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救贖

第75章 救贖

「別擋著,進了我縣尉府還擔心他翻出什麼風浪?」縣尉用腳面把擋在身前戒備的宋鍛給輕輕踢到邊上,以防礙著他看眼前這一出好戲。

一旁的白衣俠侶則顯得有些尷尬,事態的發展讓他們心裡膈應,坐立難安,不想再繼續逗留。

「既然是家務事,我們二人便先行告辭了。」茅金銘說完起身準備離開,卻被縣尉叫住。

「二位別急,既然來了就不妨見證一下這大義滅親的美事。荀家算是城內大戶,之前因意圖造反被我依法滅其滿門,但始終堵不上悠悠眾口。

今夜托二位仗義出手,有機會徹底絕了這逆反的門戶,也更能給茅家添些名聲不是?」

「放踏馬的臭屁,我荀家何時有過逆反之心?當年祖上隨開國皇帝北上抗蠻,御賜的千牛刀代代相傳!明明是你早就與我荀家不對付,更眼紅我師父留下的鑌鐵刀,才殺了我全家!」荀天養嘶吼著反駁,從地上起身,一手指著縣尉破口大罵。

轉折令想要離去的茅金銘重新提起了興趣,重新坐回座位,目光也不由地瞥向桌面親手簽字的告示。

看著荀天養歇斯底里而又無能狂怒的模樣,縣尉淡定地起身,緩緩動:

「想不到你還敢提那鑌鐵刀?你口口聲聲說那刀是你師父留給你的,但我派人查證過後發現你拜入的大刀門在那小小的歷城都排不上號,更是早就被官府查封,你師父怎麼可能會有鑌鐵刀?

這刀,明明是在我壽辰之日一干江湖好友贈予的,當夜就被你竊走,還如此大言不慚?」

荀天養想不到縣尉竟如此厚顏無恥顛倒黑白,被氣得差點一口氣噎死,指著對方兩眼赤紅地辯駁:

「你說那刀是你的,好,我就問你。那把鑌鐵刀是什麼樣式,刀身什麼紋理,是單刀還是對刀,出自何人?」

「好友贈予本縣尉的寶刀乃是綠柄彩雲紋,刃寬三指,長二尺四寸,出自兵池。至於是單刀或是有一對,我憑甚要告知於你?」縣尉面色如常地說道,左手卻不由自主地轉動右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因為那鑌鐵刀從來都不是你的!」

「空口無憑,你如此污衊我又有何用?」

「和我同出一門的師弟也被師父贈予一把鑌鐵刀,他可以為我作證!」

「呵呵,說他人在何處,我派人將貴師弟請來。」

「他......他不在催雲城,在小田縣。」

「哈哈哈,原來說了半天都是在狡辯,小田縣距離催雲城千里之遙,誰知道你這師弟誰知是真是假?」

荀天養還想說些什麼,卻又被一個響亮的巴掌抽在臉上。荀天享面色赤紅地望著他,緊抿嘴唇,身子因為憤怒而急促地顫抖。

「你閉嘴吧,還不夠丟人嗎?!!」

「我丟人?作為老荀家的閨女你才丟人吧!做了他的小妾,這人可把咱家滅門了!」

「但我現在是他的人!」

「你無恥!從今往後我沒你這個妹妹!」

荀天享聽完又要抬手揮巴掌,卻被面前的少年一把抓住手腕。

「你既然不是老荀家的人了,要是再敢打我,別怪我不客氣。」

此時此刻,兄妹間的親情被人輕易玩弄的七零八碎。血親爭吵不休,外人則在一旁看戲。

這種情形下,無論結果如何,荀家已註定無法在江湖立足。

「殺了他。」縣尉突然開口。

荀天享詫異回頭,神情失措。

「我說,殺了他。」縣尉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嚴肅了許多。

孫雅突然打破這令人難以喘息的氣氛,站起了身子:

「今夜時辰已晚,告辭。」

「還......」宋鍛趕忙挽留。

「告辭!」孫雅直接將其打斷,起身牽著茅金銘離開,一刻也不停留。

縣尉看著二人離去,眼角帶笑,他本來是想將此二人再拖深一點,可聽到荀天養說還有一把鑌鐵刀后迅速改變主意,故意將二人激走。

直到茅金銘與孫雅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院外,他才將視線重新收回。

「你先回去。」

「我......」荀天享愣了一下,前一刻才要求她手刃親哥,怎麼轉眼便要她回去?

