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不死不休
王庶妃領著祁鳳顏一路往新修的道觀方向走,面帶笑容,不卑不亢,絲毫沒有因為祁鳳顏是未來太子妃的身份而低人一等。
「王庶妃有心了,諾大的太子府被治理的井井有條,上次我來府上時,還未有這般光景。」
祁鳳顏臉上帶著得宜的笑容,上下打量了眼四周,移步異景,一步一景,隨處可見的花兒綻放,生機勃勃,連丫鬟的穿戴也活絡許多,不像之前那麼呆板。
也不知是不是敲打,王庶妃笑道,「祁二姑娘抬舉了,從前在閨中時就幫著我母親處理家務,初入太子府時是有些慌亂的,全都是縣主調教的好,我只是幫襯幾把。」
在祁鳳顏和顧翩之間,王庶妃偏向顧翩,顧翩是太子全力保下的女子,還對太子有救命之恩,遠不是祁鳳顏能比較的。
聞言,祁鳳顏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看向不遠處,似是無意道,「過了年翩姐兒就十四了,之前倒也不覺得,如今瞧著,怕是京都城沒有誰能比得過翩姐兒的容貌,含苞欲放,嬌媚無雙,也不知將來是誰有這個福氣能把翩姐兒娶進門。」
「縣主有殿下做後盾,所嫁之人必定不同凡響。」王庶妃笑著應付,
祁鳳顏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王庶妃,「是么,李國公府世子年輕有為都配不上翩姐兒,放眼京都城還有幾人能配得上翩姐兒?」
王庶妃蹙眉,對上了祁鳳顏深邃晦暗的眼神,猛然驚訝,心裡忽然有一個大膽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很快又搖搖頭,否決了。
「許是縣主年紀還小,何況李國公世子又那般……」王庶妃欲言又止,又恰好到了道觀前,王庶妃笑道,「這就是縣主的住處。」
祁鳳顏來的消息早就傳到了顧翩耳中,顧翩此刻一襲深灰色長袍,未施粉黛,正跪在蒲團中,認真的翻看一冊書。
「縣主,王庶妃和祁二姑娘來看望您了。」蘭草小聲提醒。
顧翩回頭,撐著蘭草的胳膊緩緩站起身,將手裡的書放下,淡淡的看了一眼祁鳳顏,王庶妃笑著環視一圈,不經意間打量了眼顧翩,小小年紀出落的十分水靈,哪怕穿著一身灰撲撲的道袍,依舊掩蓋不了顧翩的絕色容顏。
「縣主,這可缺什麼,要不要在添些?」
「有勞王庶妃,這裡很好。」
「縣主客氣。」王庶妃對顧翩十分客氣,甚至客氣中還有幾分恭敬,這幅姿態讓祁鳳顏十分不喜,下意識緊皺眉頭。
「祁二姑娘好久不見,別來無恙。」顧翩抬眸對上祁鳳顏的臉,笑容淺淡。
祁鳳顏微微笑,那日在宮裡顧翩可是親親熱熱的喚了她一聲祁姐姐,如今又成了祁二姑娘,祁鳳顏佯裝沒聽出變化。
「前些日子我病了,也不知你在宮裡出事了,今兒聽我母親提起,心裡放心不下過來瞧瞧,你沒事吧?」
祁鳳顏上下打量顧翩,顧翩搖搖頭,一邊讓人去準備茶水,一邊道,「是我犯了錯,皇上不責罰已經是開恩,我如今在這裡悔過心裡也踏實些,祁二姑娘不必記掛。」
幾人坐在廊下,王庶妃側目看向不遠處,極少摻和兩人之間的話題,自打兩人見面,她就知道顧翩和祁鳳顏之間的關係,水火不容!
