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歷城下（四）

第582章歷城下（四）

劉辟非在前世的時候，常常在大夏天裡看星星。因為那時條件艱苦，沒有空調，連吹風扇也是奢侈的。

所以，一旦到了夏天，他們都會將軟床或者席搬到外面，這樣，當躺在床上的時候，便能夠很舒服地看著天下的星星。

每到這個時候，劉辟非都會在天空中尋找像個勺子一樣的北斗七星，那是他唯一認清的一個星座。

但比起一動不動的星星，夜空中還有快速移動的星星，在浩瀚的蒼穹上滑過。比如衛星，或者飛機的信號。

此時，劉辟非剛巡邏了一圈城牆，他沒有立即回去，而是依靠在城牆上，看著蒼穹夜景，薛凝接著火把的光，擦拭著手中的狙槍，儘管槍上沒有任何的灰塵。

劉辟非盯著薛凝看了許久，薛凝感到莫名其妙，問他：「你在看什麼？」

劉辟非道：「我自然是在看一個冰山大美人。當一個人太累的時候，多看看美女，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薛凝白了劉辟非一眼，她抬起頭朝臨淄的方向看去，卻看到東方的夜空下，許多明亮的「星星」正在往臨淄飄去。

「看，流星！」守卒已經先一步喊了出來。

劉辟非也看到了天空上的異象，原本從容閑適的心情不見了，盯著天空怔怔看了半晌。

劉辟非不得不承認自己犯下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作為一直跟蹤天降書庫的大秦公主，贏箬比任何人都明白知識的作用。他怎麼還傻乎乎以為，贏箬會在濟水與自己打一場常規戰爭呢？

夜空之上，飄著的不是「星星」，而是熱氣球。

當月光走出烏雲，無數的星星點點出現在圓月之上的時候，一些視力2.0的守卒也看清了天空中的熱氣球。

他們喊道「是有東西在天上飛！」

有東西在天上飛並不可怕，關鍵是上面有人。

薛凝面色凝重，她已經猜出這是贏箬動用的「法寶」，看熱氣球的方向，明顯指向了防守比較薄弱的臨淄。劉郢客會不會出事？

薛凝還在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劉辟非已經讓人湊出全城的軍馬，武裝了一隻兩百人左右的騎士。

薛凝跟隨劉辟非下樓，看到劉辟非上了馬，要出城，大吃一驚：「你離開了，歷城怎麼辦？」

「我必須去救郢客！」

薛凝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劉辟非真的要去救劉郢客。

薛凝道：「我也會騎馬，我跟你一起去。」

劉辟非答應了。

劉辟非與薛凝只領兩百騎，出了歷城，沿著起伏的山東丘陵，朝臨淄方向而來，晝夜兼程，於天明到達臨淄城外，只看到臨淄城上的旗幟換成了「燕」字。

贏箬已經佔據了這裡。

劉辟非盯著臨淄城牆上的旗幟看了好久，握緊了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

劉辟非有些後悔。是自己太自大了，以為自己的部署萬無一失，對贏箬起了輕視之心，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

薛凝長大了嘴巴，看著城牆上已經更換的燕軍旗幟，臨淄城就這樣輕飄飄的失守了。失守的速度之快，令薛凝有些不敢相信。

劉辟非道：「撤退吧！這裡已經不能久留！」

劉辟非說的沒錯，當他的人撤退的時候，秦仲已經領著龍騎兵來到了臨淄城下，與贏箬軍在臨淄城內會師。

秦仲進入臨淄城，知道剛打了一場勝仗，但全軍並沒有一個歡慶的意思。

白平告訴秦仲，攻打臨淄，其實是一場慘勝，一場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遊戲。

這到不是因為臨淄城的守軍抵抗的有多麼強烈，而是熱氣球終究不是理想的飛行設備。

大部分燕軍飛入到了臨淄城中，但一部分燕軍，卻憑空墜落在高山之上，甚至有遠飄大洋不見蹤影的的，損耗接近三成。

莫辛納甘步槍威力雖然卓絕，但生產畢竟有限，只裝備了六千桿罷了，分給了龍騎兵與步兵營。

龍騎兵由秦仲率領，保存還算完整。但步兵營則折損了近一千人，而那一千人裝備的一千槍也就此失去。

當白平將秦仲帶到舊齊王府中，看到贏箬正在接待千乘令余陽。

秦仲與余陽竟是認得的。昔日秦仲駐紮在會稽時，余陽還只是個微末小吏，為秦仲辦事，很得秦仲的滿意，是秦仲推薦了他，擔任千乘令的。

余陽上前，向秦仲躬身施禮：「秦將軍，別來無恙！」

贏箬笑問秦仲道：「這是你的故人？」

秦仲說了兩人的關係，向贏箬舉薦道：「這人還是有些本事的，不妨留他一命。」

贏箬冷笑道：「他的本事我見證過了，若不是他，千乘縣的船塢也不會被焚毀。而且，你也誤會我了。我是想要留他的性命來著，可是人家不領情啊。」

秦仲看向余陽：「你是不是有家人在劉辟非手中？」

余陽道：「我孤家寡人一個，哪裡有什麼家人。」

「那你為何還要……」

余陽正經道：「我雖受秦將軍的推薦，做了千乘令。也曾想過秦將軍回到大秦公主身邊，也是義之所在，身不由己。可是你卻逼死了富有愛民之名的膠西王劉信！余陽自那時起，便發誓不與燕國為伍！」

贏箬冷笑道：「你莫非以為劉辟非手上就是乾淨的？戰爭是不講究仁義的。既然你要為劉信殉葬，就由了你！來人，將這廝拉下去，砍了！」

秦仲目視著余陽，指望他能夠軟弱下來，但余陽自始至終不再多說一句話，也算是求仁得仁。

秦仲上前建議道：「我們在齊地的統治並不牢固，還是要早日回河北才好。」

贏箬問道：「能否先想辦法拿下歷城呢？」

秦仲聽贏箬這麼一說，自然想到了熱氣球。只要數百人能夠通過熱氣球升空安全進入歷城，就能奪占歷城。

若能攻下歷城，俘虜劉辟非，進而在拿下鄴城，留守太行的樊噲軍，將成為一隻孤軍，反而將陷入燕軍的包圍。

「或許可以一試！」

贏箬見秦仲也同意自己的策略，心裡很開心，當下組織臨淄城的工匠，打造更多的熱氣球，以及製造燃油。

劉辟非回到歷城后，看到劉郢客已經回來了，臉上的喜色一隱而過，安撫了劉郢客一句「臨淄失守，並不是你的錯。」

劉郢客心情很失落，對劉辟非道：「余陽為了掩護我，留在了臨淄。」

劉辟非卻沒有心思關注這樣的小事，只是對劉郢客道：「你好好安歇吧。」

這時，一陣風吹在了劉辟非的鬢髮上，劉郢客看到劉辟非的鬢角竟是有了些許白髮。