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親之路
燕崖山,北周離國與東越齊國的交界地帶。
晚間的夜風冷瑟瑟的吹拂著,燕崖山上的懸斷瀑布飛流而下,衝擊了河道中的鵝卵巨石濺起層層水花。
燕崖山下,北月顏靜靜地站在河道邊緣,看著瀑布衝擊下的一塊鵝卵巨石,腦中不時的閃過著一幕模糊的畫面,
一個身影從懸崖之上縱身跳下,帶著赴死的決心,一身大紅喜服,上綉銀色的飛鸞,與她今日的這身喜服是極其的相似,只是她的這一身繡的是金色鳳凰。
「公主,公主…」遠處傳來一聲聲的呼喚之音。
北月顏平靜的眼眸有了晃動,腦中的模糊畫面消失了,緩步向前走去,踩進了河水之中,冰涼刺入骨髓,渾身便是一個哆嗦。
「公主…」侍女浣語驚慌一聲,急忙拉住了北月顏的手臂。
北月顏清醒了,轉眼看向浣語,視線落在了她拉著自己手臂的手上,浣語立刻鬆了手。
「回去吧!」平淡無感的聲音緩緩的自櫻唇而出,北月顏上了河岸慢步離開,一聲清淡又輕飄的出了口,「我不是公主。」
浣語便微慌了一瞬的目光,卻是俯身一應:「是,郡主。」
話落,起身跟上。
找來的其他護衛一個個的也跟在了身後,暗灰色的盔甲,是齊國攝政王齊銘御的親衛。
……
驛站的官道旁,一長串的送親隊伍整齊的站立著,前方是一個大大的齊字飄旗,隨風飛揚,
中間一輛紅紗輕圍的華麗婚車,由四匹純白的駿馬拉著,左右站立著兩排的侍奴和侍女。
不遠處的山道中跑出了一個親衛頭領,快速的跑進了驛站中。
此刻的驛站大廳之中,桌上的油燈一閃一閃,齊銘御負手而背,靜靜的站在大開的窗邊,夜風吹過臉龐帶起了他的墨發。
一身銀白麒麟袍,玉冠束髮,腰間墜著一塊白玉碧,清雅的臉龐上帶著點點沉鬱,黝黑的溫眸深處是深邃的暗沉光芒。
親衛頭領岳桓一進來便單膝跪地,還未曾開口,一聲清韻便緩緩而出了:「找到了。」
「是,王爺。」岳桓立刻應道。
齊銘御轉身出了驛站,站在階台上看向山道的方向,一抹紅色漸漸地映入了眼瞼,便再也揮不去了。
北月顏提著裙擺慢步走出山道,視線亦是看向了驛站,看著安靜站立的偉岸身影,縴手猛然便握緊了,隨即又快速鬆開,好似這只是一瞬的錯覺。
走過來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看,直接上了二樓,齊銘御握緊的手掌上便泛出了層層的青蔓。
「齊國戰敗,我作為攝政王,別無選擇,若恨,那便恨吧!這樣,至少還可以記住。」喃喃一句,齊銘御轉身走進了驛站。
翌日早間,天空泛起了濛濛細雨,打在臉龐,好似淚水。
北月顏仰頭看了眼天空,任由浣語扶上了婚車。
齊銘御走到最前方上了馬背,一旁的岳桓微微一揚手,送親隊伍又出發了。
馬蹄車輪所過之處,帶起了層層細泥。
午時過半,送親隊伍來到了齊國與離國的交界處,官道的一旁立著一塊長形的巨石,上面錘刻著『邊境交界』四個大字,經歷年久的風吹雨打,早已帶上了歲月的痕迹。
看著駛來的送親隊伍,離國的接親將軍從馬上跳了下來,大步走到巨石前一百米處。
一身的暗金色盔甲,頭戴翎冠,整個人筆直的肅立。
身後跟著百名副將侍衛,同樣的裝束,只是盔甲的顏色不一樣,銀白的亮眼。
齊銘御打馬上前,下了馬便抱拳一握,「不曾想接親之人竟是離國的岩溯將軍。」
「攝政王客氣。」岩溯將軍拱手回以一禮,整張臉沉穩的面無表情,只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齊銘御也不惱,因為他沒有惱怒的資本。