「我聽說皇後娘娘還病了幾日,表哥他既要管著前朝瑣事,還有花費心思來替你解決麻煩,如今你在觀里安安靜靜的,可別往心裡去,三年彈指一揮間。」
顧翩眨眨眼,「祁二姑娘放心,在府上安安靜靜的反省,我怎麼會多想呢,倒是祁二姑娘需要保重身子,聽聞祁二姑娘時常病著,等下回我見著舅舅,讓舅舅替祁二姑娘尋個名醫瞧瞧。」
祁鳳顏聞言伸手端著茶盞,抿了小口,「是娘胎里的老毛病了,無妨。」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絲毫不相讓,王庶妃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實在尷尬。
這時一名丫鬟匆匆趕來,王庶妃忙問,「什麼事兒這麼慌慌張張?」
「回庶妃話,剛才歡顏姑娘扭了腳撞到了殿下,殿下命人將歡顏姑娘抬入府內,說……」
丫鬟支支吾吾一時半會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祁鳳顏眉頭一緊,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殿下派人說是要提了歡顏姑娘的身份,日後稱歡姨娘。」
這事兒王庶妃一點也不意外,她嫁給太子也不指望太子能守著一個人過,後宮佳麗三千,這是遲早的事。
「知道了,去庫房挑一些補品送給歡姨娘補補身子。」
「是!」
顧翩眸色微冷,但很快又笑了,「府上越來越熱鬧了,蘭草,也替我備上一份薄禮送給歡姨娘。」
「是!」
一旁的祁鳳顏臉色可就難看了,她剛剛和歡姨娘鬧了彆扭,一轉眼的功夫人家登堂入室了,身份雖低,好歹也是正兒八經伺候太子的女人,不像她,頂著一個未來太子妃的名聲卻連太子的邊兒都靠近不了。
太子府的女人越來越多,若將來再有個什麼庶長子庶長女的存在,生生膈應的是她這個嫡妻。
王庶妃猛然反應過來,她險些忘記了對面坐著祁鳳顏,眼角餘光瞄到了祁鳳顏,只見祁鳳顏的臉色果然緊繃著,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王庶妃尷尬不已。
祁鳳顏坐了片刻,很快尋了個理由離開了太子府,處於驕傲和矜持,又不想被人看成笑話,所以她強忍著沒有去找太子,為何能納妾,能娶側妃,就是不肯娶她入門?
「這是怎麼了?」祁夫人見祁鳳顏臉色難看,還服用了凝心丸,忙上前關心的問。
祁鳳顏強忍著淚水沒繃住,趴在了祁夫人懷中哭泣,祁夫人唬了一跳,安撫了自家女兒的情緒,緊接著又問丫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丫鬟猶豫著將太子府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祁夫人被氣得不輕,「豈有此理,太子簡直欺人太甚!」
「母親,女兒……女兒好不甘心。」祁鳳顏心裡的怒火壓都壓不住,滿腦子裡都是歡顏的挑釁,王庶妃的端莊大方,顧翩的嘲諷,樁樁件件都讓她險些窒息。
「鳳顏,你將來可是太子妃,那幾個不過是任你打發的姬妾,若是趁你的心意,便留在身邊打個趣,若是不聽你的話隨時都可以找個理由將人攆出去。」
祁夫人忍了又忍,又道,「如今太子羽翼漸豐,你祖父的話也未必管用,但有一點你放心,太子妃的位置永遠都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母親,一個未過門的太子妃又有何用,連個姨娘都敢譏諷女兒,女兒什麼時候受過這份委屈?」
祁鳳顏等了又等,眼看著都快雙十年華了,再不出嫁絕對會被人當成笑柄,日後哪還有顏面見人?
祁夫人深吸口氣,「明日母親親自去一趟太子府,這事兒這麼拖延著也不是個法子。」
「表哥連祖父的話都不聽,又怎麼會聽您的話?」祁鳳顏苦澀搖頭,從滿心歡喜到失魂落魄,她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祁夫人拍了拍祁鳳顏的肩,「總要試一試。」
倏日,祁夫人便給太子府遞了帖子,帖子落在王庶妃手裡,王庶妃擰眉,「祁夫人怎麼會上門?」
「還不是為了昨兒的歡姨娘,按奈不住了唄。」虞小夫人眉梢輕挑,「未來太子妃年紀可不小了,哪能坐得住太子府的女人一個一個多了起來。」
「祁夫人是殿下的嫡親舅母,也算是長輩,王姐姐可有什麼打算?」李小夫人問。
