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患難見真情
攻城的韃子一時間不知所措,但豪格並未下令撤退,便繼續撞擊城門。
忽然,鋪天蓋地的屍體從城牆上砸下,眾人終於奔潰,大喊一聲,扔下攻城器具,紛紛逃命。
「一群蠢貨!」豪格咬牙切齒,蹦出幾個字,也不知道罵誰。
「怎麼辦?」一名軍官期期艾艾。
豪格茫然無措,此戰失利,哪有資本對抗多爾袞?但傷亡慘重、士氣低落,無法再堅持下去,騎兵雖蓄勢待發,卻無法有效攻擊城牆,看崇禎的架勢,打死都不會使用騎兵決戰。
他終於接受現實,從牙縫不情願地蹦出兩個字,「撤退!」
縱然攻城失敗,韃子也並未驚慌失措,而是隨著號令后隊變前隊,逐漸遠去。
高傑道:「我軍何不乘勝追擊?」
「不必!」趙君虎不會冒險,這一仗贏得有多僥倖他心裡清楚,沒那個實力傻子才去野戰,猥瑣發育才是王道。
軍士報來消息,黃得功拼盡全力守住了西門,兵力折損近兩成,唐通的情況好多了,韃子並沒有把東門視為進攻重點,試探一番便退卻了。
士兵開始清理戰場,傷員被送去醫治,本方屍體辨明身份后再進行安葬。
至於韃子,補完刀后屍體被聚集起來,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趙君虎沒有興趣抓俘虜,再說也沒有多餘的糧食。
他看著衝天的火光,這才感覺劍傷疼得火燒火燎,「速速召見傅青主。」
傅青主好久沒有見到皇帝,檢查一番道:「天佑陛下,要是傷口再深點便傷到骨頭了。」
趙君虎看見右臂傷口也是一陣后怕,肌肉全部裂開,幸好傷口不長,血液已經凝固。
傅青主端來清水,清洗完便要包紮,趙君虎奇道:「不用先消毒嗎?」
「消毒?」
「哦,就是傷口處會有細菌,不清理乾淨會發炎。」
「細菌?」
「細菌就是一種微生物。」
「微生物?」
「微生物就是很細的生物,肉眼看不見……」趙君虎極力用傅青主能聽懂的話介紹原理。
傅青主似懂非懂,頻頻點頭,「可是該用什麼消毒呢?」
「白酒,越烈越好。」
傅青主將信將疑,毫不心疼地潑上一整瓶酒,「噢!」趙君虎疼得叫出了聲。
敷好金創葯后再用乾淨的白布包紮好,趙君虎很識趣的沒有提無菌布,這種黑科技夢裡才有。
傅青主笑道:「微臣有個朋友也說過生病是由邪氣引起的,和陛下這番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那朋友叫什麼?」趙君虎心想不會還有其他的穿越者吧?
「他姓吳名有性,大家都喜歡叫他的字,又可。」
「吳又可?」趙君虎一拍大腿,又是一個神人。
當時山東、浙江瘟疫泛濫,十室九空,吳又可醫治瘟疫的法子與現代醫學理念不謀而合,效果非常好,趙君虎對此有一點印象。
「他是不是寫過一本書《瘟疫論》?」
「陛下聽說過此人?」傅青主又驚又喜,儼然把皇帝當成了知音,古時尊崇的是儒家,醫術一直與巫術相提並論,上不了大雅之堂。
「他在哪裡?」
「大約在武昌,上個月他給微臣寫了一封信,說他給左大帥醫治好了風癱,被封為醫官。」
趙君虎遽然變色,他敢御駕親征是因為歷史,據記載左良玉歸西就是這幾天的事,誰知道冒出個討厭的吳又可?如果左良玉活蹦亂跳,萬一趁南京空虛和韃子來個前後夾擊……
他有些坐立不安,當務之急是儘快攻克濟南后班師回朝,可是一想到明軍稀爛的戰鬥力他又開始頭疼,劍傷反而沒什麼感覺了。
「寫封信讓他來南京,朕這裡也很缺人。」趙君虎轉念一想,醫者父母心,吳又可也沒啥錯。
傅青主答應下來便要告辭,趙君虎起身道:「朕想去傷兵營看看,軍醫人手夠嗎?」
傅青主嘆了口氣,「杯水車薪。」
說話之間,兩人已臨近傷兵營,因為四處漏風的原因,遠遠便聽到痛苦的叫聲和呻吟聲。
趙君虎駐足不前,他猛然意識到傷殘的痛苦不是說幾句暖心話就能解決的,而他並不是神仙。
傅青竹輕聲道:「陛下?」
「朕不進去了,朕會召集全城的大夫幫忙,有勞先生了。」
趙君虎沒有勇氣進去,進去了按慣例他應說幾句場面話,比如大家辛苦了,你們都是好樣的,然後噓寒問暖一番,最後鼓勵他們好好活下去。
高明一點的君主還會將憤怒轉移到韃子身上,激發眾人的殺敵之心。
但他做不到,他不想利用甚至宣傳苦難,這是一種殘忍,他只想趕緊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
第二天,整個傷兵營沸騰起來,所有人全部搬進了大宅子,眾人看著四周難以置信。
等到吃飯的時候,大家更加驚訝,伙食比以前上了一個檔次,香噴噴的白米飯,甚至還有雞蛋、肉湯,這些可是一年都難得一見的美食。
