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嬸你誰啊
丁嬌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咸澀的海水「咕咚咕咚」灌滿了胸腹,鼻子與耳朵因為水壓開始隱隱作痛,肺部像是只鼓滿氣的氣球,只需輕輕一戳便要爆炸。
賊老天!
昏昏沉沉中,丁嬌幾乎要豎中指大罵。
老娘才裝修好的小窩,新提的愛車,還不知要便宜了哪個王八蛋。
早知如此,便是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堅決不去什麼巴厘島。
刺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竄到頭頂,丁嬌下意識縮成一團,隨後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這是降溫了?
她縮縮脖子,將自己裹得更緊,接著腦子裡閃過昏睡前的記憶。
她死了!死在了冰冷的海里!
丁嬌倏地睜開了眼。眼前是一間極狹小的屋子,除了身下的床,靠牆的位置還有張破爛桌子,桌子旁是一扇大開的窗戶,冷風正呼呼往屋裡倒灌。
她揉著太陽穴爬起來,看著蓋在自己身上的舊被褥,向來淡定從容的臉上難得地露出錯愕之色。
她這是在哪兒?
「不要臉的狐狸精,還有臉去請郎中,閻王爺怎麼沒收了你,給老娘滾起來!」
隨著一聲粗魯的大嗓門響起,房門「哐當」撞在牆上,發出苟延殘喘的吱呀吱呀聲。
來人四十齣頭,是個噸量頗重的中年女胖子。
她單手叉腰,肥肥短短的手指頭幾乎要戳到丁嬌臉上:「老盧家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再敢出幺蛾子,我就替你那死去的爹娘教你做人!」
丁嬌擦了擦噴在臉上的唾沫星子,抬頭對婦人吐了一句:「大嬸,你誰啊?」
屋裡有片刻的沉寂。
劉芝香臉上的肥肉抖了抖,胸脯因為氣憤一起一伏:「好啊,你好啊丁嬌娘,敢跟我裝傻充楞,你,你給我等著!」
她左右尋摸著,風一般地從外面掄回來一把掃帚,邊捲袖子邊惡狠狠地說道:「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把自己當回事!」
「不要打我娘——」
眼看著禿嚕的蘆葦掃把就要打在丁嬌臉上,旁邊忽然冒出個小孩,一衝過來就死死抱住劉芝香大腿。
「石頭你鬆手!」劉芝香怒極,揮起掃把用力朝小孩打去。
小石頭慌忙閉眼護住自己腦袋。只聽得「啪」地一聲響,卻發現一點都不痛。他睜眼一瞧,見他娘不知道啥時候擋在了身前,而那掃把也斷成了兩截。
「反了,反了,還敢對我動手,看我不打死你們!」劉芝香心痛得直抽抽,伸手又要去打小石頭。
丁嬌扔了手裡的半截掃把,將石頭護在身後:「對個孩子動手,你的臉呢?」
「呸,是誰不要臉到處勾搭漢子!我今天不但要打小石頭,還要打你!」兩次動手落空,劉芝香快要氣瘋了,她說完,「啊嗚」一聲就朝著丁嬌撞了過來。
丁嬌眉頭一皺,她好歹是個片警,要是被眼前的女人打了還有什麼顏面。於是一個側身讓開,順手抓住了劉芝香的粗壯胳膊,問:「誰勾引漢子?」
「啊!你,丁嬌娘,你鬆手,鬆手!」劉芝香一張臉紅得堪比猴屁股,額角的汗珠也慢慢沁出來。
丁嬌盯著她的眼睛:「還動不動手了?」
劉芝香在她忽然加大的力氣下,臉色又白了兩分。
「你,你這個狐狸精,我告訴你,你明天就要滾蛋,我看沒有老糊塗護著你,你能得意多久!」
丁嬌饒有興緻地看著色厲內荏的劉芝香把話說完,吹了吹不存在的劉海,涼涼道:「哦,明天啊,我倒想看看你今天哭的樣子。」
話畢,手上的動作加大,劉芝香的慘叫聲幾乎掀翻屋頂。
「不要臉的狐狸精,全村都容不下你,你不得好死,啊——」
劉芝香最後在痛楚中徹底消音,丁嬌一鬆手,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搶地起來。
「當家的,你睜開眼看看啊,這就是你的好外甥女,她要打死我這個老婆子啊,我不活了……」
她一番唱念做打,不過一會,門口看熱鬧的村民圍了兩層。
「……快來人啊,丁嬌娘裝瘋賣傻打死人啦,大家都來評評理,誰家的晚輩敢跟長輩動手……」見人多了,劉芝香的聲音又拔高了幾度。
看著村民議論紛紛,丁嬌氣樂了,她微微低頭,面帶委屈道:「各位叔嬸,我絕對沒有對舅母動手。不信可以問我們家石頭!」
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石頭推了出去。
小石頭被眾人看著,有些害怕地往丁嬌身後躲,小聲地道:「我,我娘沒說謊,是舅奶奶先打我娘,還打我,還說我娘是個短命的,要死就死了,沒得浪費銀子去請郎中。」
稚嫩的童聲落音,眾人都神色怪異地看向劉芝香。
「看我做什麼,」劉芝香惱羞成怒,她骨碌爬了起來,指著丁嬌道,「就你金貴要看郎中,是想磋磨死我老太婆啊!」
丁嬌似乎極為害怕,畏畏縮縮地沒吱聲。
「哎喲,我看嬌娘落水后臉色是不大好,請錢郎中來看看也使得。」
「就是,明天里長召集大家后就會讓她走,你也算是盡最後一次親戚情分。」
「……」
眾人七嘴八舌勸著劉芝香,後者梗著脖子就是不答應。要說的能說的都說了,村人覺得再折騰也沒意思,就各自離開了。
見人群散了,劉芝香怒視丁嬌放了句狠話:「狐狸精,你等著!我要你們母子光著腳出村!」隨即又嘀咕道,「我偏不讓老不死的如意,有本事晚上入夢來打我。」
丁嬌見她走了,這才蹲下身子問小石頭:「娘病了,腦子不大記事,你告訴娘到底發生了什麼?」
從醒來到現在,她還是一臉懵逼。
小石頭吸了吸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眨巴眨巴,回答道:「娘,他們說明天就趕我們走。」
「趕我們走,憑什麼?!」
「……」
小石頭小小的臉上滿是擔憂,他娘病傻了,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