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火燒連營
早有人出城撿了鴿子回來,高傑看見鴿子腿上綁著一個約小拇指長的竹管,「真的是信鴿。」
趙君虎從竹管,取出一張寫著字的白色錦緞,「謹防火油。」
史可法倒吸一口涼氣,如果情報送到豪格手中,所有的努力全白費了。
高傑恨恨道:「末將已派人將目標方圓十里全部封鎖,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這個王八蛋。」
史可法知道他這次倒不是吹牛,知道鴿子起飛的地點,搜查相對容易多了。
忽然,遠處火光衝天,濃煙瀰漫,有人大叫救火,眾人在城牆上看得清楚,正是發現鴿子的地點附近,士兵手忙腳亂在撲滅火勢。
趙君虎嘆道:「又晚了一步!」
火焰漸漸熄滅,一名將軍跑上城樓,「全燒光了,什麼都沒發現!」
「混賬!混賬!」高傑破口大罵,也不知道罵誰。
「末將問了周圍四鄰,原來房子是租的,租客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中等身材,相貌無特殊之處,聽口音像是江浙一帶的人,奇怪的是……」
趙君虎道:「奇怪什麼?」
那人一臉不解,「他恰好是在我軍抵達青州前三日搬進來的。」
史可法嘆道:「這有什麼奇怪?朝廷走漏消息不是一天兩天了。」
趙君虎吩咐那人退下,「只怕不是走漏消息那麼簡單,而是朝中有人故意給豪格傳遞消息。」
高傑驚道:「此話怎講?」
「字條上寫的是漢字,豪格是滿人,如果是韃子的姦細,按理說應該用滿文才對。從那人口音和行程看,應該是一得到消息就從南京附近出發。朕敢肯定,有人希望明軍打輸。」
「什麼人如此可恨?末將這就派人繪製畫像,滿城搜捕。」高傑真怒了,前線死傷累累,後方卻有人暗中搗鬼。
「朕雖到了江南,但總有人不服朕,想搞點事情。」趙君虎覺得希望不大,沒有監控的年代想找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好在知道了傳遞情報的渠道。
「除了朱由崧,微臣想不到是誰,可他在監獄里。」史可法覺得剛開始大臣的確有些不聽話,後面基本上被皇帝收拾得服服帖帖。
「先集中精力對付豪格,」趙君虎打算回了南京再慢慢查,「加強弓箭手,朕要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遵命!」高傑現在只希望快點打完這一仗,免得再出什麼幺蛾子。
「這一箭是誰射的?箭法真不錯。」趙君虎看見箭支恰巧穿過鴿頭,不像是碰運氣。
「是一個叫朱彝鉉的新軍!」史可法喜滋滋的搶答,新軍表現優異,他也覺得有面子。
「給他記個大功。沒有他這一箭,咱們怕是白費力氣了。」趙君虎想起來了,是那個在鳳陽監獄的宗室子弟,可見大明不缺人才,關鍵是怎麼用?
高傑並沒有等太久,第三天,洪承疇和豪格帶著大軍浩浩蕩蕩殺向青州。
「此戰下官先攻城,王爺需靜觀其變,等待將令。」洪承疇苦口婆心地勸說,他素來謹慎,如果不是知己知彼,從來不會全軍壓上。
豪格正專註看著前方,覺得有點奇怪,城牆下的砂石地好像比上次平坦一些,少了些坑坑窪窪,崇禎平整土地幹嘛,莫非是想紮營?
「當然。」他不情不願應了一聲,按他想法,集中兵力全軍突擊,哪裡需要玩花樣?上次如果不是意外,早就拿下青州了,不過洪承疇這麼委屈求全,主帥打先鋒,他也不好說什麼。
洪承疇看著遠處城樓上的崇禎,一時心情複雜。
崇禎畢竟待他還不錯,這一戰過後,崇禎便是階下囚了,不如勸他主動投降,至少封侯封王,保全體面,本方也可保存實力。
他來到城牆下,「我乃主帥洪承疇,要見崇禎。」身後一隊親軍大聲將話傳了出去。
豪格十分不耐,漢人就是喜歡玩花樣,打仗就打仗,還跑去叫陣?沒有實力,叫出花也沒用。
史可法大為失望,主帥還是洪承疇,火攻之計不知道能不能成事?
