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燕風道:「回恩相,小的市井商賈燕風。」
靳鏵絨想起來洪岢所美言的那位,笑顏收斂,道:「燕風好大的膽子!在三蝗州欺行霸市橫行不法聚斂錢財,還想賄賂本州,你可知罪!」
燕風倒身下跪,道:「小的知罪,聚斂錢財是真,賄賂恩相是假。恩相上為社稷下為黎庶廢寢忘食鞠躬盡瘁,自己卻是布衣蔬食兩袖清風,把身子拖得骨瘦形銷,小的實不忍心!莫說將三蝗城中營生孝敬恩相就是將三蝗的賦稅的一半孝敬恩相,也難以彌補恩相為國為民殫精竭慮之勞。小的所舉不是為恩相,而是為社稷為百姓以盡綿薄之力,代表著三蝗州幾萬戶黎民的拳拳之心,實屬為民請命,萬望恩相笑納!」從懷中取出自己在三蝗城中所有生意的賬簿。
靳鏵絨冷笑道:「哈哈!好一個巧言令色之徒,竟敢陷本州於不廉、不義!來人給我砍了!」
「鐵臂頭陀」向澤春抽出戒刀橫在燕風脖頸,燕風一動不動引頸就戮。
靳鏵絨道:「你以為本州不敢殺你?」
燕風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恩相為一方父母,燕風為恩相赤子,燕風死得其所。」
靳鏵絨思量片刻接過燕風手中賬簿,道:「燕風,你一心要見本州,不只是為這個吧?」向「鐵臂頭陀」向澤春示意。向澤春戒刀還匣。
燕風道:「燕風願作恩相的善財童子,追隨左右效犬馬之勞。」
靳鏵絨道:「本州不缺這樣的人才。」
燕風道:「燕風自是知道恩相手下藏龍卧虎,燕風也不敢濫竽充數,但燕風是恩相需要的人。」
靳鏵絨道:「哦!還有什麼手段?」
燕風道:「拳腳刀劍之術略通一二。」
靳鏵絨道:「哦!恰好,本州這有兩位精通武藝之士,你敢與他比試比試嗎?」
燕風道:「小的願意領教,只是這二位高人都是恩相府上的座上賓,一旦交手拳腳無眼若傷了他們,叫小的如何吃罪得起!還是立下生死文書穩妥些。」
靳鏵絨看看「鐵臂頭陀」向澤春、「滾浪沙彌」李攸村。
向澤春、李攸村個個氣的七竅生煙。
向澤春恥笑道:「你個不知死活的小白臉兒出此大話,僧爺成全你,紙筆拿來。」
早有僕人將紙墨筆硯準備好,向澤春、燕風各自立下生死文書。向澤春解下戒刀掉到地上,急不可耐跳到院子中央道:「乳臭未乾的小白臉兒,僧爺叫你知道知道天有高地有厚,來來!」
燕風也不示弱,道:「請大師賜教。」
向澤春揮動鐵拳勢如奔馬連貫幾招「怒海狂潮」沖燕風上三路捲來。燕風以「驚蛇撥草」小心拆解。二人斗三五個回合。燕風心想如果在十合之內贏不了他豈不叫金鏵絨小視了自己,打算速戰速決。向澤春是「碧眼金毛伽藍鎮中州」西京長壽寺的方丈惠廣禪師的門下高徒,哪裡把細皮嫩肉的燕風放在眼裡,心想兩三拳就把燕風打癟了,一交手沒曾想到竟支撐了三五個回合,惱怒異常,使出看家本事,一招比一招兇猛迅疾「入海算沙」、「靜海翻波」「連山排海」直逼燕風下三路、上三路風馳電赴。燕風以「卧蛇伏草」、「騰蛇躍澗」化解來招,倏地轉反守為攻,一式「靈蛇纏枝」右手臂纏住向澤春的右臂順勢一拽猛地反向一推「怪蟒反吐」。「咔嚓」向澤春被推出丈餘外「噗通」重重摔到地上,劇痛難至「哎呦!」胳膊被燕風纏推斷了。「鐵臂頭陀」向澤春絕不是泛泛之輩,斗敗主要因為狂妄輕敵。燕風抓住他的弱點以防守為主以強示弱誘敵深入前幾招查看對方虛實,窺到對方破綻絕不遲疑迅猛反擊。
靳鏵絨等人無不大驚失色。靳鏵絨急令下人將向澤春攙扶下去療傷。「滾浪沙彌」李攸村見師兄被廢叫嚷著要報仇,被靳鏵絨好言勸住,只好退下。燕風急忙倒地請罪。