王庶妃蹙眉,「昨兒晚上殿下就離府了,今兒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殿下的行蹤豈是咱們能隨意打聽的,這事兒的確有些難辦。」
對祁夫人,王庶妃輕不得重不得,只好讓人請祁夫人入門,至於能不能見著太子,那就看祁夫人的造化了。
王庶妃猶豫了片刻,親自去了一趟觀里,很快就把祁夫人入門的事兒說了,顧翩眸色一動。
「縣主,殿下明日未必在府上,我只擔心招待不周,還請縣主給個明示。」
顧翩笑,「王庶妃是名門閨秀,舅舅又讓王庶妃協助管家,如今府上自然是以王庶妃為尊,太子妃未入府,事事皆以王庶妃做主說了算,王庶妃又何必惶恐。」
「可祁夫人是殿下的嫡親舅母。」
「那又如何?」顧翩反問。
聽著顧翩的話茬,王庶妃很快就明白了,太子並不待見祁家,連顧翩對祁家亦是如此,於是試探性的道,「我曾在府上只是聽我母親的話,從未招待過貴客,擔心會失了分寸,縣主年紀雖小,卻管了太子府足足三年,連殿下都誇讚縣主治家有方,縣主若是不嫌棄我愚笨,明日可否教教我如何應付?」
本是試探,卻沒想到顧翩一口就答應了,「王庶妃抬舉了,既然如此我給王庶妃做個見證,真要有個什麼怠慢之處,我會向舅舅說明原由的。」
王庶妃微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笑著點點頭,「極好,有縣主坐鎮,我就放心多了。」
等人離開,蘭草忍不住問,「縣主在觀里,本可以不插手此事的,又何必……」
「蘭草,祁夫人和我娘之間有沒有什麼糾葛?」顧翩問。
一句話讓蘭草瞬間失了臉色,緊抿著唇,她日日跟著顧翩,顧翩究竟是怎麼知曉這些的?
還有顧翩究竟知道了多少?
「奴婢……」
「我聽說我娘曾被帶去祁家三個月,回來的時候遍體鱗傷,蘭草,有這回事嗎?」顧翩的語氣很平靜,就這麼盯著蘭草,蘭草語噎,怔怔的看向顧翩。
顧翩笑了笑,「所以,是有這回事的吧,蘭草,連你也瞞著我。」
噗通,蘭草腿一軟跪在地上,「縣主,奴婢不是有心要瞞著您的,您年紀還小,應該快快樂樂的活著,奴婢不想讓您承擔太多的煩惱,您要怪就怪奴婢吧。」
顧翩並沒有及時扶著蘭草起身,一隻手托著下腮,眺望不遠處,「蘭草,祁夫人對我娘做過什麼?」
事到如今,蘭草忽然覺得眼前的少女心思細膩,心裡裝著太多的事,面上卻讓人看不出什麼,不知不覺將就長大了。
「蘭草,我讓人送你去莊子上休養吧,離開太子府,安靜的度過下半生……」
蘭草驚愕的抬頭看向顧翩,「縣主,奴婢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您的,祁夫人的確是對小姐做過些過分的事,當年祁家老爺要求娶的人是小姐,後來此事被祁夫人知曉,曾大庭廣眾之下為難過小姐,冬日裡剝去了衣裳跪在雪地里,夜裡起了高燒,自打那以後小姐就病的糊塗了。」
顧翩驟然一愣,「我娘她……病糊塗了?」
「是!」蘭草點頭,「小姐識人不清,有時會清醒有時連奴婢也不認識。」
「那我娘究竟是先糊塗,還是先嫁給顧廷?」顧翩猛然站起身,語氣驟然變得凌厲,她沒少聽過旁人誇讚甄姨娘貌美傾城,才華橫溢,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又蕙質蘭心,那般女子怎麼會看上顧廷,留在顧家做妾?
眼前的謎團彷彿被撥開,顧翩氣的渾身發抖,這幫人擺明了就是故意欺負甄姨娘腦子糊塗。
蘭草被顧翩此刻滿身怒火嚇了一跳,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顧翩紅了眼睛,「是先燒糊塗了,才做了顧廷的妾對不對?」
蘭草張張嘴並未反駁。
「我娘究竟是怎麼做了顧廷的妾?」
「小姐她……失了名聲,被顧廷救了,便帶入府上一直養著。」蘭草道。
顧翩拳頭緊緊攥著,沒忍住怒火直接將供台揮落在地,滿桌子供品灑落,噼里啪啦,遍地狼藉。
「縣主!」蘭草慌了,拉住了顧翩的衣袖,「您消消氣,千萬不要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小姐臨死之際曾囑咐不許縣主報仇。」
顧翩仰著頭,拂開了蘭草的手,「若如今我還是那個被關在顧家西苑不受寵的庶女便罷了,如今,我與祁家勢不兩立,我若不死,祁家休想安寧!」
「縣主!」蘭草後悔不迭,她不該提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