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點醒

聽說過李謙傷勢不輕，可真的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顧翩怔怔的看著李謙。

「嚇……嚇到你了。」李謙壓低了聲音，顫抖著伸手拽被子，一臉歉疚。

顧翩搖搖頭，「這算什麼，我見過比這個更慘的，也沒有嚇到我。」

李謙忽然笑了，這是這麼多日子以來唯一露過的笑容，回憶起從前，「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恍若昨日，一轉眼你就長這麼大了。」

從前她是顧家不得寵的庶女，李謙卻是高高在上的國公府世子，對於顧翩來說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光芒四射。

記憶中，李謙一直都是溫和有禮的翩翩佳公子，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身份而瞧不起誰，不像此刻，奄奄一息，面色蒼白整個人單薄又消瘦，眸光中沒有一點光亮。

「翩表妹，當初你為何拒絕我？」李謙不死心的問，「是因為我不夠好，還是因為……」

「只是我年紀小不懂事罷了，和謙表哥無關，謙表哥身份尊貴又是京都城出類拔萃的少年，在我心裡謙表哥一直都是極好的。」顧翩笑著打斷李謙的話，這話出自真心，她對李謙曾有過依賴，只是那時李謙眼中不止有她，漸漸的也就疏遠了。

李謙笑了笑，許久才說，「時辰不早了，我也乏了，翩表妹往後要小心謹慎多照顧自己。」

「好，謙表哥多保重。」

從屋子裡出來，顧翩的情緒有些低落，彷彿是有一塊大石頭壓著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那樣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竟然會落得這個下場，怎麼叫人不唏噓。

「顧翩！」

背後忽然有人喊她名字，顧翩停住腳步，抬頭看見李睿急色匆匆趕來，眉宇間儘是怒火，一把捉住了顧翩的手腕，顧翩掙扎。

「你這是做什麼？」

「少跟我裝蒜，我大哥之所以被害成現在這個樣子和顧家脫不開關係，你也知道是不是！」李睿無意間聽見了李國公和屬下談話，隱約聽見一些，又氣又怒，他大哥那般清雋的男子竟被顧家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怎麼叫人不生氣！

顧翩挑眉，「李三公子慎言，這事兒我可不清楚，你若是有證據只管去京兆尹那告。」

「你！」李睿噎了，看著顧翩那一雙靈動的眼眸，手中力道不自覺放鬆，嘴上卻道，「真不知道大哥看上你哪一點了，若不是聽說二房張氏三番五次的去煩擾你，大哥又何必退了這門婚事，大哥處處替你考慮，你怎麼一點也沒有良心？」

顧翩驚訝，她一直想不通李謙怎麼會無端端的退了婚事，原來是因為這個。

「說夠了嗎？」

李睿狠狠的瞪著顧翩，顧翩仰著頭看向李睿，「依李三公子之意，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滿意，以身相許？」

李睿憤憤的鬆了手，看架勢頗有幾分惱羞成怒，「李國公府嫡媳的位置不辱沒你，你若進門，我必定會讓李國公府人人敬重你。」

顧翩冷笑，兄弟兩一個成熟穩重，一個自私霸道，對李睿是完全提不起一絲好感。

「敢問李三公子，我何錯之有，需以身相許搭上後半輩子幸福來賠罪，剛才李三公子的話就連國公爺都不敢輕易許諾，李三公子只是國公府嫡子，又有什麼資格允諾我？」顧翩反問。

李睿反手扣住了顧翩的手腕，「怎麼，你不信我的話，你可知多少人在外面等著算計你？」

「翩兒！」

耳邊倏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顧翩側目，竟看見了太子站在不遠處廊下，眉頭緊鎖，看上去還有些生氣的預兆，黑眸深不見底。

李睿見太子來立即鬆了手，壓著怒火，拱手行禮，「見過太子。」

太子沒理會李睿，沖著顧翩道，「過來！」

顧翩迎上前，太子瞥了一眼顧翩被攥的發青的手腕，面上看不出任何錶情，可顧翩知道，太子在生氣！

「舅舅怎麼來了？」

「孤帶了個大夫過來給李大公子瞧瞧。」

聞言顧翩看見太子身後果然站著一名男子，男子背著箱子，穿著灰撲撲的。

被人攙扶的李國公和李國公夫人後腳趕來，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先給太子行禮，再道謝，太子揮揮手，對著男子道，「先進去瞧瞧。」