靳鏵絨不得不從新審視眼前這位貌似文質彬彬的少年,那「碧眼金毛伽藍鎮中州」惠廣禪師是何等人物,在武林上號稱「中劍」與「北劍」、「南劍」齊名,他的門下高徒哪是等閑之輩。靳鏵絨的前任三蝗州知州一年內換了三個,原因是三蝗州的六個縣有四個被散兵游勇以「三橫」、「九害」為首的強佔,前任知州拿這些驕兵悍匪無可無奈何。金鏵絨上任後為了不重蹈前任覆轍,以重金請來「鐵臂頭陀」向澤春、「滾浪沙彌」李攸村。「鐵臂頭陀」向澤春、「滾浪沙彌」李攸村還真的不辱使命,半年內剷除「三橫」降伏「九害」肅清了三蝗州多年以來的兵匪大患,因功分別卓拔為三蝗州觀察、團練,由此聲名鵲起人送綽號「雙僧鎮三蝗」。威震三蝗六縣三十六鄉,響噹噹的人物,就這樣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黃口小子在短短七八個回合解決了。
靳鏵絨考慮如何處置燕風,不處置燕風不好給碧眼金毛伽藍鎮中州」惠廣禪師交代,被傷殘的「鐵臂頭陀」向澤春又是朝廷的從八品命官自己的左膀右臂,雖說是與燕風比武有生死文書但畢竟傷殘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處置燕風還真的捨不得,不僅看中燕風高強的武藝,更有他出類拔萃的蹴鞠之技能。當時皇帝和官僚貴族很喜愛踢球,宋太祖閑暇就和朝中要員趙光義、趙朴、鄭思、楚昭輔、石守信一起蹴鞠,宋太祖把它當作一種軍事訓練手段,遇到比賽時都親臨觀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相沿成風,蹴鞠成為一種時尚,不會蹴鞠被視為落伍,在官場上更是一項不可缺少的交往手段。在靳鏵絨的眼裡燕風是為不可多得的全才,但不能因此而不加處罰,不能因此忽略對他的底細詳查。
……
話說燕風傷殘了三蝗州觀察「鐵臂頭陀」向澤春。三蝗州靳鏵絨令衙役重打燕風二十臀杖,詢問燕風何方人氏。
燕風哪敢實說,在從晉州逃亡路途所見到的潞州燕家村因瘟疫全村死亡,便詐稱潞州燕家村人氏。靳鏵絨暫且收留了燕風。燕風如魚得水,倚官仗勢橫行霸道,使盡巧取豪奪殺人越貸掘地三尺種種卑鄙手段把三蝗州的買賣十成有九成納入刺史靳鏵絨的囊腫,魔爪又伸向各縣各鄉,三蝗州百姓苦不堪言。燕風成為知州靳鏵絨聚財斂財的工具,深得靳鏵絨賞識。
一日,靳鏵絨的舅子安國節度使李瑋棟進京面聖返回轄地路過三蝗州下榻州衙。靳鏵絨盛情款待,深知內兄李瑋棟酷愛蹴鞠便招來燕風相陪。燕風的球技使得李瑋棟深深折服。
李瑋棟無不感嘆:「本鎮若有你這廝燕風的球技,出將入相何足道哉!唉,護國節度使兼河中尹郭從義是個什麼東西,建節做節度使在本鎮之後,就因為球踢得好被加封左金吾衛上將軍,這且不說還加守中書令,青雲直上坐上上了使相的寶座,到哪裡說理去!」
燕風道:「小的雕蟲小技何足掛齒,節帥坐鎮一方乃我大宋北塞長城,為朝廷所依仗;郭從義如何可比,只不過他一時小人得志必不得長久;節帥出將入相是早晚的事兒,何必與那不學無術的郭從義制氣,傷了虎體於國於民不利,望節帥保重虎體,北塞的一方天只有節帥撐的起來。」
李瑋棟見燕風如此乖巧更加幾分喜愛,道:「後生眼生的很,幾時來的衙門?」
燕風納頭拜了四拜,道:「外甥拜見舅父大人!外甥是刺史靳大人的螟蛉子,姓燕名風,賤字峻彪」。
前幾日,燕風見靳鏵絨心情愉悅提出要拜為義父,靳鏵絨雖然沒有反對但也沒有應允,今日見靳鏵絨的內兄節帥李瑋棟玩的高興,靳鏵絨自是欣喜若狂,燕風便先斬後奏。