「能不能一箭射死這狗漢奸?」趙君虎大喜,趕緊找來了朱彝鉉。
「太遠了!」
趙君虎無奈作罷,他對史可法低聲說了幾句,起身笑道:「你就是洪承疇?」
士兵把皇帝的中氣十足複述了一遍,就連豪格也聽得清清楚楚。
洪承疇以為皇帝健忘,連忙道:「千真萬確,本帥就是洪承疇。」
「你不是死於松錦之戰嗎?朕還親自祭奠過你,你怎麼死而復生?」
城牆上哄然大笑,史可法撫須微笑,這句話太解氣了。
洪承疇臉色通紅,轉換話題道:「本帥前來,是念在往日情分,勸你早點投降,免得自取滅亡。」
「你說的是和大玉兒的情分吧?」趙君虎哈哈大笑,「對了,你在她的身下投降了多少次?朕記不清了,你們提醒一下。」
只見一群士兵拿出禁書,人手一冊,竟然齊聲朗讀洪承疇和大玉兒的情事。
洪承疇聽見身前身後到處都是笑聲,慢慢就聽不清了,視線漸漸模糊。
大玉兒的溫存、松山戰敗、大破起義軍、崇禎的召見、高中進士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最後停在幼時挑燈夜讀那一刻,母親一臉欣慰,「我兒當效仿岳武穆,精忠報國。」
他大叫一聲,口吐鮮血,一個倒栽蔥跌下馬去。
親軍大驚,合力將他救回,豪格看著昏迷的洪承疇,恨不得殺了他,這廝弄巧成拙,傷了軍中銳氣。
他下令親軍帶洪承疇回去,喝道:「大帥有恙,本王暫代大帥之位,殺!」
這一次沒有大炮,首當其中的還是綠營軍,他們鋪天蓋地湧向青州城牆,與明軍展開了廝殺。
趙君虎眼睜睜看著雙方對拼,理論上士兵應該佯敗,引誘敵人大舉壓上,但他和高、史討論了一番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要知作戰中最難的是收而不是放,以明軍的軍事素質,搞不好佯敗就變成了潰敗,人人爭相逃命,何況真打也不一定撐得住,所以火攻的計劃只限於少數人知道。
他只能在城牆上少布置些人,讓對手誤以為勝利在望。
他低下頭,不忍看見明軍一個接一個倒下,這些都是誘餌,而他們到死都不知道這個事實。
至於哪些部隊該當誘餌,他很慶幸,是高傑來做這個殘酷的決定,不用親自面對。
豪格大喜過望,想不到明軍如此不濟,看來上一次精銳都打光了。
他再次下令,第二波攻擊的是洪承疇的八旗士兵,自己卻按兵不動,儘力保存嫡系才能與多爾袞斗。
趙君虎焦急萬分,高傑和史可法也很絕望,豪格遲遲不上鉤,他們只能硬著頭皮指揮士兵增援,與韃子硬碰硬,再這麼拼下去,真的會全軍覆沒。
但誰也沒有選擇,如同壓上全部身家的賭徒,就算上天台也得下注。
屍體遍布城樓,雙方士兵全殺紅了眼,手腳酸軟也只能咬牙一刀接一刀砍下去,稍有不慎就是個死。
這時大家眼裡只有兩種人,有辮子的和沒辮子的。
豪格也急了眼,明軍居然能硬扛這麼久,如果洪承疇在場,一定會發現其中的疑點明軍作為守方,為何不一開始就全力拚殺,而是逐次增兵,這是兵家大忌。
可惜豪格不是,他只注意到城門搖搖欲墜,摘桃子的時機來了,「全軍出擊!」
伴隨著鋪天蓋地的吼聲,步兵和騎兵開始了最後的衝鋒,人人爭先恐後,先入城和后入城戰功差著可不是一點半點。
終於等到這一刻了,趙君虎極力抑制住激動之情,長舒一口氣,喃喃道:「再見!」
忽然他面色一變,衝鋒的韃子中還夾雜著許多百姓,他甚至能看見,有個七八歲的孩子,梳著衝天辮,嚎啕大哭,不知叫喊著什麼。
「快跑!」趙君虎急得大叫,可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這場由數萬人的鮮血乃至生命組成的計劃每一步都不能錯,更不可能有任何改變,無論因為什麼原因。
高傑和史可法面色如常,在這個時代,人命如草芥,甚至不如豬狗值錢。
豪格也在衝鋒,他有點詫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大群明軍,迅速清理了城牆上的殘敵,拿出了長長的器具。
是竹筒!豪格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不由自主慢了下來。
數千條黑色的水龍漫天遍野地射向韃子,順著平整的砂石地快速流動,豪格身上也沾了一些,油膩膩的,他頓時明白過來,打馬便跑。
「是火油!」韃子驚慌失措,紛紛調頭。
然而已經晚了,無數的火箭從城牆上射出,沾上火油瞬間迸發出美麗的焰火。
烈火很快成燎原之勢,無數的韃子發出厲鬼一般的慘叫,皮肉被燒得吱吱作響,直至葬身火海,空氣中四處瀰漫著焦臭味。
豪格身上也著了火,他手忙腳亂割斷燃燒的辮子,一眼看見有塊沙地沒有沾染火油,跳下馬打了幾個滾。
撲滅火焰后正欲起身,卻被一匹驚馬踩中右腿,馬上騎士大驚失色,「王爺!……」
話音未落已被豪格一刀刺死,他顧不上疼痛,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幾乎與此同時,火勢淹沒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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