眾人激動地詢問,傅青主道:「這叫病號飯,聖上說了,傷員要加強營養。」
人群沸騰起來,有人道:「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傅青主道:「各位不必擔心,聖上說了,你們是大明的英雄,再苦也不能苦著你們,大家都要好好養傷,爭取重回戰場。」
「聖上大恩,我等永生難忘。」
「請轉告聖上,小人一定要多弄死幾個韃子。」
還有人抹起了眼淚,傷兵營一改愁雲慘霧的氣氛。
一種異樣的情感在傅青主心中奔騰,作為大夫,他見過很多種面臨劫難時的做法,有不離不棄,有雪中送炭,但更多的是過河拆橋,甚至落井下石。
他悄然離開,熱情高漲地給召集來的大夫分派任務。
入夜時分,史可法來稟報戰況,此戰傷亡兩萬餘人,僅趙君虎的第一軍第一師便傷亡兩千人,而豪格損失了一萬四千餘人,其中精銳步兵六千人。
他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按明軍平日表現,打出這個戰損比已經堪稱精兵了,而新兵入伍還沒幾個月。
趙君虎卻心痛不已,部隊中將近一半是輔助人員,這個損失意味著戰鬥力減少一半,接下來該怎麼辦?
「豪格有何動靜?」
「韃子退守濟南,暫時沒有動靜。」,
「命李成棟帶五千騎兵和張鵬翼的龍驤衛出城襲擾,決不要讓豪格弄到糧食。」
「陛下想圍困濟南?」
「朕估計豪格堅持不了多久,到時我軍便可一舉拿下。」
史可法提醒道:「我軍糧食也不多了。」
「派人找臨近的劉良佐調撥一部分糧食,再讓黃得功也回滁州徵集糧草。」
史可法一一答應下來,又支支吾吾道:「還有件事,微臣不知道如何是好?」
「講!」
「有名新兵畏戰,被張松陵殺了,微臣剛剛得知,那是保國公朱國弼的愛子。」
趙君虎吃了一驚,他想起來了,朱國弼對於選拔虎賁衛很是眼饞,便把兒子送進了新兵營,他也能理解這些勛貴的目的,無非是想鍍層金后好青雲直上,世世代代永享富貴。
他正好也需要勛貴的支持,樂得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就當軍中養個吉祥物,平日訓練做做樣子,再安排到預備隊混混日子即可。
哪想得到戰事激烈,混亂之中張松陵大概也不知道這事,所以直接砍了。
他踱了幾步,「畏戰之事可有真憑實據?」
「多人親眼目睹,絕無虛假。」
「既然按軍法行事,保國公也無話可說。」
史可法道:「微臣擔心保國公有所不滿。」
「他敢?」趙君虎厲聲道:「身為軍人,不思為國盡忠卻貪生怕死,難道不該殺?」
「保國公在勛貴中頗有名望,只怕影響甚大。」
「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對外就說此人為國犧牲,戰死沙場。」趙君虎無可奈何,現在強敵環伺,還不能說翻臉就翻臉。
「陛下高見。」
趙君虎想想又道:「你把證人找來,朕要問問當時情形,做成鐵證如山,讓保國公啞口無言。」
「遵旨!」
接連問了幾名證人,俱是眾口一辭,趙君虎放下心來。
最後一個證人進來后,趙君虎頓時眼睛一亮。
那人行了軍禮,「小人趙世傑參見陛下,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認得朕嗎?」
趙世傑懵然無知,「小人不敢。」
趙君虎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你不是要找寶藏嗎?想起來沒有?」
趙世傑疼得彎下腰,看看皇帝,忽然失聲道:「你是……」
他撲通一聲跪地磕頭,「陛下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全是小人的錯。」
趙君虎笑了笑,「當時你怎麼脫逃的?朕以為你死了。」
趙世傑拍馬屁張口就來,「小人趁轉彎的時候跳下馬車躲了起來,幸虧陛下珠玉在前點醒了小人,才保住狗命。」
「你還想不想要寶藏?」
趙世傑垂頭喪氣,「寶藏不是假的嗎?小人後來去了廬山,一無所獲。」
「地圖是假的,寶藏卻是真的。」
「陛下神機妙算,小人佩服。」
「你想要寶藏為何跑來參軍?」趙君虎面色一沉,「朕想聽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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