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 生
這是老蒼山山腳下的一個三面環山一面臨海的村落,十幾座低矮的茅草屋,稀稀落落的散布在樹木稼禾的掩映中,窄窄的石板小路,如蛛網穿梭分割著這些碧綠,將這十幾家網羅在一起。幾家炊煙已起,裊裊於暮靄之中。黃昏時的村莊是寂靜的,偶爾能聽到幾聲狗吠,勞作了一天的農人已經歸家。這時,一戶人家的茅屋中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女子的哭聲,原來是蒼永長的女兒青青咽了氣,年紀小小,只有7歲。而蕪青則帶著五十餘載的人情冷暖,人生感悟重生在這個可憐的7歲女童的身上。在一陣兵荒馬亂、悲喜交加中,蕪青代替了這家的女兒。
蕪青在床上躺了三天,接受了原主的所有的記憶。這是個小村子,村民大多是蒼家族人,村名蒼山屯,只是最近幾年,陸續遷來幾戶外姓人。這次青青的事故起因是青青正帶著弟弟在海邊玩耍,遇到了二伯家裡的成濤大哥,不知道起了什麼話頭,青青才5歲弟弟,拿著石頭就朝姐姐扔去,青青當時沒想到自己的弟弟會動手,結果,一塊石頭愣是打死了青青。這樣狗血烏龍的事情如今都成了蕪青的事,蕪青就覺得心裡是那麼悲涼。張靜蘭雖然性格柔順,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孩子,還是為母則強,青青被穿越過來后,張靜蘭心裡稍一放鬆,就想起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於是就找二伯娘說道說道,結果,二伯娘不但沒有愧疚感,不僅沒有教訓自己的兒子,反而嗆了張靜蘭一通,那大嗓門都快連村北最遠的幾戶都聽得清清楚楚。大體的意思是,你兒子傻還來找我們,小濤說讓打就打啊,自己姐姐不心疼還犯虎怨得了誰。把張靜蘭給氣的嗚嗚直哭,可是又沒有辦法,結果回到家裡正看到兒子在淘氣揪著公雞的尾巴遛雞,當時就找到了出氣口,拿起笤掃嘎達就將兒子揍了一頓。爽兒莫名其妙地挨打,五歲的小娃娃當時就哭成了淚人,滿嗓子哭喊。大家都疑惑了,這張靜蘭不是性格柔順的人嗎,怎麼會這麼打孩子?其實張靜蘭4歲母親早亡,自家大姐姐才10歲,二姐姐還是手腳先天殘疾,後來家裡確實缺少一個女人操持,爹爹就又續娶了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本以為不能生育的女人會一心一意的對孩子好,不想,這後娘小氣刻薄,把張靜蘭養的有些怯懦,可是後娘的打罵在小小的童心中又種下了暴戾的種子,所以,張靜蘭在丈夫和長輩跟前是柔順的,但是,是人都有脾氣,那麼自己的孩子就往往成了出氣筒。
要說起來,世間萬物都是遵循著一定的法則,青青的故去或許就是上天註定吧,要不然一個5歲的小男孩怎麼就一塊石頭要了一條性命?那麼自己呢?又為什麼來到這裡?也是註定?上天究竟給她安排了怎麼樣的命運呢?她的娘張靜蘭此時正盤著腿坐在她的旁邊補著一件舊褂子,看見她睡醒了,忙將活計放在一邊,「青啊,頭上還疼嗎。」說著來到青青的身邊,仔細的看看她腦後的傷,發現傷口已經結痂,周圍雖有紅腫但也無大礙,才鬆口氣。當時張靜蘭的絕望哭泣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女兒的死,可是還有一層意思,自己的小兒子打死了姐姐,這個小小的不懂事的孩子從今後就要背上一個殺姐的名聲,這個家就完了,如今青青醒了,自然是皆大歡喜。
