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紅袖添香
和小孩子的苦惱不同,柳林的苦惱在於後院有起火的趨勢。
春闈,閔州州治莫山君私自泄題捅了簍子,他作為莫山君仕途上的老師簡直是飽受皇上的白眼。還好皇上念及多年情分沒一氣之下摘了他的烏紗帽,只是責令他跟隨太子殿下去閔州把科考舞弊案結了。
莫山君自知罪孽深重,倒是很是配合。真是恨鐵不成鋼,早些年就和他說了,這天底下得罪誰都好,別得罪天家的人。
他倒好,科考舞弊,三年內朝廷幾乎就沒有新人能進來。全天下多少學子都被他坑死了!更把皇上得罪的死死的。
但是莫山君求他救救他女兒的時候,他沒忍心,還是應下了。
莫櫻比新丫頭大不了多少,也就不到十歲,果然回府後,新丫頭倒是很能和莫櫻玩到一起去。本來是想把人帶回來,養在別莊,等風頭過去就安排農戶人家嫁出去。但是在外奔波幾個月,莫櫻全心全意依賴他,相處之下,生出幾分情愫來。
於是現在的情形就是,一直以來深愛的髮妻有些不愉快,不待見他。他還不敢常去莫櫻那裡,怕天家注意到他玩燈下黑。更怕夫人心有鬱結。
柳尚書只好在書房待著,一邊處理公事,一邊觀察後院動靜。
在一旁的是柳府的養女,南柯。
「父親累了吧,」南柯放下磨了許久的墨,把一邊早就備下的茶點拿過來。
她幫著把桌子上的公文和簿子都收在該在的地方,一切都妥妥噹噹。
「南柯,你也歇歇。」南柯這孩子,聰明,能幹,一點也不嬌氣。
南柯笑得溫順:「能為父親分憂,哪還能感覺到累不累的。」說著給他把茶續上,那動作,是司攻玉手把手教的,優雅得不得了。
「倒是父親,這幾個月在書房的時間久了些。父親要注意休息。」
柳林想想,也是真的覺著心累。阿石性子本就剛硬,認準了他已經變心,雖然不曾說什麼激烈的話來罵他,每日里冷冷淡淡的,也足表明她不高興了。即使這樣她對莫櫻那裡也沒有丁點懈怠,安排得比他還周到。
越是如此,他便越內疚。莫櫻那邊也是,曾經多粘人的丫頭,入府以來,和他說話都是怯怯幾句而已。
書房裡良久無語。
南柯不知什麼時候繞到了他身後,兩隻微涼的手指在他太陽穴附近揉按著。「南柯,不用的。」嘴上是這麼說,但並沒掙開來。
「父親不必憂心。母親不是不能容人的人,而且依女兒看,莫娘娘她性格溫和,和女兒才一般大,母親喜歡還來不及,定能好好相處。」
是啊,她們是好好相處了,就把他這夫君扔房外頭而已!柳林腹誹道。
「行了,去把給凌風山莊的禮單拿來,還需檢查下有沒有違了禮制的東西。」
「哎。」南柯脆生生地應了,轉身到書房一角去。
柳林瞧著南柯的身段,已經是亭亭玉立,比當年的菁夢還好看幾分。她方才說,莫櫻和她一般大。
是該把南柯的婚事提一提的。好主意,又有了去找夫人的理由。
晚間,柳林打發了兒女,死皮賴臉地留在了玉惠苑。並肩躺在榻上,是久違的踏實。
人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經歷這一遭,就悟出一個道理:都XX是狗屁,還是自家夫人好,猶如貼心小棉襖。
他往司攻玉那邊擠擠,招來一個肘擊。但是被打瞬間靈機一動:「嘶——疼!」還生動地把眉毛眼睛鼻子緊緊皺在一起。
然而,女官大人什麼看不出來啊。甩下一個哼字就作勢要去外間睡。
「別呀!阿石,」別走。
當年剛和阿石在一起的時候,皇上還笑話過他。說他在這段感情里比阿石更像小媳婦兒。現在,他不想反駁了。
拉著司攻玉的手腕,柳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要說對不起,這段時間避開孩子也說了無數回了。
「世襄,你別這樣。我心裡不好受。」
司攻玉少有的,聲音里滿是疲憊。原先似乎再多的事都打不垮她,她在宮裡磨礪了那些年,一直覺著自己什麼也不怕。
直到,他親自帶了人回來,說要納進房裡。
宮裡見慣了三妻四妾,佳麗三千。她以為他不一樣。
男人,哪有什麼不一樣呢?所幸是自己有兒有女,老來有依。可是這是安慰自己,嫁他本不是想著依靠什麼的。
「阿石,我,有些喜歡阿櫻。是我三心二意。我想照顧她。可我……」感覺自己仍然愛你。
司攻玉轉過身來,直視著柳林的眼睛,眼圈紅了紅,「世襄,對不起。我忍不住!」她撲在他懷裡啜泣著,胸口鈍鈍的疼著。對,她忍不住討厭他帶回來的女人,忍不住給他使臉色,忍不住想發脾氣,忍不住想打他,忍不住想等他來解釋,哪怕,越聽越難過。
柳林不記得司攻玉哭過,就連生混小子和新丫頭的時候,產婆都說沒見過這麼能忍的。可現在,她哭濕了他的裡衣。
憐惜著吻了吻夫人的眼角,一夜雲雨。
翌日,柳府的陰霾似乎散去了,老爺和夫人恢復以往恩愛,下人們也不用提心弔膽的生怕觸了主子的霉頭。
又有說法,說夫人要給南柯小姐相看人家了。
南柯小姐算是安都有名的才女,年初已經過了及笄禮。早年別家都覺著南柯來歷不明,只是柳家養女,身份上不太過得去。但是隨著她才華顯露,也有些人求上門來。柳家問過南柯后都推拒了。
「南柯,我和你父親想過了,女兒家還是得有個歸屬。我先幫你相看著,你若有意便能定下來。」
南柯怔怔不做聲,司攻玉也不催。畢竟是自己帶出來的孩子,對她有幾分了解。
「母親,南柯想留在府里侍候您和父親終老。」一雙凄凄切切的眸子,望著司攻玉。
離開柳家,她才是真的沒了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