李瑋棟聞之大喜,不僅因為燕風的球技高超絕倫,自己的寡婦妹子嫁給靳鏵絨后不能生育,靳鏵絨又無兒無女難免有會有納妾之想,靳鏵絨已經收了乾兒子燕風表明金家有后,自是少了許多非分之想;對靳鏵絨道:「鏵絨,鏵絨!你們金家有如此千里駒,怎麼不早早告知,莫不是怕為兄奪人之愛!」
靳鏵絨賠笑道:「哈哈!兄長說的哪裡話,兄弟的一切都是兄長您給的,若能入您的法眼兄弟甘心奉送,也是燕風的造化。」
李瑋棟道:「為兄只是一句戲言,兄弟何必當真。但戲言歸戲言,你收了才貌雙全的螟蛉,如此好事不該瞞著為兄,弄得我這作舅舅的好個尷尬,見面禮也沒準備。」隨手接下腰帶上的「喜鵲登枝」玉佩遞給燕風,笑道:「我舅父不能白作,來,這風兒,收下。」
燕風看看靳鏵絨。
靳鏵絨對李瑋棟道:「不是愚弟有意瞞著兄長,只是想給兄長一個驚喜,請兄長恕罪!」對燕風道「風兒,還不謝過舅父大人!」
燕風隨即雙膝跪地,道:「謝舅父賜玉佩。」雙手接過。
李瑋棟和顏悅色扶起燕風,道:「風兒起來,都是一家人不須繁文縟節!下回老夫進京一定把風兒帶上,給舅舅長長臉,拿出本事叫京城那些高官們見識見識啥叫真正的蹴鞠。」
當日李瑋棟、燕風、靳鏵絨皆大歡喜不必細說。過了半月燕風向靳鏵絨告辭。
靳鏵絨道:「怎麼!你現在翅膀硬了,本州這一畝三分地容不下你這鯤鵬了?」
燕風急忙跪拜,道:「義父如此說,真是折風兒的壽了。風兒只是不想連累義父大人。」
靳鏵絨道:「哦!什麼事兒能連累為父?」
燕風道:「父親大人若任風兒,就叫風兒一走了之,恕風兒不能為父親膝下盡孝;若不認風兒,就把燕風押解到晉州廂軍都指揮司衙門斬首示眾。」
靳鏵絨道:「風兒莫不是中邪了,胡言亂語,得找個郎中好好瞧瞧。」
燕風道:「風兒沒中邪。風兒原在晉州廂軍都指揮司衙門六營五都神武隊當差,一樁十幾人的命案被小人嫁禍於燕風,自此燕風亡命江湖後為義父收留,趁晉州緝捕公人為發現燕風藏匿於府上早些逃亡,免得連累義父大人。」
靳鏵絨聞之,攆著鬍鬚踱步思慮:燕風多才多藝豈是尋常之人,以他在三蝗州的所作所為可以推斷晉州廂軍命案不會是有人栽贓陷害,把他解往晉州?不,一、做不到,以他的身手闖出三蝗州衙門不成問題;二、自己已經離不開他這個左膀右臂,不僅是自己的斂財工具更是交通達官顯貴不可或缺的的寶貝,對自己又是奉若親爹百依百順;考慮良久,道:「你是老夫的兒子,怎麼說得上連累呢!不管你是否被人冤枉,老夫都幫你擺平晉州廂軍之事,你不必驚慌好自呆在府上不得隨意外出。」
燕風感激涕零,連聲應諾。
靳鏵絨吩咐府上幹人帶上自己書信、萬兩白銀悄悄前往晉州廂軍都指揮司衙門。那都指揮司衙門鈐轄田欽失了靠山整日惴惴不安,見到三蝗州刺史靳鏵絨的差人自是高興:刺史靳鏵絨的靠山是安國節度使李瑋棟,堂堂朝廷從二品要員一方節帥,這樣的靠山做夢也找不著,幫靳鏵絨的義子燕風擺平廂軍六營五都命案,那就是交上靳鏵絨攀上了節帥李瑋棟這座大靠山,它日誰還敢排擠自己。於是將晉州十八位廂軍士卒死亡,歸結於天氣酷熱導致五都神武隊士卒身患瘧疾,與當時的神武隊隊正燕風毫無關係。
靳鏵絨幫燕風擺平晉州命案后,燕風自是感恩戴德精心為金鏵絨斂財、陪同結交朝廷官僚。
徐三隱約感到燕風的屁股還沒擦乾淨,就是真州魚龍縣官銀失竊案,建議燕風求靳鏵絨擺平。燕風覺得時機未到,靳鏵絨剛為自己擺平晉州命案,再求他不妥,靳鏵絨需要的幫手而不是累贅。一日,安國節度使李瑋棟要進京拐到三蝗州要帶燕風去,當時燕風正被燕雲、方遜、元達押解回真州魚龍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