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皇帝(2)
有解藥的毒算得了什麼毒?
游鴻第一次被請來時,蕭景就以為他供送試驗的宮女作為交換來滿足她的要求,命游鴻下的毒不能讓范南薇死,毒發也不能太過急促,她要的是溫水煮青蛙,混在范南薇每日喝的葯里,等到發覺時,便已聚集心臟,再也反抗無能,更重要的是,她要這個毒,沒有解藥!
世上無葯可解,才是鎖住沈良奕的良方。
可她千想萬想,沒有想到他會用自己的性命相逼!
沈良奕此刻扭曲的縮成一團,脖子上、臉上、手背上的青筋似乎要裂開,雙手撕扯著身上的衣服,嘴唇被自己咬的鮮血直流,被他拚命壓制的嚎叫泄露出一點,僅僅是一點,也能聽出十分的痛苦!
「你到底喝了多少!!!」
蕭景大叫著問他,再也顧不得隱藏信息,大喊著詭醫游鴻的名字,沈良奕意識模糊前,只記住了這個名字。
轉眼兩個月過去。
他用了兩個月時間,以自身的元氣大傷迷惑蕭景放鬆戒備,摸清楚詭醫之後的行蹤,趁著蕭景與詭醫合作破裂又醉心於丹藥房研製解藥的當口,沈良奕避開身邊的眼線,在風和日麗的午後,叩響了詭醫隱世而居的山門。
一面石山像個屏障,穿過迷宮似的進山路后,背面是個湖心小築,一座拱橋連著兩座小築,他下了船,站在拱橋這頭,而范南風正從湖心小築出來,在拱橋那頭向船而來。
如今的范南風大變了模樣,姜雪換了她的臉,把她換成了原本自己真正的樣子。
她初來尋詭醫時,還是兩個月前,帶著千金相贈被游鴻所拒。
原來一命換一命是真的,他沒看上她帶來的黃金,卻從她的身段看出她懷有身孕,進而看上了她肚子里未出生的生命。
爭強好勝早就蒙蔽了詭醫的理智,為了造出想象中完美的不死傀儡,他用活人做實驗,屢屢失敗之後,便打算從娃娃抓起。
越是心性未全的小兒就越是好,他瘋狂於試驗之時,蕭景卻叫他先配解藥,否則就停了他的供給,叫他無法進行。
沒有人可以打斷他的試驗,即使對方是身份尊貴的蕭景!
二人的合作因此破碎,詭醫怒而隱沒行蹤,在湖心小築沉迷試驗而試驗品缺失之時,范南風來了,帶著金銀和她的請求,入了詭醫的眼。
一包藥材和一包藥渣同時放在詭醫面前,范南風還未說明來意,游鴻只掃了一眼,便說道:「是瞿木的毒。」
「這毒即是先生下的,先生可有解?」
游鴻本來心不在焉,聞言重新打量起范南風來,「你怎麼知道是我下的毒?」
「這葯尊貴,聽聞是邪醫姜司章常用之物,可他消失多年,而先生與邪醫師出同門,拿到瞿木小事一樁,能說通先生下此葯的人,想必給了先生天大的好處吧,先生想要什麼,對方能給的,我也能給!只要先生出售解藥。」
游鴻來了興緻,身體微微前傾,把她細細看了看,末了道了句:「這葯無解,不過,我可以開始制,沒有人比我更懂怎麼制,但要想我制解藥,你就得給我看得上的報酬,你確定要給嗎?」
「先生想要什麼?」
游鴻眼睛眯了眯,食指指向她,略微停頓後向下移了半寸,「我要你肚子里的嬰兒!」
范南風平靜的臉上剎那間起了反應,幾乎斬釘截鐵拒絕。
即使在姜雪已經告知她嬰兒很可能發育不良,很可能會生出死胎的前提下,她的那句『不行』根本沒過腦子,以至於憤怒地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中毒的人是你吧?」游鴻的笑聲裡帶著絕對的把握,「你是母體,你都中毒了,你以為肚子里的孩子會好嗎?不如把孩子給我,解藥只有我才能制出,你出去也沒有辦法,你不想報仇嗎?害你變成這樣的,害你的孩子變成這樣的,可是當朝公主的勢力!你斗得過嗎?」
背對著的身影似乎有了動搖,游鴻趁勝追擊:「瞿木的毒沒有人不知道,這孩子很可能是個死胎,你用死胎換我的解藥,不是很划算嗎?我不僅能給你解藥,我還能給你別的東西,比現在的毒厲害百倍的,別的東西!」
她要報仇,就得先割斷制約,要拿到解藥,要獻出這個,來的很不是時候的孩子。
范南風下意識摸了摸肚子,心情比初次從姜雪口中聽到消息時還難以描述。
良久,她說道,「好啊,越快越好,要是給不出解藥,我連你一塊殺。」
范南風便在湖心小築呆了兩個月,詭醫並非浪得虛名,這兩月里提供的葯竟讓她慢慢好轉,直到徹底根治。
復仇的火焰因此更加壓制不住,她要求詭醫想辦法讓她儘快生產,孩子便在不足九月之時,被她強制性生了下來。
沒有哭聲,不知生死,一出生就被抱走,甚至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她掙扎著從產床上下來,一刻也不能等,蒼白著臉色出了房門,只想儘快出島。百分百
出島的路只有一條,要穿過拱橋,再到坐船的地方。
沈良奕在拱橋那頭,她碰了個正著。
本來是強撐的身體,遠遠看到他時,竟有一股想要奔赴的衝動!