「娘,我不疼,沒事了。」蕪青輕聲說,同時撐著胳膊起身,躺了三天,突然起身還是有些眼前發黑,渾身冒汗,張靜蘭趕緊扶著她,說道:「慢點,別起來了,再躺躺。」蕪青穩當了一會,眩暈感消失,就說:「沒事的娘,我就是躺倒時間長了,起來活動活動就好了」。這三天,蕪青想了很多,前世的種種不堪回首,一生所求不過情誼二字,最後卻落得身死兩空空,親情薄,友情寡,愛情更是笑話一場,死後更不用說吧,唯一能夠被惦記的也只是一些個身外之財吧,被瓜分一空后誰還會記得誰?本來覺得為人苦,今生命喪萬事皆休,可是老天偏開了個玩笑,讓自己帶著一世的悲苦重生在這貧窮的山村,為什麼,難道還嫌自己不夠苦?如今又能怎麼辦?既來之則安之吧。蕪青一個成熟的靈魂,前世幾十年的心理磋磨,既成事實,就已經能夠平靜的看待,即便是心中再苦又能怎樣?事已至此,自暴自棄,哭天喊地都是於事無補,只能讓自己的狀況更糟糕而已。
「娘」隨著這聲喊,從外面掀帘子進來一個黑黑壯壯的小豆丁,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虎頭虎腦的可愛的緊。蕪青知道這個就是罪魁禍首蒼成爽了,小孩子哪裡知道什麼好賴,見姐姐坐了起來,也就高興的上前拉著她的手喊道:「姐,你好了,咱出去玩吧,海上退潮了,有可多的小螃蟹在爬來爬去,咱們抓去啊。」張靜蘭抓起笤帚嘎達就是一下,喊道:「混小子,你姐是誰害的,這才剛見好,玩什麼啊」。爽兒被打,立馬大眼睛里就蓄滿淚水,唉,這個愛哭的孩子。「乖,先自己找別人玩去啊。」蕪青邊說邊給爽兒擦去眼淚,這個動作讓爽兒有點蒙,感覺這姐姐變化有點大,沒罵自己還這麼溫柔給擦眼淚,而張靜蘭更傻了,平時的青青那就是野小子一樣啊,不耐煩帶著弟弟,經常就給弟弟甩下獨自找村裡的小夥伴玩,怎麼現在竟這麼懂事了。蕪青看著大小兩個瞪大眼睛的震驚樣,就知道自己的行為和青青的行為出現了很大的偏差。爽兒最先反應過來,就點了下頭又跑出去了。現在已經午後近黃昏了,娘將褂子補好后疊好放進箱子,就拍拍身上的線頭下了地,一邊穿鞋一邊說:「青啊,你在炕上歇著別下地啊,傷了頭好容易活過來,可得好好養養」。要是平常青青聽到這話,那是一百個高興,為啥呀,這貧窮的農村,農家像她這麼大的閨女都已經承擔大部分家務了,都是貪玩的年紀,哪裡耐煩在家裡做怎麼都做不完的家務活啊。可是如今青青變蕪青,蕪青是個閑不住的,所以在炕上適應了一會,就慢慢下了地,身上跟生了銹似得,到底不是自己的身體,還是需要適應一下。
她扶著牆慢慢走,打量著這個20平方左右的空間,這是怎麼樣一個亂字了得。不大的空間有一半是炕,炕尾放著炕櫃,深紅漆都已經有點剝落,炕沿底下放著兩個袋子,蕪青瞅了一眼,原來是一袋玉米面和一袋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麼東西。靠西牆和北牆各有一個柜子,西牆的柜子略高,北牆的略矮,都掛著鎖。炕前有一盤爐子,一個大盤一個小盤,如今正是夏季,沒有生火,爐盤子上都是灰塵,房屋的地面也都是泥土地壓實的,這是怎麼樣一個貧窮啊。炕上也都是隨手就可以摸到沙土,唉,農村哪裡會沒有土啊,真是看不過去啊。炕沿下面有兩個木門,一個是鞋櫃,亂七八糟的放著好些大小號不一的單的棉的鞋子。這家裡啊,就不是一個乾淨利索的人家。蕪青心裡對這個家裡的主婦張靜蘭有點怨念,怎麼可以懶成這樣,家裡到處都是土,而且鞋子等等都是泥乎乎沒個乾淨的地方。後來蕪青才慢慢知道,在這個貧窮的農村,一天累死累活能有一口活命的糧食就不錯了,哪裡還能講究那麼多,而且自己的娘張靜蘭4歲喪母,就從沒學過管家及做家務,上面有兩個姐姐,再有就是等到她能幹動田裡的活計的時候,繼母就讓她到地理幹活了,家務是半點沒有教給她,也是大姨在自己賣身做丫鬟之前教給她做飯,不然這日子還不知道怎麼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