這時,北月顏也被浣語攙扶著走了過來。
一個戰敗國的和親公主,不過只是維繫兩國和平的犧牲品,尊嚴什麼,根本不會有。
北月顏對著岩溯將軍屈膝一見禮,便走向了離國準備的婚車。
岩溯將軍身後的副將侍衛整齊劃一的讓開了兩旁。
看著就要消失在視線中的身影,齊銘御終是忍不住的上前兩步擋在了北月顏身前。
北月顏的眸中快速的劃過了一抹希冀,銘御哥哥。
「月兒,本王就送你到這兒了,過了這個地界,你便不再是北月家的傾顏郡主了,而是齊國的傾顏公主,你的身上將會肩負起兩國的和平,別讓本王失望。」
北月顏只聽得了第一句,眸中的希冀便化作了自嘲,她在奢望什麼?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她的銘御哥哥了,而是齊國手攬大權的攝政王。
「傾顏明白,皇兄。」一聲平淡的皇兄二字,讓齊銘御清雅的面容有了一瞬的停滯。
北月顏看到了,也沒看到,繞過齊銘御便走了過去,決然的沒有了一絲的留戀,眸中的淚水卻是滑落了白皙嬌艷的臉龐,混合了細雨,也就看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了。
浣語將花傘微微前傾了一下,遮擋了飄飄細雨。
「攝政王,告辭。」岩溯將軍留下這句話,帶著身後的副將侍衛轉身走了回去。
齊國這邊的送親侍奴和侍女跟著走了過去,留下了齊國的護衛和那醒目的婚車。
岩溯將軍上馬之後一揮手,離國的接親隊伍便出發了,漸漸的遠離了邊境交界,也遠離了齊銘御的視線範圍。
……
在齊銘御看著消失不見的離國婚車時,遠處的燕崖山上也有一道視線注視著遠去的婚車。
當離國的婚車消失在視線中,他的目光才看向了齊銘御,微勾了唇角,輕起了薄唇,「將心愛之人親自送與他人榻上,滋味好嗎?」
像是在問齊銘御,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忽然,笑開了容顏,昳麗的面容燦艷的嬌若美艷女子,卻又帶著男子的剛毅冰冽。
一身勾勒著金色飄雪的紅袍,隨風而動,濃稠的墨發只用一條紅色系帶系住著,縷縷碎發劃過了臉龐,讓他本就昳麗的面容多了幾分妖艷,細雨沾染留下了點點瑩珠。
看著這樣的他,身後的貼身侍衛墨羨緊了緊手中的劍,眸中閃過了一抹淺淡的心疼,「王,該回去了。」
離朔收回了目光,轉身看向燕崖山的懸崖,深的看不到底,瀑布飛流直下,嘩嘩作響。
離朔只是安靜的看著,細長的丹鳳眼中慢慢的閃爍了層層不明,卻掩藏不住那蝕骨的熾痛。
「是該回去了,這麼長時間了,該到回去的時候了,顏兒想我了。」
低低的自語了一句,運起輕功躍下了燕崖山。
「王,雪顏小姐已經死了整整三年了。」墨羨嘆了口氣,跟著躍下了燕崖山,喃喃的細語之聲隨著風聲飄散了崖頂之上。
兩人的身影剛一消失,齊銘御的視線看了過來,微微蹙了一下眉頭,轉身上馬折回。
燕崖山寂靜了,沒過片刻,一個帶著面具的黑袍人憑空出現了,寬大的黑袍遮住了身形,
不知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還是女,看著離朔離開的方向,很是安靜,好似連呼吸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