范南風手撫上欄杆,死命壓抑住衝動,臉微微別向一旁,等沈良奕從她身邊走過,她才重新回神。
「等一等。」
背後響起的熟悉聲音叫她心臟砰砰地響,整個人控制不住微微抖了起來。
沈良奕撿起地上的手帕,見對方沒有轉過頭來,便重新走到她前面,把手帕遞到一直低著頭的范南風面前,「你的帕子掉了。」
他有要事在身,並不是會為了這種小事就停下來的人,那天卻鬼使神差,心裡有一種連他都意外的迫切,似乎得到一句多謝,就能讓自己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可范南風並沒有道謝,她從頭至尾沒有抬頭,接過帕子繞過他,緩慢地往島邊走了。
沈良奕注視著背影直至不見,前來通報的小廝才打斷他的停駐,他跟著小廝來到一間房前,路過窗戶時聽到屋內傳來嬰兒啼哭,很快詭醫被從屋裡請了出來。
他臉上被打擾的不悅顯而易見,見來人是沈良奕,冷聲說道:「你回去吧,不管是什麼事,只要與那公主有關,我一概不管,休想從我手裡拿到解藥。」
「先生且慢,我不是為自己求葯,我想請先生制出解藥給別人,這和蕭景無關,先生想要什麼都可以,我願傾盡所有。」
「還有別人中了毒?」詭醫的眼神尖利,突然想到了宮中傳聞和范南風,接著整個人透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
他一向很記仇,而刺了他的蕭景,他還沒有教訓。
內閣中的接生婆抱著孩子匆匆出來,嬰兒啼哭不止,引來沈良奕側目。
詭醫不著痕迹地打量著沈良奕,准許了接生婆給嬰兒尋食的提議,他對沈良奕輕飄飄地說道:「要我繼續制解藥也可以,但代價很大,就看你付不付得起.」
沈良奕焦急地上前一步,只等他鬆口:「任何代價我都可以承擔!」
詭醫指著接生婆的背影,暗示他道:「我需要嬰兒做試體,一個根本不夠,想要有求於我就要給我孩子,若是別人,我才不管孩子的來歷,可你與那公主有關,要想我幫你,就得給我公主的孩子!」
沈良奕臉色突變,剛要開口卻被游鴻阻止,「我就這一個條件,你要是想討價還價,那就免談。」
他說完轉身離開,只留沈良奕在空曠的大廳里,孤立無援。
*
地宮的密室門被敲開,坐在上座的聶語修抬頭看了過來。
他的面前放著一張地圖,畫的是安陽城宮內宮外的路線。
進來的手下又呈上來一份新圖,赫然寫著皇陵內部部署。
「大人,已經確認無誤,這是皇陵完整的建設圖,裡面食物儲備、安全部防和藏身處都標的清清楚楚,請您過目。」
聶語修便仔仔細細看了一番,嘴角忍不住顯出事半功倍的弧度,「曹相的叛兵,還能撐多久?」
「回大人,前方有麒麟將軍坐鎮,曹相一方士氣匱乏,據探士來報,輸勢已定,恐怕撐不過半月!」
半月,於他而言太長了。
他在南紇安插的眼線,已經等來了借兵的范南風,預想中的事情在快速前進,勝利觸手可得,根本等不了半月!
聶語修微微後仰,似乎隨意就做好了準備,「告訴暗兵,下一次曹相進攻時跟著出動,不計代價地給齊文製造機會,我要將軍活不過進攻!等到他一死,事情便成功了大半。」
手下似乎有點驚訝,驚訝於暗殺來的太早,而不是拖到整個大蕭苟延殘喘,這不是個好時機,但他不敢反駁,又忠心耿耿唯命是從,只問道:「那殺了將軍得手之後,大人想幹什麼?可有什麼打算?」
聶語修心道,我要做皇帝!
反了這個皇族這個皇帝,勢必會出來新的皇族新的皇帝。
既然總有人要做皇帝,為什麼不能是他呢?
他的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與手下道:「得手只是開始,我要攪他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