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生與死

「我領著方敏空來了，她在外面等你呢。」

簾外的人走出了書房，帘子內的人卻倒吸了一口氣，霎時渾身墜入冰窖一般。

「哈……哈……」他靠著一旁的木架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手緊緊地揪著衣擺，雙眸直直地盯著地上，眼神空洞。

「是你！你根本就配不上她！都是你的錯！」那人咬牙切齒的聲音還在耳邊徘徊，森冷的眼眸直逼眼前，「你看這，」閔山睜著的眼裡沒有一絲光亮，灰濛濛的，「還有這個，」那是閔琉，往日里活潑生動的面容沾滿了血，「整個閔家軍都沒了，你高興了？」

那人瘋瘋癲癲地跑遠了，又折了回來，一把捏著他的領子：「你跑啊！怎麼不跑了？」她伸手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臉，「你為什麼不跑遠一點？為什麼？為什麼不跑到誰也找不到你的地方去？」

他沒有回答，她也沒想得到答案。

她鬆開了他的衣領，摸到旁邊的大刀，拄著刀直著身站了起來：「你不跑了，也不用再跑了，那這腿，也沒用了！」

眼前彷彿又回到了那日，四周戰況慘烈，血色一片，下一刻，寒刀在面前，乾脆利落地落在膝上……

「怎麼了？」墨媚寒走了進來，看見的是他慘白的臉，她抬手去握他的肩。

「啊！」陸詹庭打落她的手，跌坐在地上，雙手抱膝，視線定定地落在地上，卻又空洞異。

墨媚寒頓在原地，看著不停顫抖的肩，皺了皺眉，強勢地把人抱在懷裡，抱到裡邊的床榻上，她定了定神問他：「你怎麼了？」

陸詹庭緊緊地掐著自己的手臂，慢慢回神，是痛的。他吸了吸鼻子，咽了一口口水，展開雙手緊緊抱著她的腰：「我就是，眯了一會兒，醒來沒見著你，有些怕……」

啊，誰信？

墨媚寒雙眸一沉，站在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那現在還怕么？」

陸詹庭抬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把臉貼在她腹上：「殿下，你……」他止了話頭，心裡亂糟糟的。

見他許久未說話，墨媚寒又問了一聲：「怎麼了？」

「若有朝一日殿下陷入兩難之境，殿下定要以性命安全為重。」陸詹庭抬頭，直起腰跪在榻上直視她的眼睛，堅定又悲傷，「長日漫漫，我不願你獨留我一人在這守著念想過餘生，還是讓我先行你一步……」

「你在胡說些什麼？」墨媚寒看著他眼裡的淚，心口悶悶地痛了起來，她強壓下這股莫名的情緒，柔聲與他說著話：「日子還長，莫要想些有的沒的，我讓閔山給你尋些書看。」

「我只是突然想到生與死，只覺得，留下自己一個在這，孤苦地念著一個不在人世的人，定是難過異常。」陸詹庭笑了笑，努力地緩著心緒。

「那你就捨得留我一個？」墨媚寒嘆了一口氣，「好了，你別多想，我答你往後會注意安全的。明日若是無趣了，便讓閔山帶你去御花園看看。」

聞言，陸詹庭默默地咽下了心裡的話，有些事情過於匪夷所思，莫說是旁人，連他，若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他也不會信，那切膚斷骨之痛，猶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