還要阿娘照顧?
眼看,高氏就要舉杯勸食,柳新暗暗攥了攥拳頭。
只能簡單把袖子擼起來,雖然不太雅觀……總比傻敷敷地杵在這裡好。
正待挽袖,忽然摸到袖子里掖著的兩塊帕子。這可真是及時雨。
掏出帕子,對角一折,將廣袖纏住,綁成護腕模樣,倒也還算好看。
重要的是不會有失禮數。
做完這一番,卻突然發現,阿娘正在看自己,還一副原來還可以如此的表情。
於是,司攻玉也掏出帕子,纏在手腕上。
母女兩個的親切互動落在另外一些夫人眼裡,竟是得了不少好感。
「梅公子打扮起來,也有幾分豆蔻少女的模樣了。」
旁邊坐著的林夫人微微一笑,不吝讚美之詞。
「只是怎麼不見南柯姑娘?」
柳家,南柯和柳萌才是適齡的兒女。
司攻玉低著頭說道:「那丫頭身子骨弱,來的路上有些起熱。便送她回去了。」
她自己不願意論及婚嫁,過了這年歲,哪裡還那麼容易找到合適的?便是替她著想也要她肯配合啊。
南柯身份,柳家只對外說是災荒年撿來的,父母雙亡。
如果被人發現她一身重孝,柳林在朝中又是那麼個身份,免不了要多些麻煩的。
南柯重孝是沒錯,錯只錯在個人有個人在乎的東西。
司攻玉在乎的,使一家人的性命。她不能讓步。
林夫人對此不無可惜,「柳夫人也不必憂心,往常見著南柯也是個有福的,不會有事。」
這事原是她家老爺讓問的,特意要她注意著柳府的養女。
「謝林夫人吉言。」
司攻玉淺淺抿著酒。對南柯的事不願再多說。
林掌庫是鄭鈺那邊的人,鄭鈺和柳林不對付。連帶著麾下也甚少交流。
餐后就是給官家夫人聯絡感情,少爺小姐們相互結識的時間。
女孩子在一起就是飛花令,倒也不飲酒,就罰些別的。諸如唱幾句曲兒,背一段書,又或者撫琴弄弦。
文雅極了。
柳新一開始就做了輸到底的準備,畢竟,她的詩文學得確實不好。
這不,連輸了怎麼認罰都想好了——和岳先生新學了《蕉窗夜雨》,勉強可以拿得出手。
「這回南柯姐姐不在,要玩飛花令,不知道要難住多少人呢!」
不知誰說了這麼聲,大多人都附和著。
年紀小的,像柳新和崔九娘之流,還沒感受過整場飛花令賴南柯一人支撐的恐懼呢。
「還是以春字打頭吧,簡單些。」刑部尚書聶建勛家的二小姐聶妲,素有才名,為飛花令開了個頭。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算是討個早春來的妙趣。就五言詞來填,春字位置依次后推。懲罰自然還是那樣。」
來得大多是習了幾年詩書的,對她們來說,確實不難。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立馬就有在聶妲邊上的宮薇接了下去。
兩三個小的,只好在邊上看著。
柳新纏弄著帕子,自己是不是太急了些?畢竟,在所有人眼裡,她都是個孩子。
這種場合……姐姐們早就把她劃歸為小蘿蔔頭了,飛花令壓根就沒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