「是！」

顧翩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節骨眼上太子怎麼來了，也不敢隨意插話，只默默的站在太子身後。

莫約等了片刻后，男子走出，李國公夫人著急的上前，「大夫，不知小兒傷勢……」

「李大公子傷勢嚴重，外加情緒干擾厲害，耳邊聒噪不宜養病，在下建議將李大公子挪去一個環境清幽的地方休養，興許過個幾年還有機會治癒幾分，我這就給李大公子開幾幅安神補身的藥方。」

「多謝大夫。」李國公夫人道謝，緊接著環顧一圈，這院子里的確太吵了，忙對李國公說，「不如讓謙哥兒去莊子上休養吧。」

李國公頷首，「就依你，多謝太子替小兒費心了，微臣感激不盡。」

「國公不必客氣。」太子親自扶著李國公起身，寒暄了幾句，帶著顧翩離開，一路上板著臉也不說話，顧翩心裡沒底也不敢說話，屏住呼吸等著。

「可知錯在了何處？」太子沉聲打破了沉默。

顧翩搖搖頭，她怎麼知道錯在了哪，只是看著太子的臉色又沉了一寸，立即改口，「我……我不該和李三公子據理力爭。」

太子蹙眉。

「我不該去探望謙表哥。」

太子眉頭稍稍舒展，顧翩卻皺眉，她去看望李謙又有什麼錯兒？心裡想著可嘴上卻不敢辯駁。

太子見她口服心不服，揚聲，「元柏！」

那個叫元柏的大夫站在車窗外道，「李大公子被下了毒，若非殿下及時趕到，縣主未出國公府大門，李大公子便會毒發身亡，外人只道李大公子怒極攻心而死。」

顧翩一激靈，「這怎麼可能，究竟是誰要給謙表哥下毒？」

「一定是有人買通了李大公子身邊侍奉的人，李大公子一死，國公府便會恨毒了顧家，到時縣主的名聲可就洗不清了。」

顧翩小臉蒼白，難怪剛才李睿說有多少人盯著她出事呢，究竟是誰？

見她小臉發白，太子心頭一軟也不忍心再責備，伸出大手輕輕拍了拍顧翩的後背，顧翩猛然拽住了太子的胳膊，揚起小臉，「舅舅，我是不是差點給你闖了禍？」

太子詫異，「怎麼會這麼想？」

「眾人皆知我是舅舅護著的，我若手上不幹凈，國公爺一定會對舅舅心生不滿，國公爺是皇上的心腹……」

太子見她都這個時候了想到的竟然是這些，輕輕托著她的身子放在膝上，耐著性子，「本想讓你在景王府學一些防身的本事，如今都學了什麼，此事與你無關，孤還怕一個國公府不成，況且此事若是真的發生，孤總要追查到底，豈能容人隨意污衊。」

顧翩想了想，這倒也是。

「好了。」太子用帕子輕輕擦拭顧翩的眼角晶瑩，「是被嚇傻了不成？」

顧翩胡亂的抹了抹眼角，仰著巴掌大的臉頰又問，「舅舅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事兒趕來救場的？」

在她眼中，太子好像無所不能，隨時都能趕來救她。

太子沒好氣斜了眼顧翩，「今日恰巧過來慰問國公府，正巧看見你的馬車。」

「那大夫……」

「是孤身邊的侍衛，會一些醫術。」

顧翩沒了聲，是她一時糊塗竟險些被人算計了，又沒臉再問究竟是誰要算計她，這事兒她自己會查清的。

太子給了顧翩一塊腰牌，「這是太子府的暗衛，總共二十一人，都聽你差遣，日後再遇著什麼難事，頭一件事就是要保全自己。」

被人捧在手心寵著，顧翩心裡暖暖的，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應了，究竟什麼時候開始她在太子面前一點都沒有防備呢。

太子將人送到了景王府，臨下車前顧翩緊拽著太子衣袖，「舅舅，我何時能回府？」

太子沉默了片刻才說，「再等些日子吧。」

餘下的一字不提，顧翩也識趣的沒問，乖乖下了馬車，腳步輕盈頭也不回的進了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