「我讓你先回去。」縣尉又說了一遍,語氣嚴厲。

荀天享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如獲大赦般快步離去。

「你還有一把鑌鐵刀?」

在沒有外人的大廳中,縣尉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荀天養沒有回答,而是用餘光看向自己腳下的夜龍鱗甲與潮落,心中飛快盤算。

「我勸你收起那點小心思,既然進了我府上,殺你便易如反掌。」縣尉毫不在意地坐回椅子,看了眼挪到一旁后就站著沒動的宋鍛,繼續道:

「宋總捕的身手你見過,入一流多年,看起來三十幾歲的人實際上已經八十多了。

一流高手入境后可延壽四百年,憑外貌很難判定實際年齡,但我確確實實只有知命的歲數,你知道為什麼他比我大上兩輪還依舊對我言聽計從嗎?」

荀天養聽后心中一震,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坐上了最近的椅子,破罐子破摔般流里流氣地瞪著縣尉。

「算了,原本以為你我都是天才,可現在看來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像你這種不會審時度勢的一流,每年死在江湖上的簡直數不勝數。

說出另一把鑌鐵刀的下落,我留你一命。」

「去尼馬的!」荀天養出口成臟。

縣尉則絲毫沒有生氣,而是眯起眼瞄了他一會兒后直接起身離開。走至屏風后的身影頓了頓,傳出古井無波的聲音:

「那身甲送到我房間,把他關起來,一直不說就一直就餓著。

對了,你妹妹很潤,很緊。」

「狗......」

話音剛落,門外便沖入十數名手拿棍棒的家僕。荀天養才罵出一個字就趕忙轉身準備迎戰,後方的宋鍛則抓住機會沖身躍起,一刀柄砸在其後腦將他再次擊昏。

「都聽到了,關起來吧。」

黑夜茫茫,人心涼。

悲苦猶傷,斷肝腸。

當清晨的朝陽升起,透過狹窄牢窗照入逼仄的牢房,衣物遍布血跡卻不見傷口的荀天養正頹廢地靠在斑駁的牆上,心如死灰。

一夜過後,他失去了所有。回想昨夜自己起不了任何作用的破罐子破摔的蠢樣,荀天養尋思著怎麼死能讓自己舒服點。

這時,一對僧鞋悄無聲息地邁至牢門前。

光,沐浴在這張神情悲憫的臉上,像極了普度眾生的佛陀。

幻真伸出一隻手,穿過分隔內外的牢門:

「可願隨我重走一遭世間?」

荀天養有氣無力地抬起眼皮,張了張嘴:

「你本事不小啊,能幹脆點送我去西天嗎?」

「為何尋死?」

「因為我是個廢物,死在這裡起碼證明老子臨死都沒有屈服!」

幻真笑了,他想起了當年西行路上的自己。

「弱者,會為了某個理由死去,且希望可以死得轟轟烈烈。

強者,則願意為了某個理由謙恭甚至謙卑地活下去。」

與此同時,霧竹宮。

曾在內地沙漠威懾習善一行人的琴聲在此地悠揚響起,一名輕若鴻毛的紫衣女子盤膝端坐枝頭,纖指輕撫古琴。

其方圓兩丈隱隱虛現鳥語花香,一條繞臂綾羅無風輕揚,飄飄蕩蕩。

本該是絕美的景象,卻穿插著迫人心弦的無形肅殺。弦音所至,薄霧翻卷,竹葉與枝丫輕擺,天地間能量皆被調動,挑人心弦的音樂與奇異景象中殺機暗伏,充斥各處。

下方竹林間,靜安尼姑與聖獸衛盡出,卻無一人敢妄動。哪怕是傲到骨子裡的蛇,也只敢怒蹙柳眉,不敢言語。

伴隨著似小橋流水般洗盡心中鉛華的悠悠琴音,曾在飛沙客棧被項應之一槍透心涼的南宮月生自霧中緩步走來,化朦朧為真實。

他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輕車熟路地自入口進入地宮,一路來到神像腳下。

在地上竹頂撥弄琴弦的女子嫣然一笑,周身黃光絢爛,地底那扇曾被荀天養依照內功心法打開的棋盤石門同時爆起一橫一豎兩道黃光,而後瞬間傾塌!

求劍癲狂的南宮月生邁步直上八層,迫不及待地一指點碎那用以封存的琉璃罩,

金黃的劍身在陰風中發出銳鳴,

息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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